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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雨蒙蒙》第80回 評議地主郭玉明受煎熬 伸頭挨刀李昭福裝迷糊
  評議地主是一項輕松而愉快的事情,因為可以圍觀,是非也就顯得十分重要了。是非若能變得輕松愉快,那是非常了不得的。評議地主就是這麽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金家台村第一個評議的是郭玉明,就在郭家涼亭。郭家涼亭在趙懷德房屋的前邊,地勢比趙家房子高一丈有余,而和南邊較遠的郭家的地勢差不多。郭家院牆雖然是籬笆牆,但圍了好大一個圈,人們去郭家涼亭多半會走趙家這邊。

  籬笆牆的北面沒有開門,門開在東南角。雖然就在自己住的屋後面,自己每天都能看到涼亭,涼亭裡有什麽事爭不熨帖的,還可以喊應了郭家人說上幾句公道話解了紛爭;可郭玉明要到涼亭來還是要繞了好大一個圈的。郭玉明這次才發現這個圈是這樣的大,走了好久費了好大的勁才繞過來。

  評議郭玉明也不是要為難郭玉明,評議這個詞是中性詞,也就是說好的也可以,說壞的也可以。法院判決也用這個詞,判有罪也可以,判無罪也可以。並沒有為難人的意思。

  “地主分子郭玉明,你聽著!”待郭玉明在給他專門準備的方凳上坐下,高啟明大聲喊道。郭玉明嚇了一跳,四處張望。他的大名好久沒人這樣大聲喊過了,這一喊把他的魂魄都驚動了。他還相信這一喊家裡的郭喻氏以及其他什麽人都聽見了。

  “地主分子郭玉明,你聽著!現在我們貧雇農兄弟要對你進行評議,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你這是放屁!你一點也不老實。你再不老實,就掌你的嘴!”“你還不老實!掌嘴!”……

  這樣的評議會開了兩天,郭玉明被掌了十多次嘴。不算多,高啟明說,他們那裡的地主光問家裡有多少水田就掌了十幾次嘴,郭玉明不算多,兩天總共還沒有掌夠二十次。

  評議郭玉明的兩天中,後面這天是星期天,好多學生都去看了。小孩的模仿能力是很強的,特別是十來歲的小孩。

  那天晚飯後,趙金成帶著幾個人到處找人當地主,他們也要評議地主。他們找不到地主家的人,只有找家裡不是貧協成員的。趙金成一開始沒有找成仕雄,沒有把他列為鄙夷的對象,開始找的是低年級的王桂香。王桂香一開始不知道是什麽事,沒有反抗,聽他們擺布。

  “地主分子王桂香!你聽著!現在我們貧雇農兄弟要對你進行評議,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你是不是剝削我們貧雇農兄弟了?”“我沒有。”“你這是放屁!你一點也不老實。你再不老實,就掌你的嘴!”“我沒有。”“你還不老實!掌嘴!”趙金成要去打王桂香,王桂香猛地向他撞過去。趙金成躲閃不及反而被撞到了,王桂香撒腿就跑,跑回了水井邊。

  趙金成、張久同一夥人往回走的時候,看見吃完晚飯去李昭福那裡睡覺的成仕雄。剛過了身,張久同對趙金成說道:“他們家也沒有進會。”

  趙金成帶著他的人返身回去攔住了成仕雄,問道:“你去哪裡?”“上山。”“李家院子?”“嗯。”“那是地主的家,你不能去,知道嗎?”“為什麽?”“地主家。”

  成仕雄沒有回話,繼續往前走。趙金成再次攔住後,說道:“你要去也行,我們要評議你的地主,評議完了你才能去。”成仕雄也看了白天的評議地主,雖然沒看全,也沒看明白,不過還是大概理解了趙金成他們的意思,想著也沒什麽,希望快點評議完好去李家睡覺,也就站著沒動了。

趙金成說道:“說好了,評議完地主你才能走。”成仕雄點了點頭。  “地主分子成仕雄你聽著!現在我們貧雇農兄弟要對你進行評議,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你是怎樣剝削我們貧雇農的?”成仕雄不知道怎麽說,張久同在旁邊說道:“我沒有剝削。”成仕雄不解的望著張久同。張久同說道:“是你說的,快說‘我沒有剝削。’”“我沒有剝削。”成仕雄照著張久同的話說道。趙金成大聲說道:“你這是放屁!你一點也不老實。你再不老實,就掌你的嘴!”成仕雄解釋道:“是他叫我說的。”“你還不老實!掌嘴!”趙金成伸手住了成仕雄的衣襟,就要打他。也不是真打,就是做做樣子,成仕雄以為是真打,主要是被趙金成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嚇著了,擋了幾下趙金成打過來的手,哭了起來。正巧,這情景被張十六看見了,跑過來猛地踢了趙金成一腳,趙金成當場倒地爬不起來了。張十六沒事的人一樣,叫成仕雄快走,自己護衛著成仕雄離開了。

