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昊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那股醉意已消失了一大半，酒館裡依舊放著老掉牙的爵士音樂，暗黃的燈光營造出一種輕松、寧靜的氛圍。

　　櫥窗上起了層薄霧，朦朦朧朧映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不用想也知道，估計又有些年輕人、或者是生活壓力過大急需發泄的人們在用自己的方式狂歡，喝酒，蹦迪，飆車……

　　天都的每個夜晚，都是如此。

　　徐昊龍疲倦地揉揉眉心，朝吧台內望了一眼。

　　李莫愁正彎腰凝神擺弄著某個插了根極長金屬導線的黑匣子，眉頭緊鎖，似乎是這個東西壞掉了。

　　“好餓，有沒有什麽吃的?”

　　他頭也不抬，“稍等，我給你拿點水果。”

　　徐昊龍伸了個懶腰，摸出一根香煙，叼在唇間，慵懶道:“這些老物件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實在修不好就算了唄，費什麽勁?”

　　李莫愁只是“嗯”了一聲，然後接著繼續搗鼓。

　　見狀，徐昊龍搖搖頭，沒再接著說什麽，從兜裡掏出一枚奢侈的銀色打火機，隨著“啪嗒”一聲輕響，幽藍的火苗悄然跳起，微微照亮了他高挺的鼻梁，光與陰的分界線顯得相當柔和，將他的眉眼襯托得愈發如畫。

　　他知道，這間酒館的所有人都不喜歡太先進的東西。

　　尤其是那個“協會”裡的某台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電腦。

　　【伊格菲斯】！

　　她已經存在了許多年，久遠到像是一名跳出這個世界之外的旁觀者。

　　一千年，兩千年……

　　這些時間概念在伊格菲斯面前渺小得可笑……哪怕是聯邦本身，也沒有她的存在時間長。

　　據悉，在聯邦建立之前、D1行星還是適宜人類生存的時候，伊格菲斯就已經存在了。

　　而對於那個協會來說，伊菲格斯不僅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更是一個擁有偉大智慧的古老存在。

　　她的信息庫裡，存儲著人類的一切。

　　語言、知識、文化、道德……只要是人類掌握到的，那麽她就能準確無誤地複述出來。

　　很少有人知道，伊格菲斯的電子監視網絡默默注視著人類的一舉一動，不管是在大街還是小巷，城市或者森林，天上或是地下……

　　有電器的地方，就一定有她。

　　無處不在。

　　她的光輝，灑滿聯邦。

　　當然，有很多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其實被一個人工智能赤裸裸看了個遍，只有地位足夠高的大人物，才能察覺到那個站在聯邦陰暗角落的“協會”、確切感受到那毫無生命感情的目光的注視。

　　那個“協會”和伊格菲斯不能參與聯邦任何體制的管理……他們能做的事，永遠只有一件。

　　確保人類的順利延續！

　　假如某天，聯邦忽然遭到了外星人入侵，或者是極大的自然災害，那麽“協會”才會站出來，利用伊格菲斯的力量保護人類。

　　徐昊龍有些百無聊賴地想著，反正那台電腦也不會干涉聯邦內部的任何事，為什麽李莫愁他們會那樣的厭惡她呢?

　　難不成……他們就是外星人?

　　徐昊龍自嘲著笑了笑，搖搖頭，心想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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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她怎麽樣了?”徐昊龍突然道。

　　李莫愁轉身從櫃台裡拿出幾個檸檬，放在他的面前，淡淡道:“她還好，挺穩定的。”

　　“嗯。”徐昊龍用鼻音輕輕應了一聲，

沒有用刀叉，而是直接野蠻地剝著皮，“多謝了。”　　“舉手之勞……況且我們也需要她。”

　　他低頭嚼下果肉，感受著一股酸味在舌尖蹦發出來，忍不住眯縫起眼。

　　半晌後，徐昊龍才苦澀一笑，“我……對不起她。”

　　“你應該對不起的女人有很多，但我可從沒聽過你有過任何的誠懇道歉。”李莫愁怔了怔，旋即微微嘲諷道，看著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浪蕩子，如同一塊被海風吹爛的孤獨礁石，在白雲蒼狗飄過的痕跡中尋找著往昔歲月。

　　“十年前，她風情萬種，我意氣風發。”

　　徐昊龍凝視著醉香沉木製成的吧台，掌心朝下，細細感受著每一處紋理的細微勾畫。

　　“聽起來很像爛俗言情故事的開頭。”李莫愁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所有人的青春總有一段爛俗的感情。”徐昊龍反駁道。

　　“那時候我還在聯邦文藝高中念書，她也是，我們是同班同學，但沒有什麽交集。”

　　他陷入回憶中，緩緩道:“直到後來……因為某件事的發生，我和她的命運才有了交纏。”

　　李莫愁好奇道:“什麽事?”

　　“班上死了一個同學，是一個家族的二代子弟……他從三十樓高的天台掉了下去。 ”

　　“謀殺?”

　　“不……意外身亡。”

　　徐昊龍盯著李莫愁的眼睛，“可是，我不那麽認為。”

　　“因為他死的……太順理成章了。”

　　“你知道麽?那天恰好天台風很大，恰好學校監控到了每月的檢修時期，恰好天台欄杆老化斷裂……一切都巧合到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徐昊龍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似乎即便過了十年也覺得有些無法理解，“更巧合的是，那天正好是情人節，根據我的調查，他其實是約了一個女生表白，然而失敗了，所以才會去天台上散心！”

　　李莫愁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徐昊龍猛地點點頭，“對，一環扣著一環，很多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組合在一起……導致一個人就這樣輕飄飄的死了！”

　　“你認為，有人在幕後特意操控了這一切?”李莫愁饒有興趣地道。

　　“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覺得的……哪怕是警方，都篤定這是一場意外事件。”

　　“好吧……”李莫愁想了想，“然後你調查出了什麽?”

　　徐昊龍聳聳肩，“那個被表白的女生，就是‘她’……”

　　李莫愁肩膀當即微僵，聰明如他，瞬間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雙手交叉，置於鼻前，無奈道:“我大概知道了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了……”

　　徐昊龍自嘲著道:“是的，那時的我還未意識到，我竟然試圖以人類的頭腦、智慧、膽魄，去面對一隻……【全知全能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