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巡按府】
此時的徐慶,正背著雙手,走來走去,所過之處,虎虎生風。
“嗑撲,嗑撲......”
蔣平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抱著一罐長沙特產葵瓜子,嗑得不亦說乎。
“嗑撲,嗑撲......”
韓彰托著頭呆呆坐在一旁,眉頭緊鎖,十分苦惱。
“徐,徐,徐,老,三,三,三,你,能,不,能,能,能,別,別,走,來,走,走,去?”韓彰看著他肥碩魁梧的身軀搖來晃去,很是心煩。
“二哥,咱們天天盯著老五,也不是個事兒呀,搞得老西兒吃不好睡不安的……”徐慶氣急敗壞道。
“嗑撲,嗑撲......”
“顏老大再三叮囑,要咱一定攔住老五,他如今天天讓老五侯著,連晚上都不合眼,再這樣下去,長沙老兒未死,咱顏老大就滾蛋兒了。”徐慶喃喃道。
“胡,胡,胡,說......”韓彰責備地指了指徐慶,蹙眉道。
“嗑撲,嗑撲......”
“老,老,老,四,你別,別,別,嗑了。”韓彰心煩意燥,拍案怒道。
徐慶才想起蔣平,在蔣平跟前停下,瞧著他道:“該死的蔣老四,平日鬼頭鬼腦的,你快出個主意。”
“小弟有下下之策,美人計。”蔣平悠哉悠哉道。
“美人計?”徐慶想了想,突然“唬”的一聲,甩手一個巴掌朝他腦袋拍去,他那股狠勁兒,被他拍中,還能活命?蔣平早有防備,低頭矮身,“倏”地從他腋窩下鑽出。
“該死的蔣老四,竟敢打你三嫂主意,讓她去勾引老五?我打死你個色膽包天的混帳東西......”
徐慶追著蔣平喊打,蔣平撓撓頭,沒想到徐慶會這麽想,眼看他葵扇般大的巴掌、沙鍋大的拳頭暴風驟雨般打來,蔣平連忙幾個快跑前衝,骨碌碌地爬上了梁柱。
“老,老三,都什,什,麽,時,時,候,了,還,還......”韓彰立馬上前,扭腰伸手一擰,出腳一絆,四兩撥千斤地將徐慶撂倒在地。
“二哥,蔣老四他欺負俺媳婦兒,他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徐慶暴跳如雷,指著梁上的蔣平大罵起來。
“哎呀,三哥,天地良心,我什麽時候說讓三嫂去?”蔣平百口莫辯。
“俺媳婦兒,不是美人嗎?”徐慶怒道。
“咱三嫂,當,當然是......”蔣平咽了唾沫,尷尬笑道:“可咱白老五是什麽人?怎能瞧得上她呀。”
“嗯?你啥意思?”徐慶一聽,更是惱怒,又要發作。
蔣平連忙道:“我的意思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白老五可把咱三嫂當三娘相待,哪能是什麽美人,三哥你怎麽想的?還說我大逆不道。”
“這麽說,老五把我當三爹?嘿嘿......”徐慶立刻轉怒為樂,還有些沾沾自喜,蔣平呵呵一笑,暗地極為不屑地擠了擠鼻子,這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三哥,讓人甚是煩惱。
“蔣老四,你,你快,快說,說......”韓彰招了招手,示意蔣平下地。
“白老五最喜歡的,便是亞蘭姑娘,讓亞蘭姑娘拖他個三五七天,讓咱們弟兄還有顏老大歇口氣兒。”蔣平一骨碌,敏捷地從梁柱上滑下。
“哈哈哈,讓他們今晚成親,俺老西兒有酒喝嘍。”徐慶抱腹大笑,開始像饞貓般舔嘴。
“就,
就,是,怕,怕,太,太,委,屈,亞,亞,亞,蘭,姑,姑,娘......”韓彰道。 “可這亞蘭姑娘,性子剛烈,就怕她不肯,即便肯了,她過於刻板,怕是留不住老五啊……”蔣平擔憂道。
“管她呢,先讓老西兒睡個好覺。”徐慶話沒說完,便打起了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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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這晚難得自在,連日來不是陪顏查散讀書鑽研,便是陪三鼠敘舊,三鼠最近越發婆媽,動不動就說他不顧兄弟情分,嫌棄他們。
在白玉堂心裡自然瞧不起他們,他從小自命不凡,琴棋書畫,奇門遁甲,樣樣精通,相貌更是白淨俊俏,身材頎長,氣宇軒昂,難免有些剛愎自用,孤高自傲。
最近憋了一肚子氣,長沙城到處傳說衝霄樓藏著盟書,有人還打賭他白玉堂會闖樓盜書,會死無全屍。
今晚在府裡巡了一圈,未見異樣,機不可失,白玉堂便打算回房換上夜行衣,出門闖樓。
推門入房,轉身關好,忽覺幽香撲鼻,他轉頭一看,臉上一陣紅熱。
“亞蘭,你怎麽在此?”白玉堂甚感詫異,微微笑問。
只見出水芙蓉、端莊素美的未婚妻金亞蘭,一襲杏紅衣裳,端坐在椅,雙手拽著裙裳,抬頭瞧了他一眼,又低著頭,越發可愛動人。
“五爺,我想你......”亞蘭越說越小聲,羞得滿臉通紅。
白玉堂走進金亞蘭跟前,牽起她的手,突然大喊一聲:“亞蘭,你發燒了。”
他伸手探探她的頭,又探探自己的頭,自覺詫異,又反覆試了幾遍。
亞蘭看著好笑,“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哪有發燒......”