  好在沒有打到內髒,打到的是髖部的骨頭。請人看過,說是骨頭裂了,兩爿骨頭沒有分開也就沒有大的問題,養一兩個月就好了。不過這事把所有的人都驚著了。區楚良跟熊承繼說,是不是以後就不讓小孩子、學生參加土改活動了。熊承繼不同意,說道:“土改就是要這樣,要把大家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一兩個人骨折算什麽,我們還要準備迎接更大的事情。學生更要參加,他們是我們的接班人,不讓他們從小接受革命教育,要他們接受怎樣的教育?”區楚良沒說什麽了。他不懷疑革命,但他又覺得革命也應該講究策略,不能一股腦兒全上,什麽都革個乾乾淨淨。

  趙金成雖然吃了虧,但他的行為得到了肯定,他成了光榮負傷,是老趙家的劉偉,享受英雄一樣的待遇,家裡老母雞生的蛋成了他的專供營養品。

  回頭再說成仕雄心懷忐忑地來到李家老屋。李昭福看他情緒不對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成仕雄搖了搖頭。小孩子只要不是哪裡不舒服,其他事情都是不是事,所以李昭福沒有太在意,就幫他打水洗腳,讓他上床睡覺。告訴他,不管什麽事情一睡著就沒了。成仕雄相信了李昭福的話,可就是在還沒有睡著之前,事情來了。趙小滿過來問成仕雄趙金成是怎麽傷的,李昭福說人睡下了,問能不能明天再說。趙小滿說道:“工作組的人說了,趙金成的行為是革命行為。我特地從清水坪趕回來,也不能這樣不了了之。”李昭福沒辦法,隻得說:“雖然小孩睡在我這裡,但我畢竟不是他家裡人,要不請你先去跟金殷說一聲。”“我去跟他說什麽?要說你去說。”李昭福沒法隻得自己去找劉金殷。

  等上了床的劉金殷穿上衣服出來,再回到李家院子,趙小滿已經和成仕雄談過話了。這次成仕雄哭了,臉上還有手指印。

  趙小滿認為自己之所以去磚廠賣苦力就因為李昭福搞鬼收回了水田,現在又教唆他人把自己兒子打傷,他哪裡忍得下這口氣。也就把心中怒氣全撒在成仕雄身上。

  看到成仕雄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跟劉金殷一商量決定把他送回家。人是劉金殷去送的,成仕雄心裡還堵著氣,沒讓李昭福送。

  路上,劉金殷把情況問清楚了,對劉喜豆說:“讓他搬回來住吧!你家也就是這個情況,我家是貧農,讓我這個貧農去監督那個地主好了。”劉喜豆同意了。劉喜豆送走了哥哥,想到自己已經不是哥哥,甚至母親一個陣營裡的人了,感到莫名的孤獨感。她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但她分明感到事情是這樣的現實具體,毋庸置疑。

  這天晚上,李禹成也住在金家台。

  李禹成就在那邊的房間睡著,因為要早起去學校,他睡得很早。這個星期天李禹成本不打算回來,是黃蔚特意去了一趟清水坪跟他說要他回家一趟的。他以為是父親找他有什麽事,回來問李昭福,李昭福不知道叫他回來這回事。

  白天聽說了評議地主這事,才明白了黃蔚的用意,只是這事他也幫不上忙,他不明白自己回來有什麽用。

  李禹成一直生活著比周邊的人優越的環境中,讀書對於他來說也就是打發時間,偶爾能從書本上發現一兩件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才把幾年的學習維持了下去。現在那個環境沒了,變成了比別人差的環境,讀書也就成了他改變命運的希望了。所以他認為只有讀好書才是最重要的,鬥地主、評議地主都是次要的。只要把書讀好了,其他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晚飯前,上磨山坳的趙懷仁過來通知李昭福明天參加評議地主,要李昭福做好準備。這話說得好聽是“參加”,其實是要李昭福作為評議對象去被評議的。李昭福聽出了意思,對李禹成說道:“這評議呀,也是可以說好的方面的。你說你們學校評議全優學生,是不是也說好的呀?就是嘛。下邊的郭老爺都沒事,我就更沒事了。你明天盡管放心回學校。這黃老師也是,還特意跑一趟把你叫回來,多余。你又是不知道,龍潭打仗那會都難,死了那麽多人,我哆嗦過一下嗎?”

