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杜英到底願不願意成為司馬相如,讓他老婆當壚賣酒,自己還在長安逍遙快活,這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那是人家的情感,人家的私事。
好像不是自己應該關心的。
不對,渣男?
罵他兩句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不過畢竟我們才剛剛認識,這話說出來總歸失禮了。
謝道韞思緒一片混亂,只能在心中暗暗歎息,是不是自己真的很久沒有喝酒,剛才直接喝醉了?
怎麽就暈頭轉向問出來這樣的話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最終還是杜英乾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司馬相如,不過一介文人罷了,余志不在此,而在關中安穩,天下清平。”
兩杯酒下肚,杜英的語調也有點兒飄忽。
但不管杜英這一聲唱高調到底是不是發自內心的,而且本身成為一個和司馬相如那樣的文人,似乎和這也沒有什麽必然的矛盾衝突,至少話題還是被生硬的岔開了。
謝道韞暗暗呼了一口氣,在心中提醒自己,從建康府一路走來,有阿羯乖乖聽命,又有家主印信在手,一切都是自己說了算的。
現在在藍田軍中,有些話可不能想說就說了。
“那就祝杜兄心想事成。”謝道韞同樣客氣的說道。
還不等她話音落下,前方席上傳來了謝奕的一聲乾嚎。
杜英和謝道韞霍然看過去。
謝司馬隨手丟了一個酒壇子,已經晃晃悠悠趴倒在桌子上,兩名親衛正在努力攙扶他,顯然已經爛醉如泥了。
謝道韞輕輕拍了拍額頭,無奈。
很想說不認識自家親爹。
杜英起身:“盡興否?”
謝道韞翻了翻白眼,俏生生的說道:“不盡興,又如何?”
杜英一攤手:“那就改日,再請爾共飲。”
謝道韞點了點頭,一邊和杜英一前一後向謝奕那邊走,一邊淺笑著說道:
“今日共飲,也非杜兄自掏腰包,看來下一次又要等軍中大捷了。”
杜英擺了擺手:“借花獻佛也,難道阿元妹妹沒有聽說過,改日改日,改著改著就沒有了?”
try{mad1('gad2');} catch(ex){} “那看來杜兄就是打算賴帳嘍?”謝道韞忍不住笑了出來,甚至都已經不再計較這個家夥又冒出來的“阿元妹妹”的稱呼。
反正也不好直接糾正他想要這麽叫就這麽叫吧。
顯得輕浮的是杜英又不是自己。
杜英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看到了謝奕搖搖晃晃眼見得兩名親衛都快扶不住了因此杜英隻好先把撩撥才女的心思放在一邊。
還是先扶住自家靠山最重要。
嗯,如果是老泰山的話應該扶著會既重要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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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賢侄啊來來來咱們爺兩個也走一個!”
謝奕被兩名親衛架著,嘴裡嘟嘟囔囔的,手裡還抓著酒壇,隨著人晃來晃去酒液也在酒壇裡灑出來不少。
杜英哭笑不得伸手去拿謝奕的酒壇子。
自己的酒量也沒有得到過好的鍛煉,就這個老兵上來一壇酒直接往嘴裡倒這種喝法,杜英可陪不起。
而且再看旁邊謝道韞緊蹙的秀眉,杜英也知道,此時如果誰還想要勸謝奕再喝一點兒恐怕謝道韞會第一個忍不住把酒壇子直接拍到那人的臉上去。
不想讓自家阿爹喝得爛醉,似乎是天下女兒的共同特點。
“別你誰啊,拿什麽!”謝奕感受到了有人在搶奪酒壇子登時大吼一聲,掙脫親衛的束縛那酒壇子揮動起來也不知道多少酒液直接潑灑在杜英的衣襟上、臉上。
還好旁邊的親衛眼疾手快,又抓住了謝奕的手腕,不然潑在杜英身上的可能不只是酒水,還有整個酒壇子了。
“杜兄小心!”謝道韞看著一臉酒水的杜英,趕忙把手帕掏出來塞給他,同時看了一眼瞪著眼睛、哈著酒氣的自家阿爹,不由得跺了跺腳。
真想把這個醉漢直接丟到旁邊水溝中去冷靜冷靜。
還好杜英閉眼比較快,不然此時眼睛應該已經火辣辣的疼了。他下意識的接過來手帕抹了抹臉。
濃烈的酒味之中,混雜著幽幽的香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兒家的芳香。
不過這一會兒杜英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先擦抹乾淨,又鄭重的疊起來:
“這手帕我回去洗好了再還給你。”
try{mad1('gad2');} catch(ex){} “啊······好,對不住了,杜兄。”
謝道韞也沒有想到,自己剛剛怎麽突然會有這樣的動作,渾渾噩噩應了一聲。
她這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貼身東西,怎麽能就這麽丟給一個剛剛認識的男子?
不過旁邊還有一個鬧事的醉漢,現在的確不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
“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謝道韞心中又羞又惱,只能把怒火發泄到自家爹爹身上。
醉漢哼了哼,又不動了。
杜英一邊幫著親衛架著這已經沒法自己動的醉漢, 一邊沉聲說道:
“伯父所為,也並非不能理解。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幾番血戰下來,多少袍澤都已經倒在這片土地上了。伯父這一杯杯酒,是為勝利而慶祝,也是在祭奠那些袍澤。”
旁邊的親衛們紛紛動容,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情都收斂起來,正色說道:
“督護所言極是。”
謝道韞亦然沉默,不再多說什麽。
她畢竟沒有親自參與過那曾經一場場血腥的戰鬥,杜英話語之中的蒼涼悲壯,她終歸沒有辦法真正體會到。
但是她清楚地看到,當杜英說出這句話時,不只是親衛們有共鳴,那醉醺醺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的謝奕,也霍然抬起頭來,眼睛之中泛起光彩。
哪怕稍縱即逝。
謝道韞可以肯定,阿爹是真的醉了,但是在他的潛意識中,仍然能夠對這句話引起共鳴。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應該也沒有經歷過多少血腥廝殺,為何信手拈來的兩句話,就能夠讓這些沙場百戰之士心有所感?
謝道韞的余光時不時的看向杜英。
“杜兄之七言,的確非同凡響。”謝道韞只能感慨一句這兩句詩本身。
難怪能夠得到爹爹讚賞。
杜英卻並沒有再看過來,只是小心的幫忙扶著謝奕。
謝奕似乎天然的想要和杜英更親近,半邊身子都快直接壓在杜英身上了,仿佛這是自己的親兒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