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春樓在長沙郡城以南,規模宏大,有東南西北四個院,與佛門聖地開福寺形成了諷刺的對比。
月華匆忙在附近購了套男裝換上,與紫相公一同進入百春樓。
紫相公到了百春樓如魚得水,裡面的人,從老板到打雜對他畢恭畢敬,月華猜想他必定出手闊綽,為了“耍小元寶”,他也夠煞費苦心。
百春樓的老板滿面堆笑地帶著他們來到一豪華廂房,裡面足有三個小房大小,二人從側門進入側房,側房有桌椅板凳,正房與側房用竹板相隔,正好看到裡面的一切又不被人發現。
剛入側房,便聽到裡面傳來男歡女愛的鶯歌燕語,驟眼一看,見展昭抱著兩個女子飲酒作樂。
月華心中萬般委屈難耐,他也太沒定力了,還說自己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可女色當前他就迫不及待了。
“才一個時辰不到,小元寶便淪陷了?不靠譜不靠譜......咦,他的胡子怎剃了?”紫相公道。
月華定眼一看,這哪裡是展昭,分明是穿著他外套的衡東,只見他與兩個女子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眼看就要行周公之禮。
——他不愧為智勇雙全的南俠,果真沒讓我失望。
月華長舒一口氣,心裡怦怦直跳,更樂開了花。
“閨女,這小元寶有些意思,為師多年沒碰上這樣的對手了,今晚就讓為師盡盡興。咦?人不見了?”紫相公撓撓頭道。
再說月華見展昭巧計脫身,料想他必然在百春樓找解藥,於是到處找他,可翻遍了整樓四院都找不到他。
她來到了柴房,裡面很大,各色廚具刀具一應俱全,月華突然發現一個滿身帶刺的橢圓形大果,足有枕頭般大小,月華一見喜出望外,用布包著“帶刺枕頭果”閃身便跑。
“哎,小賊可惡,還我的大榴蓮。”只聽見其中一個廚子說著蹩腳的漢語,一聽就知不是中原人,原來這個“帶刺兒枕頭”叫榴蓮。
話說這是月華第二次見榴蓮,第一次是初識紫相公時,他從一個非中原人手裡搶了一個大榴蓮,那人把榴蓮外三層裡三層地包起來,紫湘公以為是什麽寶貝,結果一手劈開便臭暈了。
月華把他救醒,機緣巧合之下二人成了師徒。
再說月華抱著個大榴蓮撒腿就跑,那廚子在後面追,他哪跑得過月華?
但月華也不敢太張揚,看見前面有間房,就躥了進去順手關上。她來到床旁邊一扇屏風後躲起來,剛放下榴蓮,便聽到有人進來關門。
“公子,這邊請。”一把嬌滴滴稚嫩無比的女聲說道。
月華在屏風裡看出去,只見展昭和一個姑娘走了進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姑娘,那你方才說知道那叫花子在哪兒?”展昭問。
月華不禁偷笑起來,她這師父實在是刁鑽古怪的祖師爺,二哥丁兆蕙與他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師父要抓弄展昭,如今為何又躲起來?
“是的,沈大爺,他吩咐我好好伺候您。”小姑娘溫柔道。
月華又看了看,這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個子不矮,一臉稚氣,樣子還沒長開,師父不會以為展昭會喜歡這種姑娘吧?
“他如今在哪兒?你先帶我去見他,我再回來找你作陪。”他笑道。
“他說很快會來,要我先伺候您。”小姑娘道。
“我還是出去找他吧,告辭。”他轉身要走,結果小姑娘一下從後面抱住他。
“公子,別走,您一走媽媽又要打我了,您是我第一個客人,我好容易才盼到這天,您好歹在我房裡多呆一會兒。”小姑娘哭道。
展昭立刻轉身推開她道:“我有要事在身,真要走了。”
“要不,您聽完我唱歌再走,您一定會喜歡的。”
他無可奈何,思索片刻,坐了下來道:“好吧,你要唱什麽?”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裙,擺出唱戲的架勢,正當展昭和月華期待她金口大開時,她杵在原地,突然憨笑了起來,月華看見她一笑,也忍不住“噗哧”笑了一聲。
“誰?”他警惕地問,回頭瞧了瞧屏風,月華立刻捂著嘴,屏氣凝神,不敢再發出聲音。
“沒有誰,只有我小櫻歌。”小姑娘笑道。
“你不是要唱歌嗎?”他好脾氣地問。
“我唱,我唱......”小櫻歌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雞蛋香,舉頭望月餅,低頭吃光光。”
月華頻頻眨著眼睛,捂著嘴怕笑出聲,展昭則眉頭緊皺,肚皮和嘴皮各動了一下,神情奇怪地看著她。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拔毛醃醬汁,紅掌燜燒鍋......”
