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月華心情大好,平日仍躲著他,可偶爾與他四目相對,她便心如鹿撞,心暖如春。
——沈大哥就是展昭,你這個冤家,害我找了兩年,原來,他就是我最敬佩的人。
這晚是月華等赴開福寺的前一晚,她打算好好睡個覺,養精蓄銳。
她看見他屋裡的燈熄滅,最近他亥時不到便睡了,他到底怎麽了?她暗暗擔心,才想起溫天宇曾對他投毒,他為了取得信任,義無反顧地服毒。
想到這裡,她心上一驚,睡意全無,嘭地從床上躍起,立刻下床穿好衣裳,突然聽到石頭落地之聲,這是江湖人慣用的投石問路。
她連忙拿起佩劍出門,此時已是醜時(凌晨一時),她突然發現一個黑影鑽入趙菱屋裡,她大吃一驚,連忙提氣直追,趙菱寓所門前有兩名女侍衛把守。
“剛才有人來過嗎?”月華著急問道。
“沒有。”
她不放心,立刻進屋,在廳外輕聲問道:“殿下,你還安好?”
卻聽見趙菱迷迷糊糊在說夢話:“韓哥哥,你別走,我要父王把衝宵樓還給你......”
她還不放心,輕輕撚起簾帳,但見趙菱在床上睡著,抹黑查看了一番,見沒什麽端倪,她退出臥房,點了燈查看一番,確定無人匿藏,才退出了屋。
她走到沈大哥的寓所附近,微微聽到他在打鼾,想起那晚入屋搜身的情景,便羞得無地自容。
“啪......”遠處又是一聲投石問路,月華轉頭一瞧,竟發現一個白衣人坐在遠處花園的石山上。
這時白衣人竟向她揮揮手,月華施展輕功,飛躍而至,挺劍一刺,對方掄劍一擋,劍未出鞘,便舉步而逃。
——畫影劍!原來是白玉堂,我不找你自找上門,新仇舊恨,今晚我得好好教訓你。
她提氣直追,白衣人輕功了得,兩人追趕了一個時辰,距離慢慢拉近,月華趁勢挺劍疾刺,白衣人揮劍相擋。
“你是何人?”月華問道。
“姓嶽的,連你白五爺都不認得了?”白衣人道。
“休得蒙我。”月華身子一矮,穿過白衣人下盤,向上一挑,白影慌忙一躍,踉蹌躲開。
“咳咳,長沙菜辣,我喉嚨痛了好幾天。”白衣人道。
“你的臉怎麽回事?”月華疑惑問道。
“我臉抽風,面癱,貼了些膏藥......好了,知道你不信,這是我護衛使的令牌。”他拿出令牌拋給月華。
月華一看果真是白玉堂的令牌,此令牌可是白玉堂的寶貝兒,隨身攜帶,時不時拿出來炫耀,如此貴重之物斷不會落入他人之手,她頓時信了幾分。
“你真是,白玉堂?”
“如假包換,怎麽,幾日不見,不認得我了?”“白玉堂”調侃道。
“你個死耗子,看劍。”月華施展紫雲劍法,“倏倏倏”,一輪猛攻,劍如銀蛇,直取對方上中下各處要害。
“白玉堂”與她過了數十招,與她不分勝負,月華見對方劍法精妙,還有些熟悉,氣頭之上,攻勢更是凶猛,最後還隻攻不守,迫使對方以守為攻。
“喂,你招招致命,有你這麽打架的嗎?”對方慍怒道。
“你給的都哪門子特效迷昏藥?毫無用處,我如今見他像老鼠見貓一般。”月華點刺挑削,竟將對方的劍險些打落地。
“特效迷昏藥?你要迷昏誰?”對方肅然道。
“你不是說吸一口三日不醒嗎?可他竟能數次翻身,
還能睜眼看人,你給我的是不是假藥?”月華異常惱怒道。 “哈哈,你要迷昏誰?”對方忍俊不禁道。
“管他是誰,還笑,看劍。”月華圍著他揮舞佩劍,綻起朵朵劍花,突然,劍花滅,劍入鞘,一陣大風吹過,對方的衣裳竟被風吹成碎片。
看著對方全身破破爛爛的窘迫樣子,月華得意笑道:“這次不過是小懲大戒,下次再敢給假藥騙我,我饒不了你。”
“三姑娘如今羽翼豐滿了,能飛了,連我也不放眼裡了。”只聽見“白玉堂”沉聲慍怒道。
“嗯?你......到底是誰?”月華聽聲音很是熟悉,心上一驚,訕訕上前,對方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雙眼像要冒火,她索性把對方臉上的膏藥撕下,定眼一瞧,嚇得她魂飛魄散。
“大,大哥兒,怎麽會是您?”
