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靖北王府滿門被滅,十三年後,孫相被刺身亡,且手法一致。
“也就是說,殺害孫相的這群人就是當年滅了靖北王府的那群人?”
少年手指輕敲棋盤,也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女子。
“嗯,可以肯定是一撥人,或者說一個組織。”
女子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臉上,看著少年那略顯青澀的面孔,一抹擔憂在她那雙幽深的眸子之中閃過。
“如果不是師姐提醒,我一直以為……”
少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子打斷。
“以為什麽?以為是突厥王庭所為?”
少年抬頭,語氣很鄭重。
“不,我一直以為是監察司。”
“但是,如果說孫相被刺與靖北王的身死是同一撥人所為,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一個事實。”
“有人在針對天鈺帝。”
女子伸手入棋簍,捏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之上,隨即大片的白子被殺,女子一顆一顆將白子拾起,輕輕的放入棋簍之中。
“孫相在早朝之上,因建造娥鳶殿一事而當場頂撞天鈺帝,結果被袁國卿抓住把柄攻喈。”
最終,孫相被貶為了庶民,
“你的意思,是天鈺帝確實有除掉孫相的心思。”
女子終於停下了撿棋子的手,“不排除這種可能。”
“孫相何時下葬?”
洞內一時間陷入安靜,女子的眼睛一時間仿佛沒有了焦距,下棋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少年見此,不由得微微一愣。
“怎麽了?難道沒有人為孫相收斂屍身?”
女子抬眸,看向少年那張英俊的臉。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問這個幹什麽?”
“孫相之死,一來我想去祭拜一番,二來我想去查一查,看看能否查到一些線索。”
“與爾何乾?”
女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少年錯愕不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什麽……?”
“我說,與爾何乾?”女子的聲音愈發的冷,但語氣卻是愈發堅定。
“孫相這樣一般的人,不值得我們去祭拜嗎?”
少年不能理解女子為何突然之間變化如此之大。
女子緩緩起身,一雙手隱藏在略顯寬大的衣袖之內。
女子的臉上依舊是那一番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衣袖內女子的指節因為用力已經微微發白。
“師弟說的有道理……”
一句話似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一般。
見到女子如此模樣,少年的臉上一瞬間便堆起笑容。
“養劍十載,靜極思動,師姐放心,既然你不喜歡我去,那我不去便是了。”
女子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隨即微微低頭看向少年的臉上。
女子的臉上突然浮起一絲微笑,讓少年看的不由得微微一呆,女子的笑容很美,仿佛冬日的梅花那樣一般,躲在大雪之地,靜靜的遺世獨立。
女子緩步來到少年的身前,俯身替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
“你有心下山,即便是能聽我一時之言,之後你一定會偷偷下山的。”
這話說的少年不由得尷尬的一笑。
女子起身向著洞外走去,一伸手在桃樹的枝杈之上取下來一件白色的衣氅,月白色的衣氅上是一幅雪梅圖。
“你想下山那便去吧……”
少年聞言頓時喜形於色。連忙起身似模似樣的躬身行禮。
“師弟在這裡多謝師姐,法外開恩了。”
少年在這洞府之中,其實是有三層因素。
其一便是因為,他打碎了師傅那隻用了三四十年的紫砂壺,所以回到這裡之後其實也是在關禁閉。
女子背對著少年,少年看不清他的面容,若是讓他看見女子此時的表情,此時怕不是已經逃到山下去了。
“師弟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想要下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吃一些苦口……。”
女子的話音剛落,便見那寬大的衣氅的袖口之中突然滑落出一節白鞭。
女子早有準備,出手極快,鞭子如同彈射而出的白蛇向著少年的臉上襲來。
“咻……啪……”
少年身上的鞭傷,一時間躲避不及,猝不及防之下,就聽見耳邊的鞭響炸如雷霆。
隨即臉上便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之感。
少年本就要後退的身體,被這麽一擊,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倒飛而去。
“噗通”一聲, 落在桃樹之下。
少年一聲不吭,身體蜷縮著,雙手捂著臉,良久之後,才把手從臉上挪開。
一道又長又粗的血痕斜著在他的臉上出現。
摸了摸臉上的血跡,少年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少年就那樣躺在地上,望著桃樹上的桃花,嘴裡喃喃細語,聲音極弱,除他自己恐怕無人能聽見。
女子步伐急促,很快就走出了洞外,女子停住腳步,看向滿是烏雲的天空,淅淅瀝瀝的細雨落下來打濕她的發絲。
她嘴角露出苦笑,那笑容裡似幫著無盡的悲痛。
良久,她一直藏在袖子裡的左手,逐漸松開,一顆黑色的棋子被碾成齏粉,隨著微風消散在空中。
女子的目光望向遠處下山的那條路,目光幽邃凝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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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深處,有一三進大的院落,院內房屋乃是杉木所做,能很好的隔絕潮濕的空氣。
一間木屋之中的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女孩似是陷入夢魘,此時面色蒼白,渾身被冷汗打濕,嘴裡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麽。
猛然間那孩子的雙眼瞬間睜開,整個人驚的坐在床榻之上。
良久,女孩回過神來,看著四周,入眼所見盡是紅杉木的家具擺設,以及白瓷的圓潤的茶杯,錦色華美的被子。
女孩陷入一瞬間的恍然,原來一切都只是夢。
正要起床,喚上一聲阿娘,又一瞬間反應過來。
原來,這一切又不止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