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這等能給大宋帶來巨大潛在權力的事情,趙禎和程琳君臣都不可能拒絕。
於是,這也在無形之中,使得范宇通過這等巨大的利益,而漸漸的滲透朝堂官僚們固有的儒家觀念。
“安樂侯機變百出,朝中果然無人能出其左右啊。”程琳明白了貨幣權所帶來的巨大利益之後,不由感歎不已。
“程相公,這不過都是逼出來的罷了。”范宇拱拱手道:“朝廷冗官、冗軍、冗費,說起來便是兩個字,無錢。其實非是我大宋無錢,而是錢都沒有流轉起來罷了。只要朝廷造出來的錢一直在花用流轉,而不是被藏於家中,朝廷的賦稅便隻多不少,豈會缺錢。”
程琳聽了范宇的這話,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就是官家趙禎,也覺得這話頗為玩味。
為什麽錢一直流轉,朝廷便不會缺錢,便是因為這些錢所產生的交易都會產生朝廷的稅收。
道理甚是清楚明白,卻是讓官家趙禎與程琳兩人十分的困惑。
“安樂侯,如你所說之意,朕也明白。只是這錢到了百姓手中,他們便喜歡存起來。只有關鍵之時,才會拿出來花用。若是這般,朝廷卻也不好強行使人花用啊。”官家趙禎不由皺眉道。
范宇早知道官家會這樣問,這其實也是關鍵所在。
“官家,其實這不是百姓們不想花錢,我大宋之富甲於天下,有錢之人不可計數。即便大多是尋常百姓無多少積蓄,但也一樣有富人。”范宇笑道:“百姓們省吃簡用,多為了溫飽。但是富人便不一樣,美食美器俱要攀比樣樣不同。但是我大宋要想多收賦稅,卻還是要百姓們手有余錢。大宋士農工商四民,十之七八皆為農夫。若要農夫手有余錢,便須糧貴。但糧貴,卻會使得部分百姓饑不裹腹。這便進入了一個矛盾之中。”
官家趙禎與程琳兩人聽范宇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卻說進入一個矛盾,兩人同時都在想,這不是廢話嗎。
趙禎看了程琳一眼,沒有說話。
程琳得了官家的眼色,便對范宇道:“安樂侯,你隻說這是個矛盾,卻未曾說,何以如此,又如何來解決啊。若是如你所說,這個矛盾可以解開的話,是不是便能使得我大宋國富民強不再有三冗之難題。”
“官家,程相公這個問題問的好。”范宇對兩人拱手道:“我大宋資財,都從何而來?官家與程相公可曾想過。”
趙禎遲疑道:“朝廷的賦稅,自然是百姓勞作,才可使得朝廷收上來賦稅。”
范宇立時點頭道:“官家說的不錯,我大宋的資財,皆出於百姓勞作。但是勞作亦有兩類,一為裹腹,一為物用。農夫種糧,為大宋四民裹腹。工匠製器,為大宋四民物用。商者流通貨物,使財貨通有無,而百姓兩用皆足。讀書之士,則研究學問以促百業。但是如今我大宋為農者,佔了八成之人,為工者為商者卻是不多。之所以冗官,便是因為讀書為官之人太多。如此看來,便是四民不調,使有閑人空耗產出,使我大宋無法再進一步。”
說到這裡,趙禎與三司使程琳兩人不由的都有恍然之感。
這四民不調之說,兩人感覺角度甚為奇特。但是細想一番,卻又頗有道理。
程琳急忙道:“安樂侯所說的,確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如何才能使四民調和,從而讓我大宋再上層樓?”
“此事其實容易,也不容易。”范宇笑道:“我大宋一旦有旱澇之災,所產生的災民,便是多余的農夫。而無實職的官吏,則是多余的官吏。”
“安樂侯,你這些話未免有些武斷。”官家趙禎有些不同意,“旱澇皆為天災,一地百姓遭災,便是整村整鎮之百姓,如何能是多余農夫。若是這些百姓消失不見,這地面的田地豈非便荒了。”
雖然官家趙禎駁斥了范宇多余農夫的說法,但是並沒有駁斥多余官吏的說法。
“官家,臣這麽算,其實也只是大概而已。”范宇微微躬身道:“若使田地不荒廢,隻留一部分百姓屯墾便足夠。即使有旱澇之災,則往年積糧也足以撐過災年。”
趙禎還是不太信服,“那朕且問你,這些多出來的百姓,讓他們如何過活?”
范宇拱手道:“以往我朝都是將這些災民百姓招募於軍中,而後再以之成軍墾田,倒也可以應對。然而我大宋可開墾田地,終究有限,豈可無限制的這般應對下去。然而如今四民不調,土地不增而人口增加,便應使這多出來的人轉為工商兩民,操持百工與行商之業。凡為工坊者,小則數人,大則數百人不等。而行商亦是如此,店鋪要有夥計,搬運貨物要有力夫,更不要說這一路下來的護送人手。工民多了,則所造器物就多。器物多了,商民則可拿來販賣四方。如此,則可增加我朝賦稅。”
聽了范宇如此詳細的講解,官家趙禎不由點頭,這次是真的信服。
“但還有一事,安樂侯你未曾講明,那便是讀書人越來越多, 卻又如何來辦?”程琳不由的插話道:“朝廷每三載一次掄才大典,朝廷官吏實職就那麽多,而來科考之人卻是絡繹不絕源源不斷。這冗官,卻是如之奈何。”
范宇自己提出來的四民調和之說,自然是早就有所準備的。
他微微一笑道:“朝廷可收緊取士的名額便可,此事甚為容易。”
“安樂侯莫要說笑,天下士子,十年寒窗苦讀,便是為的這金榜題名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痛快。”程琳臉上變色,“若是朝廷取士的名額變少,怕是天下士子都不答應。”
“程相公卻是有些意氣用事了,朝廷只有這些實職,卻取士取了一大堆,這多取之士無所事事卻還要拿著朝廷俸祿,豈非可笑。對於朝廷,豈不是也不公平。”范宇搖了搖頭道:“若是因為讀書讀的好便中進士為官的,也只能是拔尖的極少數。其余落榜的讀書人,亦可從事他業謀生。”
趙禎與程琳都猛的看向范宇,這話可是有些過了,孔聖門徒安能操持賤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