眼前的白衣人,是位美如冠玉、氣質華美,但臉色發青的少年公子,哪是白玉堂,分明就是自己的大哥,丁兆蘭。
“聽說你在金錢堡假扮我,忽悠二哥兒,連沈兄都中了你的道,有沒有這回事兒?”丁兆蘭鐵著臉問道。
“大哥兒,您從哪兒聽來的,哪有這等荒唐事?”她心中暗暗叫苦,肯定是二哥那膽小鬼被大哥一嚇唬,便和盤托出,這下該怎麽辦?
“是二哥兒告訴我的,他有冤枉你嗎?”丁兆蘭怒道。
話說大哥丁兆蘭與二哥丁兆蕙脾性迥然不同,丁兆蘭個性沉穩,天生一副長兄為大的樣子,甚至有些食古不化,忽悠他可不那麽容易。
——三十六計,哭為上。
“大哥兒......”月華對著大哥,正要哇哇大哭起來,眼淚都沒出來,丁兆蘭嗔道:
“別來這套,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偷跑離家就算了,誰教你假扮我的?你剛才說要迷昏誰?”丁兆蘭記性特別好,毫不含糊地質問。
“溫天宇。”她強作鎮定道。
“是嗎?”丁兆蘭顯然不賣帳,一臉質疑道。
“溫天宇見你迷昏他,你還能好端端站在此?”丁兆蘭道。
“他惱羞成怒,下毒害我,我差點兒被他害死,大哥兒,你要幫我報仇。”月華道。
“你為什麽要迷昏他?”
“我,為了找玉佩呀,他偷了我的定親玉佩,我便迷昏他去找,沒想到白玉堂給我的是假藥......”
“......溫天宇那家夥當年這樣害我,此仇必報非女子......”月華把事情顛三倒四,加油添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通。
丁兆蘭瞧著她,半信半疑,又找不到什麽破綻,隻好說:“我會找沈兄核實,你好自為之。”月華一聽,心上更是苦惱,借故岔開話題道:“大哥兒,您怎麽來長沙了?聽說大娘身子不爽,我還以為你在家照料著呢。”
“算你有心,還惦記著娘親,鍾姑娘在家裡陪著她,我才能抽身出來。”
“鍾姐姐?”月華驚道。
丁兆蘭臉上顯出了愧疚之色,輕輕歎了口氣,黯然點了點頭。
“大哥兒,你不喜歡鍾姐姐?”
“我,當然歡喜。”丁兆蘭遲疑片刻,言不由衷道。
“哼,你是嫌她不會武功,不能與你愜意江湖罷?”月華惱怒道。
“我怎會嫌棄她,我只怕辜負她......”丁兆蘭悵然道。
“藉口......”月華嗔道。
“我生來就注定了,我以後要走的路,娶什麽樣的姑娘......”
“大哥兒......”月華看見了他眼中露出的落寞,便不忍責難,只在一旁靜靜聆聽。
“我爹曾說過,他很羨慕二爹二娘,他們是江湖上最愜意的英雄兒女,而他卻......”他搖搖頭,一陣苦笑。
“我還以為,大爹不喜歡他們......”月華喃喃低語。
“他活成了所有人都懼怕的人,固執、刻板、嚴厲......我,不想像他那樣。”丁兆蘭沉沉歎息道。
“大爹是有點兒可怕,但我們都很敬重他,你和鍾姐姐會姻緣美滿,兒孫滿堂,這世上再無人比她更與你般配了。”月華安慰道。
丁兆蘭又歎了口氣,沉默不語。
“大哥兒,你到底怎麽了?”月華問道。
“太爺辜負了太君一輩子,我爹辜負了我娘一輩子,多年來,她獨守空房,撐著這諾大的丁家,鍾姑娘秀外慧中,對我情深意重,可我怕,這丁家大媳婦兒的身份,最終成為束縛她一生的枷鎖。”
“你不會像太爺和大爹那樣常年帶兵在外,你一天到晚和她在家,怎麽會辜負呢?除非,你心裡根本沒有她,你怕虧欠她,又還不起。”
丁兆蘭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悵然地看著沉沉的黑夜,重重歎了口氣。
”她若是蠻橫霸道之人倒也罷了,可她偏偏善解人意,聰慧剔透,我不能如此自私......”他心裡湧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痛楚,連他自己也無法釋懷。
“大哥兒,你......”月華正欲追問,不料丁兆蘭卻道:“時候不早,明日我去找沈兄,你不得任性胡鬧。”丁兆蘭終止了這場意猶未盡的談話,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