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霄樓,通靈閣】
深諳奇門遁甲的白玉堂,本想一把火燒了衝霄樓,但想到此時回去,金亞蘭必定追問嶽華之事,何不等她困乏不已才回,他便能巧妙地搪塞過去。
坊間傳言,盟書就藏在通靈閣裡,通靈閣在衝霄樓頂層,他運氣一提,輕功一施,躍跳縱邁,果真在頂層找到了通靈閣。
一場來到,不進去瞧瞧,下次見到沈兄,如何能一番吹噓炫耀?
他二話不說,進了通靈閣,觀察片刻,他摸出石子,撒手疾擲,“噗、噗、噗”數下,屋內頓時飛出無數暗器,他數了數,一共十二樣,銀針、彈丸、鋼珠、梅花鏢、鐵蒺藜等數百枚。
待暗器悉出,他口中喃喃算著步法,從包袱裡掏出飛索,一拋上梁,雙手握索,三步一輕,五步一重,九步縱橫交錯,滿屋子踏了個遍,是以心中有數,反倒高起興來,暗暗佩服設計人的巧妙絕倫。
“有刺客,可能是白玉堂,大家進去搜。”屋外傳來一眾護院之聲,白玉堂一收飛索,躍上屋梁,躲在暗處松了松筋骨。
衝霄樓管理通靈閣的護院有十人,進來東瞧瞧,西看看,還打開幾處藏書翻看。
“嗷嗚......”只聽見有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緩緩走進屋。
“大晚上的,你們在做甚?”一個看似小頭目的護院走了進來。
“稟告趙頭領,咱們聽到通靈閣有異動,特地進來瞧瞧,發現真有人來過......”
“這些機關年久失修,不足為奇,沈先生說了,千萬別去翻藏書,即便真有賊,也找不到東西,反之倒是提醒賊人了。”趙頭領道。
“你們,沒去看吧?”趙頭領又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睡夢惺忪的雙眼。
“沒,沒,沒有,頭領放心。”
趙頭領吩咐幾句,便離開屋子,屋裡的護院面面相覷,低聲道:“沈先生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怎不記得咧?”
“他那怪異的江陵口音,加上神棍念書歌,我就犯困,但我讓老李記著。”陳護院道。
“老黃說記呢。”李護院道。
“我?嘿,我讓錢三兒寫著,三兒,筆記呢?”李護院道。
“我哪識字?我讓孫七記著呢……”
就這樣,大家你推我,指望你,最後九個人瞧著同為江陵人的馬護院。
“我都記住了,瞧你們慌的。”馬護院氣定神閑、得意洋洋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笑道。
大家打開一瞧,上面記著:“江陵美酒香甘甜,魚面皮子肉糕鮮......”還有各色江陵美食、歌謠、典故等,就是沒有那句話。
很快,“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九個人九個巴掌,不約而同打向馬護院,後者雙頰頓時紅腫如球。
“該死的老馬,就顧著與沈先生閑扯吃喝,正事兒一個字兒都沒記!”
“現在怎辦?”陳護院問。
“收拾殘局,撤!”
梁上的白玉堂,笑得差點從梁上翻落下地,沈兄倒是英明,不料攤上這幫不聽話的笨蛋,長沙王手下都是些什麽貨色?
