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河水鬼的傳說張國超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那是他的爺爺告訴他的。河水鬼住在大河的河底下,只要有人在月圓的晚上一個人去河裡游泳,就會引來河水鬼。而一旦被河水鬼拖入河底,必死無疑。更離奇的是被拖者的屍體你也找不到,最好的結果是在河底找到一具枯骨。起先張國超也不怎麽相信,但和爺爺同輩的一些阿公阿婆們有好些人都說見到過河水鬼拖入的事,所以張國超對河水鬼之說也有了重新的認識,有時候他甚至產生過去會一會河水鬼的想法,但到今天為止還沒有實現。
張國超今年十五歲,上初二,卻是一隻旱鴨子。做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要是不會游泳那可是要被人當笑柄的,很遺憾,張國超就偏偏中招了。當然造成今天這局面的罪魁禍首就是張國超的爸爸媽媽。張國超做為家裡的獨子安全問題自然是被擺在第一位的,所以諸如水庫,懸崖,山洞等一切潛在危險的地方就成了張國超的禁地。每當張國超向他的父母提出抗議時,他的父母都會迅速搏回他的提議,如果他若進一步上述就會招來家法的伺候,所以每當小夥伴邀請張國超一起去這些潛在危險的地方時,他都只能搖搖頭,然後黯然地走開,因此他還在同齡人裡面落了個膽小鬼的稱號。
然而事情的轉機也出現在十五歲那年,青春期的到來也意味著判逆的出現,正是判逆的到來讓張國超徹底開始了自己的生活。判逆給張國超帶來的一大法寶就是說謊,經過半年的訓練他的謊話有時比真話聽起來更像,想去懸崖必定帶上書本,向二老稟報則是去同學家看書,想進山洞必會帶上書包,拿上乾糧,美其名曰與同學野餐並做作業,這樣一來,二老就被他耍得團團轉,再加上敷衍一術的巧妙應用,二老對他算是沒轍了。因此去水庫對張國超來說也不是什麽奢望了,但游泳他還是沒有學會,除了初學之外,爺爺給他講的故事一直在他的腦中徘徊,每次下水,張國超就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會有什麽東西突然把他拖入水底,所以當大頭耐心教張國超游泳技巧與注意事項時,張國超往往都會心不在焉。而每次下水,他也只在淺處趴上幾分鍾就草草收場,最後大頭不得不以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來概括張國超了。但是如果大頭像張國超一樣沒學會游泳的話他就不會失去好朋友,也更不會有後來一連串的事情。張國超理了理思緒,記憶停格在了三個月前的十五。時值盛夏,天氣的悶熱自然不必說,於是一放學一幫兔崽子們就向黃龍坑水庫跑去。黃龍坑水庫是上陽最大的水庫,一到夏天就成了人們的避暑盛地,尤其是在農村,夏天在水庫洗澡更是成了一種習慣,每天日落時分在水庫裡泡上個半小時的對勞累一天的人來說是一種享受,而對於這幫精力充足的學生遠不會滿足泡在一塊地方,如果不在水庫遊個來回說出去就會抬不起頭來。
那天張國超先回了一趟家,本以為又要演一出戲,沒想到兩人一個也沒在家,這倒為他提供了不少方便,放下書包就趕去和一幫人會合了。以大頭為首的游泳派已經在水庫恭候多時,見張國超到來,一個個紛紛棄衣下水,一明與海子還搶著當張國超的師父,但半個小時後,二人都失望了。
“你小子膽子還真是小啊,多遊開幾步都怕淹著,這樣你很難學會游泳的。”
“不是,我覺的水裡有東西。”張國超急著辯解。
“東西,什麽東西啊,讓你多遊幾步的勇氣也沒有?”
“是河水鬼。
” “河水鬼?什麽玩樣?”海子眼睛瞪得似銅鈴,“一明,你知道嗎?”
一明點了點頭,但隨即說道:“你別聽那幫老人亂說,我爺爺也有告訴我關於河水鬼的事,可那都是傳說而已,你看我遊了這麽些年的泳,也沒碰見過什麽河水鬼啊,我們也算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怎麽能迷信那東西呢?”這番大道理從不學無術的一明嘴裡說出,令二人倒是重新審視了一番一明。
“一明說的沒錯,張國超你就別有那麽多的顧慮了,走,跟我們遊出去一些。”這二人的遊說大法似乎真起了作用了,張國超抓著二人的手慢慢遊了開去。此刻太陽已經落山,西邊泛著余輝,而大多數的人泡完已經回去了。而這幫人卻正在興頭上。大頭見一明和海子把張國超拉了開來,吃驚不小。“你倆小子怎麽把他弄下來的啊,刮目相看啊!好,我來給你們表演一個輪回。”說完朝對岸遊了過去。三人看著大頭漸漸地遊開,大概到了水庫的中央,突然大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明,海子,麻皮,你們看見……看見大頭了嗎?”