“白日餐餐淨,黃魚肥美遊,欲窮海鮮夢,更上燴珍樓......”
原來這小櫻歌是個小吃貨,興許是一天到晚吃不飽,所以背詩也想著吃,結果把詞全改了。
“你唱完了沒?”展昭問。
“我還會跳舞。”說完她又重複唱剛才那三首改編的詩歌,扭動腰身跳起舞來,跳著跳著,她居然伸手要解開自己的裙子,不料裙帶結得緊,她一時半會兒解不開。
看著她笨拙的樣子,月華笑得肚子疼。
這時小櫻歌見解不開褲子,居然從身上掏了把小刀拚命鋸裙裳上的結帶。
月華看到這小刀好像還沒開鋒,照這樣鋸法到明天早上都鋸不開,師父找這小姑娘來意欲為何?
“好了,我要走了。”他站起身,向大門走去。
“公子......”小櫻歌快步上前,抱著他不讓他走。
“您這一走,我真的沒命了,您看......”她跪在地上,把袖子拉起來,只見她胳膊上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公子,求求您救我出去,我一輩子伺候您,我很機靈,學什麽都懂,我可以替您排憂解難。”她眼中充滿哀求渴望,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十分可憐。
他思索片刻,便把她扶起,從身上拿出一張銀票道:“這夠你贖身了,但我一個大男人帶著你不方便。”
他語氣平和但果斷,讓人無法拒絕。
“您真的願意給我贖身?”小櫻歌擦了擦淚問道。
展昭點點頭,笑道:“那紫湘公在哪兒?”他把銀票遞給她。
“他就躲在這樓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但他要對付你,他在酒裡動了手腳,我都看見了。”小櫻歌道。
“若你無所依靠,可以到江陵府的沈門找沈仲熙。”他道。
沈仲熙是誰?看來他與沈門極有淵源。其實那沈仲芝也不壞,反倒很有些正氣。月華暗忖道。
“恩公大恩大德, 小櫻歌沒齒難忘,今生做牛做馬,無以為報。”她對他磕了好幾個響頭才離去。
展昭自覺她身上有一股能耐,讓她在亂世中也能如魚得水。
剛才的他,才是我真正的展郎,誰說他不是?月華心裡更添敬佩。
這時只見他轉過頭看著屏風,剛要開口,突然門一開,紫相公臭氣熏天地跑了進來。
“哎呀,小元寶,你怎麽如此調皮?東躲西藏的,叫花子準備了好酒好菜,快來嘗嘗。”紫相公一臉壞笑道。
月華暗忖:到底是誰調皮?
“前輩,別拿沈某尋開心了,那半顆解藥可否還給我?咱們再去吃喝?”他笑道。
“瓶子就在我這兒,但你我一見如故,叫花子這麽多年沒人陪,甚是無聊,你就陪陪我嘛。”紫相公笑道。
“既然前輩看得起在下,在下奉陪就是,但沈某有個請求。”
“說來聽聽。”紫湘公笑道。
“別叫我小元寶,這名字是我爹小時候給我起的乳名,我都三十好幾了……”
“嘿嘿嘿,小元寶,穿金戴銀的,多吉利......好吧好吧,不叫就不叫,叫花子答應你,咱走吧,大元寶。”紫湘公笑道。
卻見他面無表情地瞪著自己,紫湘公又笑道:“怎麽?大元寶不好?那大金錠、小銀礦如何?”
“大元寶甚好。”展昭無奈笑了笑。
“小元寶長大了不叫大元寶,難道叫紙元寶?真是的……”紫湘公攜著展昭一同離去,臨行前,他意味深長地瞧了屏風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