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平章與母親聊了一些緊要的話,而後並未回自己房間,而是去了弟弟平祥處。
“你那柄劍丟了?”兄弟二人將房門緊閉,讓大卓守著屋門,耿平章頭一句便問及短劍的事。
平祥垂頭歎氣答:“是。”
耿平章登時凝眉,焦急萬分地盯著弟弟又問:“如何丟的?我這次回京沿途聽說了一二,方才見母親並未說起此事,我還以為是謠傳,誰知竟然是真的!事關重大,你快細細講來!”
“我沒告訴母親……”耿平祥囁嚅道。
“這樣大事,你怎好隱瞞家裡人!”耿平章見他如此行事,又聽他出言不爽利,心中氣悶,訓斥起弟弟來。
耿平祥長久不見哥哥一面,在他們兄弟幾人心中,長兄的威嚴如同父親,他被平章一訓斥,登時慌了神,哭道:“哥哥莫怪,此事之後我也是心急如焚,怕給母親徒增煩惱,想自己去找尋打聽。事出蹊蹺,弟弟也無法呀。”
“哭甚麽!你貼身服侍的人也沒發現?到底怎麽回事,是怎麽個蹊蹺法?”耿平章見弟弟一哭,更添了氣惱。
“近來把貼身服侍的都遣了別院去,隻留了大卓一人在身邊侍候。大概一個月之前,我為著李將軍的事情去宮裡求情,誰知竟昏睡一場又被送回了家來,醒來短劍就已經不見了。”耿平祥淌眼抹淚,依舊哭個不住。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到底是哪天、去了哪裡,可曾見了誰,怎麽就昏睡了、又如何醒轉?快說!”耿平章聽他講得兒戲一般,問題好似連珠炮一樣拋出。
“哥哥莫慌,就是前段時間鮮卑使臣來朝,太后設晚宴款待他的那天中午,我進宮求見太后,想商量一下李公之事如何轉圜。”耿平祥擦了擦眼淚。
他看看哥哥神色,見其並未接話,便繼續說道:“如今我隻記得,被一個司膳坊的婢女,帶到了一間白色小房子裡,還給我們上了點心茶水。當日大卓一路跟隨我,我隱約記得等了很久,大卓先吃了些茶點,我喝了一口茶,之後便撐不住昏睡了過去。第二日午時,我兩人被一乘車馬送至家門口,旁顧無人,不知是誰送我們回來的。”平祥細細回憶起來,有些頭疼。
“司膳坊?那車馬的規製是什麽樣的?”平章問。
“不是宮裡的車,像大戶人家用的尋常單馬兩轂車,如今就在家裡停放著,哥哥要去看嗎?”平祥問。
“要看,你現在就帶我去!”耿平章起身拉著弟弟往門外走。
邊走邊繼續斥責道:“你可知弄丟的是什麽東西?居然拖了這麽久還繼續瞞著!我需盡快進宮,面諫聖上將此事告知,萬不可讓人用‘複’字短劍調了兵去!”
門口大卓聽見屋內似有爭執。不出半刻,耿家兄弟兩人推門走出,平祥面帶淚痕,讓大卓帶路去馬棚看那架車。
平章對柴大卓這個哄著主子、瞞報此事的“共犯”十分不滿,一路鐵青著臉。大卓戰戰兢兢,不敢言語,三人沉默一路來至馬棚。
平章仔細查看馬匹並馬車,馬匹是普通拉車的白馬,車是松木的車身,醬色織花緞子的車篷,比尋常大戶人家用的還樸素低調些,集市上就能買到。
想從車的形製上,看出幕後人的身份不可能了。
平章不敢耽誤,隨即去見了母親,將此事和盤托出。
耿老夫人本已就寢,無奈事情嚴重不可不報。老夫人聽得此事大驚失色,訓斥平祥不迭,著人將大卓拿去院中領杖刑。
平祥哭抱大卓不肯讓打,老夫人見平祥一臉委屈,又想起他前番進宮的遭遇,心已軟了。平章卻道家有家規,必要大卓去受了罰。
老夫人與耿平章都意識到,短劍是在宮中丟的,且是有人有意將平祥迷暈,定是有人設下陰謀,其心可誅!
耿平章說等天亮宵禁解除,馬上進宮去見皇上。
平章又將那日情狀問了,平祥說起曾遇見一僧一道,僧人就是原先明覺和尚的徒弟,今遭為了國寺老住持的事情來。不過他兩人並未進得宮去。
平章低頭沉思,不知這事跟他兩人是否有關。
平祥又說:“我近日一直在打探短劍之事,聽聞宮裡也著人四處搜尋丟失的寶貝,士兵雖一通翻查並不說找的是什麽,但我聽說好像也是尋一件短兵。”
耿平章越聽心裡越沉重,若宮裡已有人可以明目張膽將短劍奪去,那便是有了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權力,便觀朝中,除了太后就只有宦官一黨能如此做了。
他兄弟兩人聊了許久,等談話結束,離天亮隻不到一個時辰。
耿平章自去書房和衣休息片刻,獲嘉在房中卻是靜坐不動,等了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耿平章便與母親、妻子匆匆作別,快馬往皇宮奔去。
且說道士當日拋下和尚擅自行動,身負重傷倉皇逃到宮外,想到宮中一番纏鬥凶險,料定宮裡定有人不能放過他,東京不宜久留,於是連夜逃出城外。
果然,道士逃離第二天,東京城便全面封鎖。
和尚依舊等在客棧,本來當日與道士計劃好如何行動,如何探查地形畫地圖、行動順序怎樣,誰知那日黃昏起,就不見了道士蹤影。
和尚原以為他只是一時有事走開了,苦苦等了一夜未見道士人影,又巴巴守著店門等到天光大亮,卻只等到了一道城門封鎖令,和一隊前來搜查的京城護衛兵。
衛兵將客棧圍堵, 著店家將客人全都叫醒、站到廳中,等候搜查隊搜查。
和尚一頭霧水,一聽要搜查,忙要折回房間將珠寶袋子藏藏好,卻被幾個衛兵一擁而上,持槍圍了。
和尚氣惱問道:“可有搜查令?憑什麽沒來由地要搜查老子!”
衛兵頭領面無表情答道:“我們任務緊急,你們只要配合搜查便是!”
不一會兒,廳前站滿了住店的人。
和尚見這隊人馬比之一般的衛兵又有不同,更訓練有素些,各個馬步扎得穩妥,氣息沉靜,身披皮甲,手持長槍,應該不是一般的巡查人員。
不多時四處衛兵回稟,並未搜到目標物件。
其中一人離近首領回稟:“有一個破布袋子裡滿是寶石,不知是否是個偷兒的袋子,似有疑點。”
和尚耳力較之旁人更靈通,將這話聽個一清二楚,梗著脖子罵道:“那是老子的袋子、老子的石頭,你才是偷兒呢!”
衛兵首領並不聽他這話,做了個手勢,讓把和尚押回去再審。
和尚哪裡依他,扭動膀子要打人。衛兵困不住他,眼見要衝出包圍,一人掀開簾子走入廳內,從腰間抽出一條細長閃亮、好似長鞭的東西,向和尚一甩,將和尚腰部及手腕盡纏緊了。
和尚再掙脫,那長鞭愈發勒緊,勒到了皮肉裡,疼得和尚直跳腳。
“將他帶回宮問話。”持鞭人說道。
衛兵首領一揖應了。
和尚一聽能進宮去,索性不再掙脫,管他去宮裡什麽地方,不如將計就計,先能進宮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