等眾人離去,他又掛上飛索,在眾人剛才翻查的十處找尋著,傾盡心智,終於被他找到了兩本冊子。
“第一本藏在《金剛經》裡的冊子沒人簽字畫押,按捺手印,肯定不是盟書,第二本藏在《道德經》裡的倒是蹊蹺,裡面的人,非貪即惡,每頁獨一人簽字,
形成了厚重一冊,結盟證據確鑿,為何沈兄說並無盟書?定是他沒發現罷了。” 白玉堂沾沾自喜,將第一本冊子放回原位,將第二本藏於懷中,正欲點火燒樓,此時天已發白,衝霄樓下,護院頻繁走動,為首的正是剛才來過的趙頭領,他故意張揚地幾個凌空翻身,威風凜凜地落在趙頭領跟前。
“何人敢闖衝霄樓?”趙頭領大聲吆喝道。
“白玉堂祝王爺萬福金安。”只見他嘴角微揚,冷傲一笑,眼中閃出得意之光。
“白,白玉堂?你來這兒做什麽?”趙頭領瞪著眼睛一看,對方白淨俊秀,器宇軒昂,果真是錦毛鼠白玉堂,他立刻拔出佩刀,身旁幾十個護院也紛紛亮出兵器,嚴陣以待。
白玉堂沒好氣地嗤笑幾聲,雙手交叉在胸,不緊不慢笑道:“白某今日路過此地,特來看看聞名遐邇的衝霄樓,順便給王爺請個金安,時候不早,告辭。”
說完,提氣一運,雙膝一曲,雙足蹬地,陡然凌空竄起,宛若大鵬起飛,又似靈猴攀騰,幾個縱躍,消失在灰藍的夜色中。
趙頭領身旁有幾個護院,見此身手,無不神往,忍不住“嘩然”驚歎。
白玉堂盜的這本盟書,不久以後將在東京掀起軒然大波,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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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溫天宇在唐翌施和展昭的救治下,雖未痊愈,但功力已恢復至往昔的五成。
展昭幾經周折,也將衝霄樓之況告知巡按府,換得了短暫的相安無事。
這日,長沙王突召展昭入府覲見,敏銳的他察覺到事有蹊蹺。
進了王府,侍衛將他帶到長沙王書房後廊的東廂房,等候多時,才見朱瑛帶著一位侍從姍姍而來。
“朱大人,別來無恙?”展昭笑道。
他們一進門,展昭便覺察出,侍從端著一壺酒,小心翼翼,生怕有何閃失。
“溫郡馬得救,衝霄樓管理井然,白玉堂小賊前來光顧,也盜不走什麽,這全賴沈先生連日操勞費心,王爺特賞先生一壺補氣益精之酒,此乃酒中極品,請先生好好品嘗。”朱瑛笑道。
——酒中極品,還是極品毒酒?
展昭見朱瑛甚是緊張,更心生蹊蹺。
此時侍從將酒斟滿,恭敬呈上,展昭笑道:“王爺過譽,沈某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與朱瑛禮讓半天,見推托不過,隻好道:“恭敬不如從命。”展昭對他打躬作揖,低頭對酒壺吹噓一番。
“王爺盛情,再三吩咐,要朱某看著先生飲下,此酒乃王爺珍藏之物,他老人家自己也不舍得喝,朱某更是未曾品過啊……”朱瑛笑道。
“朱大人,沈某願與你一同品嘗。”展昭招呼著朱瑛一同飲酒。
“朱某哪敢沾先生的光?王爺再三囑咐,此酒只能先生品,朱某豈敢陽奉陰違?”朱瑛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王爺如此厚愛,沈某從命便是,我就帶回去慢慢品,沈某告辭。”展昭對他深深作揖,像抱金銀財寶般抱起酒壺便走,朱瑛快步上前,一擋其路。
“且慢,此酒開壇後務必於半個時辰內飲用,否則適得其反,先生難道要辜負王爺的一番美意?”朱瑛蹙眉不悅道。
展昭更覺此酒大有端倪,如今態勢,似乎非飲不可。
“朱大人,這光品酒,沒點小菜下肚,怪乏味的......”展昭學著沈仲元咧嘴笑著。
“哎喲,瞧我這老糊塗的,光急著回去複命,怠慢先生了,來人,上小菜。”
很快,小廝上了幾盤下酒小菜,展昭請朱瑛一同入席,談天說地,東談西扯。
“先生,菜吃完了,這酒,你到底飲不飲?”朱瑛面無表情地瞧著他,牙關緊了緊,內心已然怒發衝冠,火冒三丈。
展昭剛才幾次舉杯而飲,他卻巧妙地滴酒不沾,本以為瞞天過海,哪知逃不過朱瑛的火眼金睛。