“放心了,他是潛下去了,馬上就會上來的。”海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你還不了解啊,自認為水性第一,不逞逞能怎能顯出他的水平呢!”海子也隨聲附和著。張國超頓時沒了詞,但他心裡始終很不安,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大頭遊下去的方向。過了一分鍾,從水面露出一個頭來。“都說沒事吧!瞧你那模樣。”麻皮有些不屑。等大頭遊了回來張國超急著問他有沒有事,大頭甩了一把左手,拋出一隻龍蝦,“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害我差點憋死,還被他咬了一口。”
“這隻龍蝦還真大,你哪裡看見的?”
“剛潛下去時,在亂石堆那裡看到的,我過去抓時,他躲了進去,害我被他咬了一口,手指還疼呢,我看還是回去先包扎一下。”
“那咱們先上岸,大頭你真的沒事吧?”張國超又問了一句。
“沒事,我們回去吧,天也不早了。”說著一行人穿上衣服向家裡趕去。路上大頭總覺得有些頭暈,呼吸也覺得不那麽順暢了。各自回家後,大家就做作業,吃飯去了。可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大頭的父母闖進了張國超的家,一個勁地問張國超他們去哪裡了,張國超起先還想隱瞞,可看見二人心急火燎的樣子,張國超就如實說了。
這一說,張國超的父母也知道了,但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大頭死了,現在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沒人知道怎麽回事。救護車雖然叫了,但這農村地理位置偏僻,趕到也無濟於事了。死了,這到底怎麽回事?張國超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塌下來了,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大頭突然就遠離人世了,這個打擊對張國超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張國超的父母一邊安慰著大頭的父母,一邊向他們詢問大頭回來時有沒有什麽異常。大頭的母親哭得稀裡嘩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大頭的父親則告訴張國超的父母大頭一回家就說頭暈,想回屋裡躺一下,可是等吃晚飯時,叫了好幾遍都沒有人回答,起初他以為大頭睡熟了,就進去喊他,可無論怎麽喊大頭都沒醒來,他父親頓時急了,摸了一下大頭的身體,竟然冰涼的,這一摸無異於一記晴天霹靂,他的母親知道後當場大哭起來,而他父親還算理智,撥了急救電話後就趕來張國超家詢問到底出什麽事了。正當大頭的父母傷心欲絕之際一明的父母也來到了張國超家,詢問一明有沒來來過他家,憑直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明也可能出事了,於是趕緊詢問,一問才知道,今天回家時一明拿著一隻大龍蝦,父母問他哪裡來的他說是大頭送的,二人也不再問什麽,催促他快做作業,做完吃飯。可過了十來分鍾,一明突然跑出來說有東西落在張國超那裡了,要趕快去拿回來,而此時已經是近七點了,夜幕已經降臨。說完大頭就匆匆走了出去,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依然不見一明回來,他父母原本以為他與張國超再討論功課了,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可又過了將近十來分鍾,一明還是沒有出現,這下他的父母也急了,於是匆匆趕到了張國超的家裡。不知道結果還好,一知道一明的母親頓時慌了神,因為一明根本就沒有去過張國超的家裡,他家的三個人都沒看到一明來過,加上大頭的父母又把大頭的事說了一遍,終於一明的母親撐不住了,臉色頓時煞白,癱倒在地。
“黃龍坑,一明一定去了黃龍坑。”張國超說著跑了出去,而三位父親也緊隨其後。十五的圓月已掛在天上,但此時這月亮在張國超眼裡卻是那麽的可怕,死亡與恐懼籠罩著張國超。一行四人終於跑到黃龍坑。此時的水庫格外地安靜,一明的父親在一邊迅速地繞著水庫尋找,一邊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其余三人也在賣力地尋找著。最後張國超的父親在一個滑坡處找到了一明的一隻鞋子和一隻杯子,這樣看來一明為了來拿回忘在這裡的水杯又怕父母擔心所以才說慌去張國超家的,可從鞋子和滑坡來判斷一明很可能滑下水裡了,可眾所周知一明的水性也不錯,難道他在水裡出了什麽意外?
這一夜,四人繞著水庫走了好幾圈依舊沒有任何的結果,最後還是三個人把萬念俱灰的一明父親勸回了家。第二天,村裡的打撈人員在派出所派來的人的指導下打撈了好幾個小時,可還是什麽也沒撈到,就這樣一明從大家的眼裡消失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而大頭是明明白白地死了,死因也被查了出來,大頭中蛇毒了,而且是極其罕見的水生銀環蛇的毒,這麽說來,當初咬大頭的並非是龍嚇而是銀環蛇,雖然有了真相,但已經不重要了,兩家的父母都沉浸在悲痛中,而張國超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一顆眼淚順著張國超的臉滑落到桌子上,張國超也站了起來,暫停了他的回憶,可他的腦海裡卻出現了爺爺後來對張國超說的話,他們兩個人的魂是被河水鬼給勾走了,所以失蹤的一明很可能也已經死了。
“河水鬼,河水鬼……”張國超的嘴巴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而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