秦,永初三年,又是十月。
西域,龜茲。
桓衝看著眼前的龜茲王宮,長歎道:
“余來西域三年,久聞西域王宮,最豪華者當屬龜茲。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龜茲為小國,能苟且於西域,得賴於上國天恩。此等宮室,相比於長安與洛陽,豈不是殘星相比於日月?”跟在桓衝身邊、誠惶誠恐的龜茲國王白純操這一口並不嫻熟的漢音。
桓衝瞥了一眼他:
“既然如此,大王又何必抗拒天威?”
白純登時滿頭大汗,不由得想起了兩天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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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
秦軍進軍西域,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桓衝率軍越過大漠,殺入高昌。
高昌是西域最靠東的國家,之前就和河西的涼州張氏政權有不少往來,後來杜英崛起、稱霸中原,高昌這邊也是基本能通過來往的商隊收到消息的。
因此秦軍開行到城下,高昌麻溜的就開城投降了。
但之後桓衝以高昌為據點,向西進取的步伐並不快,沿途重新修築交河、危須等漢代故城,恢復屯墾,用了一年多才挺進到焉耆。
焉耆這邊也早就等著投降了,因此一切順利。
往後的一年,南路軍從巴蜀過隴山,走河湟谷地,收攏沿途想要尋找新的水草豐美之地的羌人和吐谷渾部落,一路西行,抵達樓蘭,旋即發現牢蘭海水源日趨乾涸,所以轉而繼續西進,一路抵達且末、若羌和精絕,在這些地方開設城池、劃分田地、建設書院,推動漢人和胡人的雜居。
桓衝作為整個西域開發戰略的主帥,一直往返奔波於南北兩路之間,尤其是南路沿途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少胡人定居,需要解決的矛盾以及駐防問題都不多,所以反倒是成為了西域開發進度更快的一側。
等到南路各處城池已經著手探尋礦產、修建工坊,桓衝方才返回焉耆,準備向龜茲進發。
孰不料這位龜茲王白純,發現秦軍來了西域三年,竟然還沒有打到自家門前,想當年班超班定遠平定西域才用了多久?
兩三年間,我龜茲都被班定遠滅了兩次!
所以白純自然而然和他的那些反抗漢家天威的祖輩們一樣,自信心爆棚,當即糾集龜茲、疏勒兩國兵馬,甚至還向北方的烏孫借來了上千騎兵,意圖反抗秦軍。
此時的烏孫也已經不是昔年兩漢時期雄立西域的霸主了,隨著內亂頻發再加上柔然的崛起,烏孫不得不向西、向南遷徙,內部更是變成一盤散沙。
但也正因此,烏孫同樣不樂意於看到秦軍進入西域,因為一旦他們在西域的北側支撐不住,徹底被柔然人趕出草原,那麽就不得不南下西域,以此為生存空間。
秦軍的出現顯然把烏孫的後路給切斷了。
打不過柔然,又趕不走秦軍,烏孫上哪裡捏軟柿子?
於是這些兵馬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湊了兩三萬,騎兵眾多,聲勢浩大。
站在龜茲城外,桓衝端著千裡眼,看著黑壓壓衝上來的敵軍,面無表情。
經歷過慘烈和殘酷的中原廝殺,看眼前這幫家夥,何啻於在看一群烏合之眾?
秦軍方陣在席卷而來的黑風面前巋然不動。
兩翼的高昌、且末和焉耆等地仆從軍則瑟瑟發抖,不過他們也知道,對面肯定不會優先衝擊自己的軍陣,他們就是一群牆頭草,若是秦軍敗了,那麽不用對面的龜茲王招呼,他們會主動配合進攻秦軍的。
“砰!”整齊的槍聲響起。
若一陣清風,吹過那漫天的黑沙。
“砰砰!”又是兩排槍聲。
硝煙四起,烏孫的騎兵、龜茲的駱駝兵,應聲而倒,衝擊的陣型頓時散亂,他們下意識的想要向兩翼分開遊走。
但為時晚矣!
萬道流光,拖曳著火光,劃過戰場,“呼啦啦”直接轟入敵軍之中。
一時間,肉眼所見之處,血肉橫飛、戰馬哀鳴,烏孫騎兵率先跳出戰場,驚魂不定。
以騎兵衝擊步卒,應該是十拿九穩,結果這當面撲過來的都是什麽東西?
他們是過來助陣的,不是過來送命的。
龜茲兵的駱駝,雖然皮糙肉厚,但是也經不住火器爆炸掀動的火光,完全亂了陣腳。
“砰砰砰!”又是一排槍放出去。
若雷霆天降,也如同最後一發大錘,狠狠的打在了每一個胡人士卒的心頭。
令旗揮動,兩翼的仆從軍此時哪裡還不明白局勢?
當即嗷嗷叫著往前衝,生怕自己稍稍慢了一步,就被身後那些放槍的秦軍士卒連著一起收拾了。
不過他們快,秦軍騎兵更快,已然若鬼魅一般從外側掠過戰場,直撲向還在重整陣型的烏孫騎兵。
而在正中軍陣,火槍兵們施施然讓開道路,秦軍陌刀隊長驅直入。
桓衝放下手中的千裡眼,嘟囔一聲:
“時代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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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兒都不美好的一幕,經過桓衝提醒,立刻出現在龜茲王白純的心頭。
當時若不是他見勢不妙,腳底抹油的比較快,搶先竄入城中,甚至可能都輪不到他主動開城投降。
看龜茲王已經嚇得渾身哆嗦、豆大的汗珠嘩嘩的往下淌,桓衝倒也沒有過多為難他,緩聲說道:
“我大秦天子素來有好生之德,所以汝雖有抵抗天威之罪,但不知者不罪,本帥不會殺汝。
既然汝心慕王化、羨慕長安與洛陽之繁華,那就帶著龜茲王室前往長安面見天子吧,想來天子也會寬恕你的罪過。”
白純還能再說什麽, 只能學著漢家的禮儀,作揖到底:
“多謝大帥。”
桓衝不再看他,問隨行的張蠔:
“龜茲已定,疏勒素來是龜茲之附庸,此次定然也不會再多做抵抗,目前西域刺史府的西邊疆域應當就劃定在疏勒了,所以接收疏勒之後,恐怕要長期駐扎、修築邊防,汝可願意接此重任?”
張蠔慨然應道:
“班定遠之功,橫加於身,有何不願?”
他領命而去,桓衝接著對行軍主簿說道:
“護送龜茲王室前往長安,查封龜茲宮室,清算府庫。請示陛下,在此設立龜茲郡。”
“遵命!”
對了,這位龜茲王。桓衝又看向旁邊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小透明的白純,笑眯眯的說道,烏孫既然能借兵於汝,說明爾等平時往來密切,所以烏孫之事,不妨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