  聽了這一席話,李禹成早早地睡下,先是聽到了成仕雄進來的聲音,後來又聽到了有人進那邊房間的聲音,開始還以為是父親,聽到了越來越大的問話聲,才知道不是父親。又以為是劉金滿,想著他們舅舅與外甥的事情,外人也不便過問,李禹成也就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突然聽到“啪啪”兩聲,李禹成又清醒了些。見沒有哭聲認為是鬧著玩,也就更加不管了。

  李昭福認為李禹成應該聽到了左臥室的聲音,應該知道成仕雄被打了,但他沒有起床幫忙。送走了劉金殷,把大門關好,回到中堂,李昭福喊了兩聲“禹成”,沒聽到回應,很想闖進房間抽他一頓,最終還是忍住了性子,去了一趟廚房,看了看煤爐上炆著的稀飯,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躺下。

  李昭福認為李禹成太懦弱了,沒有李舜成那樣的膽氣豪情,很是瞧不起他,還把原因歸結到讀書上,說這些都是讀書讀的。不過回頭再一想:現在情況這樣,要是真能忍那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平安活著才是硬道理。這樣,李昭福的心情平氣和了些,又想起兒子剛才受到的委屈甚至比成仕雄還大,不免傷感起來。他帶著傷感東想西想很難入睡,最後想象自己在那場廟灣戰鬥中已經死了,這樣才睡著了。近些天他老是用這種方式為自己催眠。

  早上,李禹成離開的時候喊了一聲,說煤爐滅了,稀飯還是熱的。李昭福等李禹成出了門,也沒有再睡下去的心思。起了床,去廚房,盛了一碗稀飯。他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吃。稀飯消化得快,最多能在肚子裡待兩個小時。平常吃過稀飯,趁早上涼快出去做一點事,等翠娥把飯弄熟了,就回來吃飯。今天不同,不知道評議地主這事是怎樣安排的,俗話說:“兵馬沒動,糧草先行。”打仗都要先考慮吃飯問題。真不知道這評議地主有沒有考慮這個問題,昨天趙懷仁沒說。

  也不管了,喝一口,喝完了出門。趙懷仁說早點去,不能讓大家等他,只能讓他等大家。趙懷仁還說,郭玉明這兩天都是第一個到的,要李昭福向郭玉明看齊。對此李昭福是答應了的,盡管他還不太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因為李昭福記得自己並沒有要誰來評議自己,評議是別人提出來的。到底是誰提出來的,李昭福不知道,李昭福猜是貧協、是工作隊、是行政村、是《土改法》:總之,不管是誰提出來的,哪怕是張十六提出來的,李昭福都得聽。成仕雄那麽小都曉得聽。

  李昭福的邏輯是誰提出這件事的,誰應該最先到。而不應該是自己最先到,當然也不應該是郭玉明。這郭玉明,不知道怎麽說他為好,這點禮數都搞不清。

  李昭福邊想事邊喝粥,那曉得把粥全喝光了,信都不曉得半鋁鍋的粥全喝光了。全喝光了才知道肚子脹得狠,連忙把皮帶松了一個眼。把皮帶松了一個眼才記起,不應該戴這皮帶,要找一根褲帶索。找了好久找著了,系上它也就該出發了。還不行,尿來了,得屙乾淨了尿才能去。可尿怎麽屙得乾淨,喝了那麽多稀飯。這還真為難了,沒辦法:就算脹破了尿脬,那也得等尿脬快要脹破的時候再說。

  李昭福出門了,沒有關門,隻掩了掩。以前出去做事也只是這樣做的,只有去比杜李還遠的地方,他才會鎖門。今天,他想鎖門的,他擔心真會去比杜李還遠的地方,但再一想覺得還是不鎖門的好,要是尿脬真破了,別人抬自己進屋的時候豈不麻煩。就怕半死不活,要是真死了,就不怕麻煩別人了。

  門口的包谷開始結包谷棒子了,紅色的櫻子,被霞光一照更紅了,通紅通紅的,能晃著眼睛。“這區楚良怎麽把包谷說成玉米,搞得我還以為是其他什麽沒見過的好東西呢。看起來這北方來的種可能是要好些,這一片包谷比魏家的長得好。要是能用上肥田粉,可能還要好些。不敢用,區楚良也不讓用。他說他們那裡的土既沒有這麽好的墒情也沒有這麽好的肥性,長出的玉米又長又粗,興許這東西就是不喜歡肥料呢。

