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的欲望在不斷削減，加上潛意識一些無理由的期望，他的情感變得奇怪了。

江益川握住釘在自己脖子上的受刑釘，用力將受刑釘拔出！

神聖的聖光十字在江益川身上消失了，儀式中斷，力量如流水般從他身上抽走，消失了……就感覺瀑布倒流一般，從他身上逆流回到了天上。

在解除儀式的瞬間，江益川心裡充滿了憤怒和惱火，他現在還沒有忘記要對江雪櫻復仇，用他現在的評判標準來評價自己的復仇欲望，他覺得欲望絲毫沒有減少，他對殺死雙親的姐姐依舊恨之入骨。

但他知道自己的復仇欲望在客觀現實上是實打實減少了，收容物不會對任何人網開一面，他最強的狀態……已經被蘇明浪費掉了！

甚至於他還有些後悔，他剛才竟然有一瞬間相信或許當年的事情真的有隱情。

“對，聽我說一句。”

看到江益川身上的金光消失，蘇明松了口氣，他背對著江雪櫻，腳尖微微轉了個圈，閃身讓過來自背後的一拳。

江雪櫻的奮力一擊落空，身體失去平衡往前傾斜，眼裡全是驚訝，她從沒想過自己這一擊會落空，因為他是趁著蘇明和江益川說話的空檔出手偷襲的，在她的想象中，她這一擊會把蘇明的腰腹和胸膛全都撕裂為碎塊，或許他的骨頭很硬，但剛才第一拳已經證明蘇明的身體並無特殊之處，至少防禦要比江益川差得多。

他好像能讓身體在失去筋骨肌肉後依舊活動自如，但江雪櫻相信，只要她直接毀滅對方的內髒和軀乾所有的血肉，他就一定會死，異能的效果和精神掛鉤，全身的血肉喪失和一條手臂的血肉喪失，一定有著極大的差別。

而只要能殺掉蘇明，已經解除了那奇怪儀式的江益川，也能輕易殺掉。

這就是江雪櫻的計劃，但她失敗了，並不是計算有什麽失誤，而是第一步就落空了。

攻擊落空，江雪櫻眼前一黑，雙腳突然發軟。

糟了……失血過多的症狀出現了。

她雖然有著強悍的肉體力量，但本身身體的防禦力並不行，在被江益川砍了兩刀之後，她留了許多血。

蘇明看著江雪櫻身體斜斜撞向地面，任由對方倒下，頭狠狠磕在水泥地上，順手用血凝聚出一把刀，順勢直接插進江雪櫻的肩關節縫隙裡，鋒利的刀鋒穿過肌肉和骨骼的縫隙，再釘入地面。

江益川看到江雪櫻被蘇明一刀插在地上，本來後悔的心情稍微舒坦了些，張了張嘴，又重新合上。

“隊長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蘇明觀察到江益川的念頭，開口詢問。

“乾得好。”江益川。

蘇明蹲下用膝蓋壓住江雪櫻的脖子，那裡沙塵正在聚集，她顯然沒放棄抵抗，佯裝失去戰鬥力，實則積蓄力量。

“放棄吧，你不是我對手，你們都被愛之惡魔給騙了。”蘇明開口道。

江雪櫻聽了，緩緩轉頭，斜斜看了蘇明一眼，瞳孔中魅惑的粉光一亮。

“沒用。”蘇明說。

江雪櫻默默把頭轉回去，正臉貼著地面不說話了。

蘇明遙遙看了眼在遠處不敢接近也不想走的雷千心，沒搭理對方，抬頭看向江益川。

“我之前和愛之惡魔說了點事，它沒有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大概率其中是有隱情的。“

第一句，蘇明先坦白了自己並沒有確切的證據。

江益川微微皺了皺眉，這種微表情的出現，代表他現在的心情其實已經糟到了極點。

“但我確定愛之惡魔一定有什麽秘密，假設大概率當年的事情有隱情，

你不該殺死你姐姐，你姐姐也不該殺你，那麽現在的情況就變成了你要殺了你本來不該殺的姐姐，而你姐姐也要殺了本不該殺的你。隊長你身為不知道秘密的那一方，因為表面的真相所以要殺你姐姐，在殺死她之後如果知道了誤殺的真相，你的情緒很有可能失控，這些負面的情緒會成為愛之惡魔的養料。

