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縷陽光,溫柔地照在溫府的練武樁上,隱約著一人忽高忽低,旋轉跳躍的身姿。
“嘭……”的一聲,那人突然掉落樁下。
“郡......”
“噓,別做聲,郡馬爺掉樁子,丟死人,不能聲張,笨蛋……”
在暗處的月華瞧得一清二楚,今天溫天宇在練武樁上練武,不知為何他竟自己掉了下來,還被兩個丫鬟小廝瞧見了。
再說溫天宇躺在地上,卻久久不起,呆呆瞧著上空,最後歎了口氣,立起一拍身上塵土,緩緩而去。
月華看在眼中,心上莫名觸動,溫天宇下樁的過程,與自己小時候的一模一樣,他對她念念不忘,但諷刺的是,他,不是他。
趁兩丫鬟小廝離去,她躺在溫天宇剛才躺過的地方,雙眼看著上空,卻發現主樁上與樁板的接洽處現出一個淺淺的月牙圖案。
久違的天旋地轉、目眩神迷,深藏在腦海的情景浮現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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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妹子,打開這兒,裡面能藏許多東西,比如暗器、兵器、玩具或食物。”十三歲的楊天宇對小月華一本正經地對展示創作成果。
“我為什麽要藏東西?”小月華睜大眼睛詫異地問。
“如果有天姑丈罰你不許吃飯,你可以把蟹黃包或桂花糕藏在裡面,晚上偷偷過來吃,或者罰站的時候挑個靠近位置,邊站邊偷吃......”楊天宇依然認真道。
小月華捂嘴笑著,仔細一想,擠了擠鼻子道:“我爹爹從來不罰我,倒是我娘親,對我特別嚴格。”
“我爹相反,真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秋姑姑對我可最好了,我每次受罰,她總給我做松子魚和獅子頭。”楊天宇得意洋洋地笑道。
“我娘親對你就是偏心,她喜歡你不喜歡我,哼......”小月華很不高興,起身就走。
“月華妹子,你別走,我娘親從小就不要我,也只有秋姑姑疼我了……”楊天宇一臉黯然道。
小月華見到他傷心難過,又自覺他十分可憐,懊悔地回頭,蹲在他跟前安慰道:
“天宇表哥,你別傷心,太君、大爹大娘、我爹娘還有兩位哥哥都是你的親人,晚上我要娘親給你做好吃的......咦?樁子還能打開,裡面好像還能藏個人呢……”小月華興奮笑道。
“嘿嘿,我怕挖下去被人發現,不然還能住人呢……”楊天宇興奮得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下面還能建個房子?天宇表哥,你太厲害了......”小月華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崇拜道。
“噓......”楊天宇煞有介事地湊近小月華,伸出食指作了個禁言的手勢,示意她別聲張。
“這是咱的秘密,以後雙將府若來了壞人,你可以躲在樁子裡,偷偷向壞人發暗器,或躲在裡面,我挖了些透氣孔,呆幾天綽綽有余,日後等我大了,我和爹一起鎮守邊關,挖地道,將敵人一網打盡......”
楊天宇意氣風發地拔出佩劍,耍了幾招凌厲的楊家劍法,最後擺出一副旗開得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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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躺在地上,過了許久暈厥頭痛的症狀才有所緩解,頭腦中的記憶如逐漸浮出水面般清醒,這種感覺極不好受。
憶起往事,她感觸良多,小時的溫天宇,善良正直,像大哥哥一般教她各種本領,為什麽如今他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挖地道?
她靈機一觸,
比武樁下,興許就是地道。 尋思許久,憑著兒時朦朧殘缺的記憶,月華終於找到了樁下極為隱蔽的機關,卻怎麽也打不開。
“你在做什麽......”
月華抬頭一看,竟是趙菱。
“郡主,是你?”月華詫異地瞧著她道。
趙菱對她莞爾一笑,使了個眼色,一下跳到練武樁上,“嶽兒,快跟本宮玩玩......”