  “區楚良也不來了金家台了,他也不來看看這包谷。他要是再不來,那天我把這些包谷砍了做柴燒。哦,不能怪他,老婆來了,家裡外面一堆事呢。”

  下了坡拐過彎來,看見梧桐樹下有個人,因為迎著光看不清是誰,走進了聽了喊才知道是劉娭毑。“劉娭毑!你等誰?”“等你!剛才送佳兒出門去上學,估摸著你也該下來了,就站在這裡等著了。”“你知道我今天要下山。”“知道。”劉娭毑讓李昭福扶著自己,兩人一起往下一棵梧桐樹下走去。劉娭毑繼續說道:“我一直沒有跟你講這梧桐樹的事,也不知道你媽媽跟你講過沒有?”李昭福說道:“我媽媽隻跟我說過有兩棵梧桐樹,是她帶來樹苗種的。”劉娭毑說道:“你媽媽說的沒錯。不過下面這棵長得碗口這麽粗的時候,被人剝了皮死了。就剝了一圈皮,第二年樹就死了。一天晚上,被人不聲不響砍倒背走了。我去問王友才的爺有沒有辦法,他說他有個親戚家有好多山,他得空去找找。王友才家的這個親戚就是成子家,也不是什麽親戚,王家有親戚種成家的田。那時候成子家還在金石那邊,是當地的大戶人家,當時成子應當還沒有出生。王友才的爺細心地找,找到了這麽一棵,可巧這樹和上面那棵一樣,是成子的娘從你們那邊的山區弄來的。成子的娘說:‘既然是少了一棵了,那就挖去吧!’這樣,這裡又有了兩棵梧桐樹。前邊那個半仙說,這兩棵樹樹保護的成子的,說得有點挨邊,說不定真有那麽回事。我想說的是,這人都是有定數的,不要想得太多了,想那麽多也沒有用。”

  李昭福說道:“我也沒想那麽多,您這麽一說我也就更明白了,舜成那年遇到蔡老板也是奇奇怪怪遇上的,沒想到蔡老板還信任了他。我二弟敗落也是奇奇怪怪的,渡船淹死了人賴上了他一個搭渡船的。要是這兩件事有一件事沒有發生,舜成也就不會典當了家產去江浙。本來那次生意肯定是要折本的,日本人收走了所有的蠶絲,外面一塊絹布都沒有。沒想到日本人就在那個時候投降了,舜成賺了好大一筆錢,這才想到在這邊也買點田產。沒想到,這還成了地主了。”

  “是吧!”劉娭毑說道,“不能算吧,所有的事情都是那麽奇奇怪怪的, 肯定有個什麽人在特意安排這些。好了,你去吧!”

  李昭福剛走開幾步,劉娭毑說道:“還有一件事。”等李昭福走回來,劉娭毑繼續說道:“工作隊要楊開可說你的壞話,楊開可不好跟你說,要我跟你說一聲。工作隊同意他的那份字據,只要他說了你的壞話。”李昭福說道:“那就說。”劉娭毑說道:“你心中有數就行。你今天晚上就不要搞飯了,在我家吃,記著咯。”“記著了,我走了。”

  出了水井邊,遇上了張十六。“李哥!”張十六說道,“今天是你坐中間呀!”李昭福猜到了張十六的意思,回答道:“是呀!有什麽事嗎?”“我陪著你。”“怎麽能讓你陪!”“你不管,走!”李昭福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讓他跟著。

  經過牛草坡時劉喜豆在家門口喊他過去,劉喜豆問他今天想吃什麽菜,中午飯劉喜豆準備送過去。李昭福問有什麽菜,劉喜豆說了幾樣,李昭福點了蘿卜菜。張十六也要,他點了四季豆。

  這樣一折騰,李昭福又要解手了,慌忙進了劉喜豆家的後面,張十六也跟著去了。小便出來,李昭福問了一下成仕雄的情況,就去了郭家涼亭。李昭福不是第一個來的,第一個來的還是郭玉明。

  李昭福問道:“你的還沒有完呀?”“啊!完了嗎?”郭玉明聽了李昭福的話,到下邊問了易向東、高啟明才回去。離開時他對李昭福說:“不要還嘴,說什麽就是什麽,知道了嗎?”李昭福點了點頭,張十六也點了點頭。

  在郭玉明眼裡,李昭福的問題比自己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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