而至於你姐姐，因為你和愛之惡魔交易了別人對你的正面感情，所以對你肯定不可能有好感，想殺你更加正常，但你死了之後，契約的關系應該會終結吧?到時候對你的感情重新恢復，那你姐姐也會產生大量的負面感情，成為愛之惡魔的養分。”

說到這裡，蘇明停了下來，他將膝蓋從江雪櫻脖子上移開，把插在對方肩膀上的刀拔了出來。

江雪櫻發出一聲悶哼，單手撐地翻了個身，坐在地上，看起來冷靜了許多。

蘇明看了兩人一眼，繼續道:“這只是推論，但這種可能性不小，不管怎樣都必須要排除這種可能性再進行復仇，否則因為你們的負面感情讓愛之惡魔脫離了七局的掌控，會死很多人……作為專員這種事不能放任不管。”

江益川站在原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江雪櫻，神情有些呆。

蘇明說的可能的確存在，難道姐姐當年真的是因為有其他原因，所以才殺了爸媽嗎?但是殺死爸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

但不論如何，都應該聽一下她的解釋……至少這樣……

他想不出具體的原因，但他就是想要聽對方解釋。

“喂，你真的和愛之惡魔交易了那種東西?”江雪櫻瞥了江益川一眼，眼中充滿厭惡。

“你指的是什麽?”江益川冷冷道，這一刻他很慶幸自己無法表露內心的情緒。

“把其他人對你的正面的感情全都交易掉了?”

“嗯。”

“真蠢啊，從小到大都這麽蠢。”江雪櫻艱難地起身，“那我就直說了吧，以後別跟著我了，爸媽雖然是我殺的但那是因為當時他們想要把你當做祭品。”

“什麽祭品?”江益川冷靜的問道……他看似冷靜。

“邪教中的那種祭品，當時他們被邪教迷惑了，邪教的教主和一些高級人員都是混沌魔人，具體是被操控了心智還是其他什麽的我也不知道，但總之他們的確想要把你當做祭品，我在臥室外聽得很清楚。

當時我跟蹤了他們，看到了那個教會裡的其他人，那些人裡有很多夫婦的小孩都失蹤了，我想應該就是被獻祭了，所以如果當時不是我你大概率也會被死掉吧……哼，你真該謝謝我！這些年你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江雪櫻發出一聲充滿譏諷意味的冷笑。

“所以，以後別跟著我了，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就把你手上那幾根釘子給我，我用得到。”江雪櫻的目光下移，落在江益川手中的聖人受刑釘上，她覬覦那個收容物的力量，那可以為她的復仇增添一些希望。

蘇明雙手環胸默默站在一旁，心裡感到很震撼，但時刻保持著冷靜，以防這兩姐弟重新打起來。

江益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什麽話都沒說，他的表情依舊很淡定，但蘇明知道他現在內心的世界一定像粉碎的拚圖那樣正在崩塌，不說話腦子宕機就是最好的證據。

不管隊長是否相信，至少現在這條復仇之路多了一點風險，這點風險讓他不能再繼續一往無前了。

如果他姐姐說的是真的，那麽繼續復仇等於殺死愛自己的人。

江雪櫻看著面無表情的江益川，不悅地皺起眉頭，冷哼道:“不相信嗎?我有證據，爸爸媽媽的親手寫下的契約，上面有他們兩人的血，還有你的血，以及其他一些邪教教典之類的證據，我都保存著。本來是用來找那些罪魁禍首的，現在剛好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你當初……為什麽……要……要騙我。”江益川用平靜的語氣斷斷續續地問道。

江雪櫻注視著江益川的雙眼，彎月當空，姐姐和弟弟面對面站著，一個人臉上略有厭惡，另一人表情鎮定淡然，他們就像街頭上剛剛互相撞了對方，正在相互責問的陌生人。

“忘了。”

江雪櫻冷漠地回答，她捂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血順著她的指縫流出來，一滴滴落在砂石地上。

本來，她好像已經懶得回答，但看江益川一直盯著她看，似乎非要知道不可，於是重又低頭思考了一會兒。

幾秒後，她又抬頭說:“雖然我忘了，但我和我手下說過……喂！雷千心，我當初為什麽要撒謊騙他！”