主仆二人真把練武樁當成蹺蹺板,溫府響起了久違的歡聲笑語,如是者幾日過去,溫天宇及溫府家丁也就見怪不怪。
這日晚上,月明星稀,趁展昭與溫天宇被長沙王急召離府,趙菱與月華換上了夜行衣,趁雷英當值呼呼大睡之際,來到練武樁前。
月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怎麽也打不開機關,“讓本宮試試......”
趙菱果斷蹲下,也不知她按動了什麽,便聽見“啪,哢”兩聲,比武樁兩邊的平衡木立起合並,與主樁緩緩落入地下,諾大的一座練武樁猶如憑空消失一半。
更怪異的是,趙菱在地上巧手操按,原主樁所在的位置出現一條階梯,她再操按一陣,練武樁很快恢復原樣。
“改日再下,快走......”趙菱一拉麵紗,牽著月華離開練武場。
二人回到房裡,月華看著她,充滿疑惑道:“你怎會知道打開機關?”
趙菱不慌不忙,倒了兩碗茶,遞給月華,自己抿了一口,“......跟張繼韓一起久了,總該學到些皮毛。”
“你說張繼韓會不會被......”月華喃喃低語道。
“被殺了?我也曾想過,這麽多年,杳無音訊,終究是我辜負了他......”趙菱臉上露出了遺憾愧疚的神色。
“想當年,若不是我如此衝動,他也不會離開,更不會......”趙菱傷感地怔怔呆了許久月華牽著她的手,自覺她手上發涼。
“郡主,恕我直言,當年到底怎麽回事?”月華問。
“你一定很奇怪,我和他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怎麽會......?其實,他心裡沒有我,一直喜歡別的姑娘......”趙菱淒涼而苦澀地笑笑。
“什麽?”月華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瞧著她。
“他是因為那位姑娘才離開沈門的,他完全可以像溫天宇對我皇姐那樣,但他沒有,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可敬可愛......”趙菱略略抽噎,又是一陣淒然苦笑。
“大郡主的死......”月華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皇姐雖不習武,但身體比我好,怎會嫁給他不到兩年就病逝?”趙菱冷笑幾聲,眉宇間略帶憤恨,卻不過於仇恨,月華更是不解。
看著對方一臉驚愕,趙菱一聲冷笑,露出與她年齡不符的世故和憎恨,“本宮倒也不恨他,因為,皇姐的生母,害死了本宮的母親,她們母女對本宮只有虛情假意, 以為可瞞天過海,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噢……”月華恍然大悟,不經意地表現出對她寄予的無限同情,卻激怒了對方。
趙菱雙眼一瞪,嗔道:“本宮毋需你憐憫。”
“月華立刻收回目光,言歸正傳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麽事,張繼韓為什麽會失蹤?”
趙菱長歎一聲,緩緩道:“當年他幫父王建造了衝霄樓,可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工匠們陸續死於非命,他怕自己也遭不測,正巧溫天宇來長沙,進駐衝霄樓,二人水火不容......”
“他失蹤前一天派人給我捎信,說有重要的話跟我說,約本宮去逍遙樓,可本宮等了一晚,卻不見他來,第二天第三天也不見人,之後他便失蹤了。”趙菱道。
“你一定不會認為,是溫天宇下的手?”月華試探道。
“你也不認為是他吧?”趙菱笑道。
“以我對他的了解,還有那天沈仲芝來訪時他的反應,他如此自負,定要以真本事取勝,何況他初來長沙,張繼韓便失蹤,我要是他,也絕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下手。”月華道。
趙菱讚許地點頭,眼中洋溢著光彩,“本宮也認為並非溫天宇所為,尤其沈仲芝質問他,他是如此坦然自若,沒有半點愧疚。”
“可是那晚,他要對你說什麽話?到底為何會失蹤?”月華喃喃自語道。
趙菱黯然地搖搖頭,突然想到什麽,眼前一亮道:“過幾天,咱再去探地道,這溫府上下,很不簡單。”
“一言為定。”月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