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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歌回旅社裡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即便她很想立刻離開,還是先抽出時間跟西州城守見了一面。
西州城守是個面容十分和善的中年男子,這回他還親自帶兵到了銀耳族的村子,可謂誠心十足。
只是,先前跟他談判的一直是郭文濤,雖然郭文濤代表著她的意志,但到底不是她本人,西州城守是相信她和魏遠才向他們投誠的,於情於理,陳歌都要親自見他一面表達他們的誠心。
陳歌是在旅舍的房間裡接見西州城守的,西州城守須安平見到她,便恭恭敬敬地彎腰行了個大禮,略有些緊張地道:“久聞夫人大名,今日得見夫人尊榮,是下官莫大的榮幸。”
陳歌點了點頭,微笑道:“今天多虧了須城守及時帶人趕到,我的計劃才能成功,須城守不必多禮,請坐罷。”
須安平連忙又感謝了陳歌一番,只是見到陳歌這麽平易近人,他身上那股子緊張勁還是消退了不少。
走到凌放讓人給他準備的席位上坐下後,須安平笑著道:“大概八天前的晚上,下官在睡覺時,郭校尉突然闖了進來把下官喚醒,下官當時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來了刺客,當時下官以為,下官命不久矣。”
陳歌微微挑眉,不禁看了坐在須安平旁邊的郭文濤一眼。
郭文濤似乎沒想到須安平會這般直接拆他的台,不禁右手握拳,抵在唇邊低咳一聲,“屬下當時是擔心行事太過張揚的話,會被劉徐察覺,所以才……
某行事有任何不當的地方,還望須城守見諒!”
說著,他轉身朝須安平抱了抱拳,面容嚴肅。
須安平連忙擺了擺手,哈哈一笑道:“下官後來也是知曉,郭校尉如此行事是有原因的,自然不會責怪郭校尉。
不過,郭校尉當初把下官城守府裡的人都迷昏了,那個場面確實讓下官永生難忘。
明明郭校尉就帶著十個人,卻有本事把我們城守府裡幾百人無聲無息地迷暈,下官不得不佩服,夫人手下真是人才濟濟啊!”
郭文濤臉上的神情不禁更赧然了。
所以這須城守到底是怪他還是不怪?
陳歌不禁淡淡地看了須安平一眼,這男人長了一副和善無害的模樣,實則情商高著呢。
他心裡分明是有些怨怪郭文濤當初夜闖城守府所用的方式的,只是沒有明著表現出來,而是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向她表露了自己心裡頭的不滿。
須安平說完後,笑看著陳歌道:“不過,下官還是要感謝郭校尉讓下官有這麽一個在夫人面前表現還有報恩的機會的。
當初豐州爆發天花疫疾後,迅速向周邊擴散,雖然我們西州位於西北邊的偏遠角落,天花疫疾一時半會兒沒法擴散到西州來,但看著越來越多的百姓背井離鄉,跑到我們西州來避難,下官心裡說不難受不惶恐是假的。
後來,天花疫疾一度擴散到了琮州,琮州離我們西州,中間就隔了一個黃州。
那段時間,西周的百姓無不人人自危,下官走在街上,百姓們都會向下官投來即害怕又依賴的眼神,那些眼神,讓下官的心都碎了。”
他說著,似乎又想起了那段難熬的時光,話語頓了頓。
陳歌直覺他想說什麽,也沒開口,隻靜靜地看著他。
須安平忽地,輕歎一口氣,轉向陳歌作了個揖道:“夫人,下官是個沒什麽野心、也自知沒有能承受任何野心的能力的人,真要說的話,下官的野心只有一個——便是保護好西州的百姓。
西周是下官第一個擔任城守的地方,當初下官當上西州城守後,也曾壯志滿懷、渴望做出一番功績,不給家族丟人。
只是沒過兩年,天下就突然大變,皇室被當時任丞相的謝興把持,下官的家族因為反對謝興,被謝興和支持他的家族聯手壓迫,短短幾年內便沒落得再難尋見當初的輝煌。
那時候下官遠在西州,便是萬分擔心家族的情況,也無法回去。
後來,豐州的司徒大將軍突然擁兵自重,並開始帶兵吞噬豐州周邊的州縣,下官和整個西州便仿佛突然成了亂世中的一葉浮萍,失去了可以安心歸屬的所在,永遠不知道明天一早醒來,我們又會在誰的統治下。
下官並不是一個心志堅強的人,那時候,家族和大楚發生的變故,讓下官一度十分喪氣頹廢,只是,看到比下官更惶恐無助的百姓,下官突然有一種跟他們同病相憐的感覺。
除此之外,下官更多的,還有一份責任感,因為下官發現,那些百姓沒有可以依賴的人,唯有下官了。”
須安平突然輕笑一聲,臉色傷感道:“雖然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的西州城守,沒有那個能力承諾他們一個平安和樂的天下,但下官覺得,至少,下官要盡全力護他們周全,這也許,便是下官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夫人……”
須安平說著,突然抬眸直視著面前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的嬌美女子,道:“下官有個不情之請,在夫人和燕侯有需要的時候,下官願意盡全力伸出援手, 下官也能承諾,絕不會做出對夫人和燕侯不利的事情。
只是,下官希望,在天下大定之前,西州可以不屬於任何人,可以依然保持它在這個世間的獨立。
下官這樣說,並不是想霸佔西州一輩子,也不是不相信燕侯和夫人。
下官只是希望最大程度地減少西州在這個亂世中受到的傷害,等到天下大定、新的天下之主出現那一天,下官會全須全尾地把西州交到新的朝廷手中,絕不會有一分一毫的猶豫。”
須安平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有些訝異。
這個請求委實有些無禮,還有些不自量力,他以為他現在還有提要求的權力?若是主公和夫人希望,他們便是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去漓河對岸了,拿下一個小小的西州也不過是吹灰之力的事情!
而且,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野心,真實的情況誰知道?到時候新的天下之主出現了,他還未必就願意乖乖交出西州,到時候只要他想拒絕,隨時能另外想出一千一萬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