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戌時,展昭回到寓所,立刻喚沈艾葉來見。
“回稟三當家,鍾姑娘已離開長沙城,一路北上。”沈艾葉道。
“北上?”展昭頗感詫異,她一個姑娘家,要去哪兒?但想到她武藝高強,為人機靈,江湖閱歷不淺,他稍稍放了心。
“另外,小的在嶽麓山西側發現有人跟蹤您,小的按您的吩咐,放了硝煙迷霧,他們跟到山腳便跟丟了……”沈艾葉道。
展昭抿了口茶,微微笑著,他善追蹤,更善甩尾,硝煙迷霧隻為萬無一失,即便沒有能周全。
展昭起身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他倒了碗茶,“兄弟辛苦了,本該與你乾一盅,可如今情形,還是飲茶為宜,這上好的龍井,好好品。”
此人機智精明,忠心可靠,是“沈仲元”在沈門唯一信任之人,數月來鞍前馬後,毫不懈怠,幫了他不少忙。
“嘿嘿,我個大老粗,可不會品什麽茶……”沈艾葉一屁股坐下,小試一口,發現茶溫剛好,便仰頭一股腦喝下,接著給展昭斟滿,自己又倒了一碗。
“有人來了,應該是……大管家,溫,附,子。”展昭放下手中之茶,搖頭晃腦,劍眉狡黠得意地挑了挑。
其實他早聞步聲,只是“沈仲元”功力尚欠,他隻得過一陣才道出,他本性謙和低調,要扮演性子張揚的沈仲元,頗為不慣,但長達兩年的模仿演繹,如今可謂遊刃有余。
“……”沈艾葉一臉迷惘,撓了撓頭,又喝了碗茶。
“沈爺……”屋外果真傳來了溫附子的聲音。
“三當家,果真料事如神啊……”沈艾葉豎起了大拇指,往前一舉,對他投來無比仰慕的目光。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展昭聳肩咧嘴一笑,依沈仲元的口氣和神態悠悠說道。
聽步辨人,是他與沈仲元平素相聚的樂趣,二人均能憑聽辨別來人身體狀況、步履方位和步法,乃至武功路數,應對之法,所不同的是,沈仲元善於判斷來人的步法和身體狀況,展昭則善於判斷來人武功淵源深淺,以快速之勢想出克制之法。
“沈爺……王爺聽說郡馬爺病重,屈尊降駕來府,如今已到門外……”溫附子一口氣說完,氣息不繼,又喘了大口氣。
“沈某馬上過去。”展昭心上一沉,溫天宇何德何能,竟讓長沙王紓尊降貴,親身看望,他不過是個守樓人,前女婿更是個虛名,這到底是為何?
他將佩劍掛於腰間,端起碗中茶一飲而盡,向沈艾葉打了個眼色,便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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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書房。
此時的長沙王,宛如一位慈祥愛子的父親,坐在床邊看著臥床不起的溫天宇,眼中還泛起點點淚光,趙菱站在一旁伺候陪同。
“賢婿,前幾天還好好的,今日怎麽就病重了?”長沙王伸手摸了摸溫天宇的額頭,再探了探手,長沙正值酷暑,他竟寒冷如冰,長沙王不僅心上發毛,眉頭緊蹙。
床上的溫天宇勉強撐開了眼皮子,蒼白之唇略略一笑,嘶啞著聲音道:“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賢婿武功不俗,身強力壯,怎會病成這樣?你們這些奴才,怎麽伺候主子的?溫附子……”長沙王異常慍怒,話語中竟帶著幾分著急。
溫附子在門外候著,聽到長沙王一聲震吼,連爬打滾地進來,雙腿一軟跪在跟前,全身發顫哆嗦,結結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本王問你話呢……”長沙王更是惱怒大吼,
一旁的趙菱柔聲笑道:“父王,您嚇著他了,他一個下人,哪經得起您這般架勢?” 長沙王略略一怔,立刻放緩語氣道:“為父著急了,溫附子,禦醫怎麽說?”