他一擺手讓小廝斟滿一杯酒,親自遞給展昭,這下他實在避無可避,隻得硬著頭皮喝下。
“朱大人,在下喝嘍……”展昭緩緩舉杯,不料朱瑛伸手往上一推,將杯中之酒悉數灌入他嘴裡。
“咳咳......朱大人你......咳咳.......”展昭佯裝被重重嗆了一口,將酒吐了大半,哪知朱瑛又端起另一杯酒遞到跟前。
“再來一杯,三杯過後,朱某回去複命。”朱瑛顯示出極大耐性,和顏悅色道。
展昭無計可施,隻得老老實實把兩杯酒喝下,酒一下肚,他連忙氣運丹田,運功抵擋,自覺一股火熱真氣自丹田而起,倒真如朱瑛所言,補氣益精,還有些熱血上頭。
“沈先生,除了美酒,王爺還給先生準備了一份大禮,請隨朱某來。”朱瑛起身,手作請狀,帶著他離開了東廂房。
——長沙王葫蘆裡到底賣什麽藥?展昭越發疑惑,卻猜不出所以然。
穿過長廊,竟來到了後院,這是長沙王妻妾居住之地,展昭越想越納悶。
朱瑛來到一座清幽安靜的小宅子前,仆人恭敬地打開門,“王爺給先生帶來一位故人,如今就在屋內歇息,先生請便。”說完,朱瑛意味深長一笑,請展昭入內,便讓侍從關了門。
屋內焚著四合香,仿佛置身於百花叢中,花香繚繞,清新宜人,房內陳設華貴,卻顯幽雅,與“沈仲元”品味相投,長沙王如此用心良苦,意欲為何?
小廳後,輕紗曼妙,羅帳燈昏,臥塌上隱約躺著一個人,展昭緩緩走近,掀起羅帳,竟發現躺著一位和衣而睡的妙齡少女,臉白唇紅,鼻梁高挺,少女側臉而臥,散下一頭青絲,慵懶披在她雪白的肌膚上,豐腴的身段,在象牙白的輕紗薄衣下若隱若現。
此女為何與月華有幾分相似?
展昭心上驟然一驚,酒醒了大半,卻自覺一陣眩暈,再細細端詳,只見她腳踝上有一處舊傷痕,後肩為新傷痊愈,他輕輕轉過她的頜,側臉是一片駭人的傷疤,這,正是化名鍾嶽兒、他魂牽夢縈的丁月華。
——她怎會在此,怎會被長沙王擒住,她到底經歷了什麽?她為什麽要回來?
無數疑團在他心中糾結,苦苦思索卻毫無頭緒,他連忙為她探脈,略略為她查驗身上的傷,自覺她脈弱氣滯,是以受了頗重的內傷,但並無生命之虞,這身衣裳,該是別人替她換的,她武功高強,為何會淪落到如此田地?
他越想越怕,這後怕和擔憂有多重,化作體內的熱血翻騰便有多熱烈,酒的後勁越發厲害,當他察覺時,已任控制不住洶湧的欲望。
他想起二人在馬上緊緊相擁,在湖邊寬衣療傷,她在他懷中依依哭泣,牽手規勸,這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繾綣愛慕,他永生難忘的溫柔依戀。
他情不自禁伸手,深深插入她烏黑濃密的青絲間,輕撫她的臉,她的唇,越看越癡,心如鹿撞。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絕不能再讓他人欺負她,染指她......”
他輕輕把她抱起,自覺她柔若無骨,身子纖纖曼妙,肌膚白皙細嫩,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讓他難以抵擋,他低頭正欲與她親近......
“噯......”她突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嬌喚。
“展郎......”她的聲音輕柔無力,卻更顯嬌媚動人,若不是他靠得近,當真難以分辨,可這句“展郎”,竟如當頭棒喝,展昭猝然停了下來。
“此時我是沈仲元,沈仲元絕不能與她......,更不能乘人之危,不能,絕不能。”
這是他心中最深沉的執念,反倒成了良丹解藥,在關鍵一刻,克制了難以抗拒的私欲,他靠著強大的定力,終於把她放下,離開了帳幔,這逆天之舉,天知道他體內受了多少煎熬。
他在小廳盤膝而坐,此酒並非毒酒,無藥可解,只能靠強大的意志,將體內的氣息倒行逆走,才能平息心中的熊熊之火,過了一個時辰,他額上滲出密密汗珠,身出了幾回汗,才微微回喘了口氣。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