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都統,慎言!”陳都統忙救場,“明明是賊眾第一個攻下的,我方一時無法收回,怎麽成了故意丟的?”
余下一名本就不服小昭的將領,捋著小八字胡暗笑道:“雖丟了城池,大將軍並未怪責,劉督統不忙強辯吧。”
曹甬不說話,眾將領有的捏一把汗,有的等著看小昭出醜。
小昭笑笑,起身走到曹甬面前,單膝下跪答道:“大將軍容稟,灞川十鎮,的確是敵軍第一處攻下的地方。但其地勢低緩,三面環山,若從山上強攻,奪回易如反掌。”
“道理如此,山勢奇高,軍隊如何埋伏到山上?賊軍若料不到這一點,也不必先奪此十鎮了。”方才那名暗笑的八字胡將領發問。
小昭說:“這位都統說得對。小昭年少,好在路走得多些。知那首陽山雖高,卻有條棧道,連接三座山峰,可從背面登山,直通山頂。”
“什麽棧道?”陳都統問。
小昭答:“子午棧道。”
那八字胡“害”了一句,撇嘴說道:“我當是什麽棧道。那子午道是通蜀地的一條長空小道,寬度僅容得下一人。打仗嘛,又不是旅遊,這麽多人一個個過去,賊軍都等到壽終正寢了,仗也不用打了。”
又有一人附議道:“是了,還有一則,敵軍既知有此棧道對其不利,定會派人去毀。我們恐怕來不及強攻。”
“他們不會。”小昭說。
八字胡反問:“你怎知他們不會?”
“他們不單不會毀了棧道,還會加固。”小昭低頭道。
曹甬讓小昭不必跪下講話,依舊回座位上,把事情討論明白就好。
小昭謝過,坐回八字胡對面,問道:“敢問這位都統,灞川十鎮以何聞名?”
八字胡想了想,答道:“若說此地,自古以來便是糧倉……”
“不錯!”小昭立馬應和道,“都統說到點兒上了,是糧倉!”
眾將聽了皆蹙眉,左右顧盼,尋思了半天不得其解。
小昭見眾人不解,順著這個點講了下去:“如今是什麽時令?”
八字胡答:“已是霜降。”
小昭又問:“軍隊攻城略地,安定下來第一件事是什麽?”
八字胡答:“休養生息,廣積糧。”
“沒錯!都統又說道點兒上了。”小昭連連點頭,“敵軍看重灞川十鎮,恐怕就有其糧草充足的原因。可秦地隻產一季稻,早已收入谷倉,這些儲備並不夠支撐許久。此地離敵軍大本營甚遠,想要在此立足,必得先在糧草上自給自足。”
“所以呢?”八字胡問道。
“蜀地,盛產兩季稻。”小昭此言一處,眾人恍然大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八字胡又拋出一問,此時已是真心求教,而非刁難了:“棧道險峻難行,他們怎麽運糧?有運糧的功夫,不如去搶。”
“只要有糧食可運,他們才不怕路程艱難。只要還有活路,他們就會踏實過日子,不會想到再去打去搶。畢竟只是個分支,沒有大的首領,沒甚野心。”小昭回道。
這話有些打臉,大家默默點頭同意。
曹甬把話聽明白了,提出一點疑問:“還是沒有解決棧道狹窄的問題。”
小昭再起身行禮回道:“不必大隊軍馬上山,只需將可投擲的彈丸火器,運送到三面山上,事情就已成了一半。只要將人趕到山口處,大隊人馬可在平原伏擊。”
曹甬依然沒有一絲笑容,
顯然覺得此舉不現實,他問了一個問題:“如何將武器運送到山上?” 小昭答:“小人不才,在蜀地老家有一玩伴。他愛發明些得用之物,我跟他學習了一種獨輪車的製作方法。這車子對路況要求少,十分省力,蜀地多山,百姓多用此車運送糧食。”
曹甬來了興趣,問是何物。
“木牛流馬。”小昭答。
“什麽牛什麽馬?”八字胡沒聽清。
曹甬不等小昭回答,直說:“幾日能做個樣品出來我看?”
小昭答:“一日便成,明日可交予大將軍過目。”
曹甬終於露出笑容說道:“所需物料,著軍中補給部隊配合提供。”
八字胡興奮說道:“如此,等小車子造好了,我們不日便能發兵收復失地。”
小昭笑答:“這倒不忙。糧倉所在,人氣聚也,說不定黃巾軍還會派個別首領過來。等養肥了,來個甕中捉鱉,一齊發兵攻打不遲。”
此時,一個坐於曹甬左側的白發老人,緩緩說道:“病貓易捉,猛虎難打。劉都統此計,斷了圍城的法子,也是很有風險的。”
曹甬笑道:“倘若現在圍城,城內糧草富足,也難成功。軍師實戰經驗足,不妨多調教這些後生晚輩,來日可期。”
軍師!
我心頭一顫抬起頭來,若無其事從旁望去。只見此老者五綹長髯,須發雪白,目如點漆,不像軍士,好似仙翁。
太好了!若明覺所言非虛,劍法就在這老者手裡。
“行了。”曹甬起身說道,“戰術機密,擇時再議。在沒有首領的情況下,各位能將損失降到最小,曹某也知其中艱難。賊眾最喜偷襲,望諸位能時時警醒。此次參戰的將士,皆有獎勵。”
眾將見曹甬起身,也都站起來垂手聽令。聽到曹甬體恤之言,倍感欣慰。我暗歎,這曹太監還挺會收買人心。
只見曹甬停頓一下又說:“耿將軍一時回不來, 我又要啟程回宮,秦地駐軍暫由陳都統統一安排調配。他是軍中前輩,作風一向穩健,交給他我很放心。新將軍待我報與朝廷再行定奪。”
陳都統,一來在軍中時日已久,為人實在,人脈廣,人緣好;二來最是公正平和,戰鬥經驗豐富,由他暫行首領之職,是再合適不過。
我一心只在這個軍師身上,他是去是留?
曹甬說罷,解散了會議。軍師自然是隨他一同離開。
我心說不好,軍師跟著曹甬一起回宮,我倒成了百夫長,留在秦地。如此還不如拿囚車押我回京,劍譜和大太監的人頭,才有機會取得。
而且我也掛念和尚,自分別後,他被困京城。以他的脾氣,不知會不會隻身闖入宮中去殺張趙二人。
縱然他師父明覺和尚已帶徒弟們前去救護,也不知他們現狀如何。
人快散盡了,我還立在原處定定地想事情。小昭碰了碰我說道:“嘿!你是不是已經成家了?“
我感到意外,問他怎麽知道的。
小昭答:“我們收復港口,駐軍一夜。有個姑娘大晚上跑到軍中來,四處打探你的所在。被人捉了查問,又不知用什麽東西,把人迷暈過去。我聽見她喊你的名字,就主動找到她,說你不在這一處作戰。誰知她聽了哭得梨花帶雨,就怕你死了。如今這裡事情告一段落,你是修封家書呢,還是親自回去報個平安?“
是小蚺,她竟來軍中尋我?
我聽了,感謝小昭幫忙應承,決定先回去看看小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