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回到溫府,已是卯時初(凌晨五時),她幾個起落,飛簷走壁,攀藤邁躍,回到西院,仍沉浸於大哥與鍾秀梅的情愫中。
他們二人青梅竹馬,性情相投,男才女貌,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大哥心中,卻背負如此沉重的包袱,這是始料不及的。
穿過花園,路過那條羊腸小路,這是通往他寓所之路,過些時候,大哥便要來找他,兩人一通氣,她假扮大哥誆他,入室迷昏搜身之事便徹底通天,到時他們會怎麽看她?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見面,為今之計,只能盡快動身離開溫府去開福寺,能拖一時是一時。
她尋思快走,不料前方拐彎處差點兒撞上一個人,竟是他,像是從外面回來。
月華臉上猝然通紅,卻不禁詫異道:“沈大哥,怎麽那麽早?去哪兒了?”
“出去會故人。”他意味深長地笑道,不知為何,月華自覺他笑得很是奇怪。
“故人?是誰?”
“茉花村大少爺。”他低聲說道。
——大哥!
月華自覺晴天霹靂,大哥清早就與他會面,到底是攔不住呀,他不正為了鍾秀梅而煩惱嗎?怎麽轉頭就去找他?她甚至懷疑,大哥是借故讓她放下戒備,真是防不勝防。
“他,跟你說什麽啦?”月華故作鎮定地問。
思索片刻,他低聲笑道:“說的都是你。”
——這倆人真的通氣了,怪不得他笑得如此詭異,他會怎麽看我?大哥又會怎麽看她?
“你們都說我什麽了?”她強作鎮定,訕訕笑道。
“他給你捎了封信,請過目。”他從懷中取出一信封遞給月華,月華打開一看,頓時嗔怒,很快又笑道:“沈大哥,咱到你屋說話去。”
【沈仲元寓所】
關上門,月華道:“大哥限我五日內離開溫府,是不是你要撚我走?”
他頓了片刻,低頭看著她,微微點頭。
“為什麽?”
“這兒太危險,你可是答應了回家。”他平靜道。
“我不走,我還要找我的玉佩呢。”月華道。
“這五日內,我自會把玉佩給你找來。”他溫柔笑道。
“他根本沒要我回家,反正我不走,除非,你把他找來與我對質。”月華挑了挑秀眉,耍起無賴,反正他現在是沈仲元,又不是展昭,若他當面承認,再見機行事。
“......可他交待我,務必把你安全送回家,如今大少爺來了正好,你若有疑惑,下次等見到他,你問個明白也不遲。”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四兩撥千斤的從容淡定。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月華著急道。
他驚愕地看著她,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我是說......”她正想解釋,屋外傳來沈艾葉的聲音:“三當家,是時候啟程了,郡馬爺在前廳等著呢。”
“時候不早,咱要出發了。”月華訕訕一笑,連忙開門,卻見沈艾葉滿臉堆笑,對她哈腰恭敬道:“鍾姑娘好。”臉上的表情分明在喚:“三嫂子好。”
“哼呢......”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地瞅了瞅他,月華趁機飛也似的跑回寓所,整裝待發,與趙菱等趕赴開福寺。
?
【開福寺外】
長沙的開福寺,位於郡城之北,至今已逾百年歷史,所處風水寶地,常年香火鼎盛。寺內殿芋巍峨,規模宏大,有數百名僧侶修行。
開福寺僧侶輩出,十幾年前就出了大名鼎鼎的洪蘊大和尚,精通醫書,曾受太祖皇帝召見,賜他一襲紫方袍,又賜號“廣利大師”。
溫天宇和趙菱等一行人加護院、家丁、仆人、婢女近五十人浩浩蕩蕩前往開福寺。
離開福寺不到兩裡,在一條必經之路上,卻見一年過半百的叫花子橫躺路邊,衣衫襤褸、肮髒不堪,遠遠便聞一股異味。
看見叫花子,月華便想起與“沈仲元”在陳州初次邂逅的情景,他扮成叫花子在酒樓裡大吵大鬧,引起她的注意,二人在附近的湖邊促膝長談,她將心中疑慮苦悶向他傾訴,他循循善誘,耐性解惑,自此以後,他便成了她最信賴之人。
月華憶起往事,臉泛紅暈,情不自禁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在看她。
這時,管家溫附子正捂著鼻子上前,叫花子突然叫道:“你們莫要去開福寺,那裡剛換了個壞廚子,那幫禿驢子竟拿些忒難吃的飯菜對付我,你們說,他們可惡不可惡?”
眾人納悶,叫花子討飯吃能填飽肚子便謝天謝地了,還要求飯菜好吃,真是聞所未聞。
“哪裡來的叫花子,趕緊滾,別擋著長沙王的郡主殿下和大郡馬爺過路。”溫附子上前要踢叫花子。
“哎呦......”溫附子腳沒碰到叫花子,膝蓋像是撞到塊堅硬無比的石頭,一下子站不住摔倒在地。
“嘿嘿,小兄弟,你又不是我孫子,幹嘛對我下跪磕頭?”叫花子笑道。
“豈有此理,給我上。”溫附子一揚手,大聲斥道。
十幾名家丁護院拿著刀劍把叫花子團團圍住,邪門的是,一眨眼功夫,家丁護院們輪番跪在地上,繼而俯身低頭,仿佛對著叫花子磕頭,嘴裡異口同聲呻吟道:“哎呀......”
“眾孫子,免禮,免禮,你艾爺爺不敢當,不敢當。”叫花子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長沙王府的護衛衡東、衡西早已摩拳擦掌,展昭擺手以示製止,不料衡東衡西立功心切,此時拔劍踏步,走近叫花子,只聽見“咣當”一聲,二人手腕一麻,劍掉落地上,直直站在路邊,一動不動,雙眼瞪大,滿臉怒容,想叫卻喊不出聲。
“怎麽回事?”溫天宇在轎子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