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露蘭·多拉當然不是來找茬翻臉的,甚至也不是真來調查的。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調查,使館和好萊塢逐漸有了共識:目前找不到任何證據顯示蘇長青涉嫌抄襲,這件事非常棘手。
巧合?兩個人湊巧創作了一樣的故事?
別辱人智商,我堂堂美利堅就就是編故事的,會相信這種鬼故事?
這裡面必有貓膩,兩個創作者中必有一個作弊,只是一時無法揭穿而已。
作為家長,護犢子是必須的。
那麽處理這事的技巧就很重要了,好萊塢的買賣不能停,這事必須妥善解決。
第一反應當然是威嚇,這是傳統,大棒加胡蘿卜不是傳說。
如果好說好商量,蘇長青很可能蹬鼻子上臉獅子大開口,甚至要求在電影上署名,這是不可接受的。
強硬手段搭配合適的價格肯定能堵上這家夥的嘴,那麽史上最貴的電影依然是原版原創。
一個總共才創造了兩千萬美元票房的小導演而已,大棒胡蘿卜兩百年無往不利,對這種小人物不可能不奏效。
梅露蘭·多拉調整了情緒,微微靠近了蘇長青,突然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問:“蘇先生,是什麽觸動了您創作《我真的不想坐泰坦尼克》?”
這真不是好奇,她對這個才不感興趣呢,只是找話題拉近點距離,而且使用了“創作”,也算是示好。
穆沐很意外,終於忍不住插嘴了:“你會說中文?”
梅露蘭·多拉連微笑都顯得半生不熟了:“不太熟練。”
美軍也大大的狡猾,看來女翻譯就是她的防火牆,平時拿來緩衝,現在需要拉關系就撇一邊了。
“你叫梅露蘭·多拉是吧,”蘇長青瞟了她一眼,問道:“你們為什麽想了解《我真的不想坐泰坦尼克》,又為什麽說涉嫌抄襲,抄襲誰的作品了?”
他又把話題拉回來了,對示好視而不見。
再說該問的話也必須問,不能顯得無所不知。
“叫我梅蘭吧,這是我的中文名字,”梅露蘭·多拉笑得沒事一樣:“所謂抄襲是個誤會,請蘇先生原諒那兩個冒失鬼吧。”
梅蘭,這是丫鬟的名字。
已經扯淡幾分鍾了,蘇長青的時間浪費不起,既然一再詢問就告訴人家吧,她大老遠跑來不可能只為了問這個,結束一個話題才能開始另一個。
“因為我一直對沉船故事很感興趣,只不過那是另一艘沉船,太平輪。”
蘇長青說了個故事。
外公是浙江沿海的漁民,很小的時候就聽他說三十多年前有一艘客船在夜裡沉沒了,淹死了成百上千人,天亮時海面上漂浮著各式各樣的箱子。
長大後才知道那是太平輪,四九年開往基隆港的。
戰爭時期最後一班逃亡客輪,沉沒之時一定發生了許多故事。
後來當了導演,就琢磨著把這個事件搬上銀屏。
八五年泰坦尼克號殘骸被發現,同樣死難慘重的沉船事件,自然也引起了蘇長青的注意。
“我查了些泰坦尼克號的資料,各種故事看多了,有一天喝了酒突發奇想,就寫下了《我真的不想坐泰坦尼克》。”
蘇長青的外公真的是漁民,寫之前也的確喝了酒,就這兩句是實話。
從太平輪扯到泰坦尼克當然有目的,他話鋒一轉:“我把故事設定在泰坦尼克號上,是為了紀念殘骸發現九周年……”
梅露蘭·多拉插話問道:“為什麽紀念九周年?”
殘骸八五年發現,到去年底的確九周年,可沒道理紀念九周年吧?
蘇長青歎了口氣:“因為九在我們的文化裡是陽數之顛,
我希望所有死難者在九泉之下安息。”梅露蘭·多拉看了眼翻譯,有些話顯然沒太懂。
蘇長青接著說:“不過接下去我卻打算將改編成劇本,同時把故事移植到太平輪上發生,與我現在拍攝的電影形成一個系列。”
梅露蘭·多拉有點傻眼,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釋放收購的版權的意向,如果蘇長青打算自己拍電影,那就複雜了。
看著窗外晃來晃去的僵屍,她難掩失望神色:“您現在拍的影片題材似乎很奇幻,如何與太平輪沉船形成一個系列?”
蘇長青沒有讓僵屍回避這兩個女人,只要不拍照就無所謂形象外泄。
“都是災難片,我目前拍的叫《太平號》,明年開拍《太平輪》。”
太平系列,這也完全是信口開河,但聽起來卻像那麽回事。
梅露蘭·多拉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今天主要是來為好萊塢人員進一步洽談打前站的,談到這個地步就談不下去了。
不過也算完成了任務,她唯一確定的就是蘇長青很難對付,說的話難辨真假,剩下的骨頭得好萊塢自己啃了。
大陸開始引進好萊塢大片,美利堅使館的文化官員當然參與了,梅露蘭·多拉又說了些文化交流、加強影視合作等等貌似相關的話,然後留了張名片帶著翻譯走了。
看著她們的背影穆沐有些奇怪:“她到底來幹什麽,為之前的誤會道歉,還是想買你的?”
連穆沐都看出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蘇長青也看著她們的背影,面無表情道:“她是跑腿的,現在只是開始,還會再來的。”
這件事畢竟還是太怪了,局外人很難理解,兩撥電影人隔著太平洋打算拍同樣的沉船故事?
“你的寫什麽的?聽她意思好像和好萊塢即將開拍的電影情節雷同了。”
“不知道。 ”蘇長青沒有多說:“我也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
“我真想不通,堂堂美利堅大使館竟然給好萊塢製片商跑腿,難道收了回扣?”
小丫頭初出茅廬見識有限,看到政商勾結只能想到回扣。
蘇長青摸了一下她的後腦杓,笑了:“你沒聽她剛才說文化交流影視合作什麽的,其實所謂的合作就是引進他們的電影,如果把每部電影看作一艘船,那麽接下去會發生什麽?”
“這些引進的電影水準通常比我們自己拍的高,不出意外都會賺錢,那麽這些船就是運鈔船,從我們這運走一船船鈔票。”
“你理解能力不錯,領悟很快。”
“既然是交流,那我們也可以把船開過去了?”
“恐怕不行,咱們沒什麽好船,即便有幾艘像樣的,人家也不允許我們開過去。”
“這太不公平了吧?”
“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不過咱們也不完全吃虧,載著衣服、鞋子這類商品的船因此可以進入他們的港口。”
“這個我們老師教過,說是全球化時代即將到來了,可惜咱們只能賺低端的錢。”
“有些事改變不大,只是換了形式。”
穆沐不喜歡太深奧的話題,歪頭看著蘇長青:“你真打算接下去開拍《太平輪》,我聽著不太像。”
“沒打算,沒興趣拍一群逃亡的遺老遺少。”
泰坦尼克號上的故事經過了幾十年的美化,謊話連篇,是典型的喪事喜辦,太平輪可沒這待遇。
另外連穆沐都聽出來蘇長青在扯淡了,梅露蘭·多拉和好萊塢能真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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