“回,回稟王爺,禦醫瞧了後,說,說郡馬爺,氣血虧虛,命……”他搖著頭,手在脖子下作了個割頸的姿勢。
展昭這時走出一步,單膝下跪,低頭對長沙王拱手道:“是沈某無能,讓郡馬爺受傷病重,沈某難辭其咎……”
“沈先生,快快請起。”長沙王轉頭起身扶起展昭,後者抬頭與之對視,對方眼中充滿信任,他不禁又是一凜,這種眼神最讓他揣摩不透。
展昭定了定神,正式道:“禦醫說得不假,但依沈某看,郡馬爺是被絕世高手封了要穴,只要把穴道解開,再配湯藥運功調理,自然氣通血盈,只是這高手不但內功深厚,封穴手法更是絕妙,沈某即便知道如何破解,無奈功力不濟……”
展昭面有愧色,低頭歎息道:“沈某才疏學淺,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沈先生道出病情根本,實屬難得,這是哪的高手,為何要傷害本王的賢婿?”長沙王和顏悅色問道。
“若沈某沒猜錯,此高手來自大唐門,出手隻用三分力,不然郡馬爺必定凶多吉少……”展昭道。
“大唐門?”長沙王沉吟片刻,突然雙瞳一縮,臉露罕見的驚駭之色,但隻短短一瞬,便已斂起,只剩一臉驚愕。
“賢婿怎會招惹起大唐門?”長沙王疑惑地瞧著展昭問道。
“這個……沈某也不曉得……”他顯得極為苦惱,面上難色更甚,在長沙王目光炯炯的注視下,他不得不向溫天宇瞟了一眼。
“是,是,小婿,一時糊塗,冒犯了,大唐門,的姑娘……讓嶽父,大人,為難,了……”溫天宇雖臥病在床,卻洞察一切,每說一句話,胸腹便像被大石錘重錘一下,悶疼不止。
“聞說大唐門的姑娘,個個絕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郡馬爺年少方剛,興許只是太歲衝了龍皇廟……”此時,展昭與溫天宇這雙敵對之人,卻同樣有著掩護月華之心。
“沈先生,你有何良計?”長沙王對展昭投以信賴的目光。
“正巧,大唐門的大公主路過長沙,沈某本想著找她幫忙,望她念在盟友的份上給我個面子,哪知……”展昭苦惱萬分地搖頭歎息。
“沈先生有何難處盡管告訴本王。”長沙王耐心祥和說道。
“這大唐門的女人,出名難纏,尤其這唐大公主,年紀輕輕,武功極高,她非但一口回絕,還羞辱了沈某一番……”展昭低頭羞愧道。
“哦?這大唐門的公主,竟如此蠻橫霸道?”長沙王略略蹙眉,不悅道。
“父王您有所不知,唐大公主是沈仲元的未婚妻。”趙菱捂嘴笑道,她這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卻讓展昭陷入困境。
“原來是一家人,小倆口床頭打架床尾和,沈先生大可請她來府一聚,本王為她接風洗塵,一解她思夫之切。”長沙王眉開眼笑,風趣揶揄道。
“沈某何德何能敢娶她呢?”展昭依著沈仲元的樣子,先愣了愣,再打了個冷顫,搖頭擺手,顯得驚慌失措。
“……不不,殿下此言差矣,實不相瞞,沈某當日在定婚大典上逃跑,被江湖人傳為笑話,唐公主自然瞧我不上,卻咽不下氣,這大唐門,尤其是女人,是千萬不得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姐夫豈不等死?”趙菱有些不耐煩,長沙王卻耐性十足地一擺手,示意展昭繼續說。
“也不知郡馬爺怎麽招惹上了大唐門,若是一般的唐門丫頭報復,即使是唐大公主也好辦,可這次出手的是這等高人,其中怕是難辦……”
“沈仲元,你晌午才信誓旦旦說能把唐公主請來幫忙,如今諸多籍口,分明想借故推脫……”趙菱不知為何,今日掉轉槍頭,處處與展昭作對,局勢越發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