雷千心聽到江雪櫻呼喚自己，這才從驚呆狀態恢復，快步走到三人身邊，他看了看江雪櫻，又看了看江益川，最後看了看蘇明。

“你說他固執又無能，但又很重感情，如果他知道是邪教害了父母，一定會報仇。憑你弟弟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復仇，隻可能死，當時你殺人又被他撞見了，所以就想乾脆讓他來殺你……至少你不會殺他，他也不會死。

另外，那樣騙他，至少在他心裡，爸爸和媽媽永遠是那個愛他的爸爸媽媽，而不是想要把他當做祭品的瘋子。”

雷千心回憶道。

江雪櫻自己也點了點頭，像是聽了一遍別人的想法。

說實話，她真的忘記當初自己是這種想法了，即使現在聽起來，也覺得這種想法真的很蠢，像這樣的弟弟，死了或許更加乾脆，看他現在活得不也是很痛苦嗎?……而且還一心想要殺她。

嘖！當年自己完全就是養虎為患啊！

不過，現在解釋清楚了也好。

“老弟，我給你看過證據之後，幫我一起復仇吧，你應該也想要端掉當年弄瘋爸媽的邪教吧?而且你殺了我的手下，這會影響到我的計劃，至少也該補償一下……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看在我讓你多活這些年的份上……也該報恩。”江雪櫻冷冰冰地說道，那語氣完全就是在談生意。

站在旁邊的蘇明已經有點不忍心旁聽下去了，他感覺太慘了。

江益川聽江雪櫻這麽說，低頭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明搭住江益川的肩膀，輕聲道:“隊長，想哭嗎?”

江益川微微抬頭，看了蘇明一眼，沉默。

他不能哭。

而且就算哭了也沒用，哭出來也只會讓她更加討厭而已。

江益川沉默了幾秒，突然說:“小明，你有轉移傷勢的異能吧?把她的傷勢轉移一部分給我，至少先療傷。”

“唉……沒事，我還有其他異能，中和一下，大家流點血就沒事了。”蘇明通情達理道。

江雪櫻聽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如果能療傷那最好，雖然江益川給她增加了許多麻煩，但如果能成為她為雙親復仇的工具，那也挺不錯的，也算是讓他人生有了點意義吧。

“快治療吧，頭暈得厲害。”江雪櫻不客氣道，她朝著旁邊的屋子踉蹌走去，雷千心趕忙上前攙扶。

她在路過江益川身邊時，腳步停了一下，說道:“沒事的，都過去了。”

江益川雙眸微涼，很快重新恢復淡然。

看到這一幕，蘇明心中感慨萬分。

本來他就覺得已經足夠悲劇了，聽到這種“安慰”，他覺得更扎心……隊長真可憐。

……

布滿灰塵的屋子裡，江雪櫻正在接受蘇明的治療。

在接受治療的時候，她的腦子也在飛快轉動著。

雖然她很討厭這個麻煩的弟弟， 但現在能利用的一切，都必須利用起來，既然江益川能作為復仇的工具使用，那她就不能棄之不用。

另外，這個人要格外注意。

江雪櫻快速瞄了蘇明一眼。

蘇明是調查局專員，和她的立場不同，而且他的實力也強的離譜。

客觀的說，就算江雪櫻在全盛狀態，也不一定打得過對方，如果蘇明現在突然發難，估計熔鐵島就是她的終點站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蘇明好像和江益川關系還行。

根據江益川和愛之惡魔的契約內容，蘇明對江益川也不會有好感，但蘇明卻幫了他。

這代表這人是一個非常有人情味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阻止江益川對她這個姐姐復仇，畢竟站在聯盟的角度，她這個魔人死了反而更好。

姑且就表面上和江益川搞好關系吧，雖然蘇明肯定也知道她不是真心關愛這個弟弟，但現在照顧江益川的感情，也能讓旁邊這位老好人心裡有點拯救他人的成就感。

“雷千心，把照片拿來，先給益川看看照片。”江雪櫻吩咐道。

她要先給弟弟看看證據，穩定一下他脆弱的心靈，免得他又突然發瘋，不相信自己。

說完，她看向身邊的江益川，他從進屋開始就一直沉默到現在了。

然後，他突然開口。

“小明，回去後和部長說一下……就說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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