“那你的臉怎麽這麽紅?”白玉堂撓撓頭,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唯獨少女心思,甚是懵懂,與金亞蘭定親數月,均是發乎情止乎禮,偶爾親熱也絕不逾越禮法。
“五爺,這段日子,你天天陪著顏大人,今晚得閑,咱好好說說話?”亞蘭溫柔笑道。
白玉堂心裡生了些許愧疚,最近確實冷落了她,便了下來。
“最近吃的穿的可還少的?改日帶你去城裡逛逛......”
“嗯。”亞蘭紅著臉,挽著他的臂膀,將頭輕輕靠著他。
白玉堂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道:“......前幾日,我收到了沈兄的消息,說衝霄樓的通靈閣並無盟書,可竟有人出五千兩黃金賭我闖樓必死,哼......”
“五爺,既是圈套,你千萬別中計。”亞蘭抬起頭,睜著水靈溫柔的眼睛,看著他道。
“在你眼中,我白玉堂就是衝動魯莽之徒,明知是陷阱,我非去不可?”白玉堂怪聲怪氣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的五爺怎會如此愚鈍?”亞蘭拽緊了他的手,心下著急,白玉堂樣樣出類拔萃,就是秉性異然,總讓人琢磨不透。
“你又錯了,我今晚就去闖,早兩個月遇到沈兄,婆婆媽媽,還引經據典,無非要我別去,他越不讓,我就越要去,誰說我要盜盟書,我一把火把它燒了,看誰還敢對我下賭注。”白玉堂咬牙切齒道。
“五爺......”亞蘭蹙眉,正要說點什麽,白玉堂突然想起什麽,一拍椅柄,指著亞蘭道:“你不會也買注了,我這麽一燒,你血本無歸?”
亞蘭頓時瞠目結舌,白玉堂聰慧過人,但有時想法怪異得讓人汗顏。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亞蘭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滿臉嗔怒,這嫻靜溫婉的臉上竟有種迷人的可愛。
“嘿嘿,我倒是下大注,除非我死了,否則,穩賺不賠。”白玉堂一下露出了狡黠俊朗的笑容。
“難道,你就是那最大的莊家武不黑?”亞蘭蹙眉又瞪了他一眼。
“額......對呀,誰讓他們賭我死,我將計就計,咱弟兄花銷大,顏兄又是個清官,我不出點主意,弄些銀子,還算什麽錦毛鼠?......”白玉堂洋洋得意道。
金亞蘭瞧他這副得瑟的模樣,心裡翻了好幾回白眼,真想嶽華突然出現,好好教訓他一頓。
正當她想了片刻,才發現一身白衣的白玉堂換了身黑衣出來。
“五爺,你怎就換衣裳了?”亞蘭驚訝道。
“我今早便穿在裡頭,脫了外衣便成。”白玉堂笑得像個孩童般天真,也只有在亞蘭面前,才會這般稚氣爛漫。
“五爺,你答應今晚陪我說話呢。”亞蘭略略幽怨道。
“我去放把火,很快就回來,火折子我都備好了。”白玉堂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在亞蘭面前晃了晃。
“你別去嘛, 我......”亞蘭滿臉通紅,想說幾句溫柔話,卻羞得什麽頁說不出來。
“咱們是不是朋友?”白玉堂突然認真地問。
“當然是,而且咱還是......”亞蘭又羞得半句話說不上來。
“既然如此,你就該相信我,千萬別學嶽華那疑神疑鬼非得事事探個究竟的,結果連自己的安危也搭上。”白玉堂提起月華,又一副義憤填膺的不屑模樣。
“嶽華她怎麽了?”亞蘭警覺道。
“沒,沒什麽,她,好得很呢……”
前些日子,白玉堂在“沈仲元”處打聽到嶽華受了委屈離開長沙,他隱約覺得事有蹊蹺,還很不客氣地訓斥了“沈仲元”一番,對方一臉沉重憂傷的樣子,更讓他察覺嶽華的處境艱難。
此事尚未明朗,他原不想讓未婚妻知曉,如今卻一時口快,金亞蘭與她情同姐妹,勢必刨根問底,今晚衝霄樓便去不成了。
“你剛才說她搭上了安危,這到底怎麽回事?”亞蘭焦急追問。
“卟,卟,卟......”外面傳來了三更報響。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亞蘭,等我回來,我定一五一十告訴你,記住,千萬別告訴別人,明日我贏了錢,我把我那份全交你保管。”
白玉堂對她露出萌帥一笑,開窗瞧了瞧窗外,退後幾步,一個猛衝,躍身飛出窗外,臨行前還不忘用傳音入密法對亞蘭道:“記得關窗。”
金亞蘭看著他陡然消失,又好笑又好氣,竟就乖乖地關上窗,在房裡靜靜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