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有些無奈地輕歎一口氣,走上前,伸出手輕輕按上了他的頭部,察覺到男人的身體下意識地一僵,輕聲斥道:“你別動,不是很累嗎?我幫你按一按。”
說著,熟練地把兩手拇指按在男人的眉弓以上,由中間往兩邊平行直推,隨即逐一地按向頭部的百會穴、風池穴、迎*等穴位,邊按邊低聲道:“你雖還年輕,但若不好好保重身體,身體一樣要抗議的。
特別是像你這樣經常不好好睡覺,小心會患上偏頭痛、虛火上浮等病症,久了還可能會頭髮脫落,須發早白……”
陳歌說著,不禁惡趣味地想到了這男人頭髮都掉光的模樣,但就他這張臉,就算頭髮掉光了也不會難看到哪裡去,不由得抿唇偷笑道:“像這樣時不時地按摩一下頭部的穴位,可以減緩你的疲憊,促進體內血氣的運行,若你有偏頭痛、失眠等症狀,也能有改善的功效。
怎樣,可有覺得好一些了?”
女子柔軟纖細的手指熟練靈巧地在他頭上移動,魏遠從最開始的身體緊繃,到後面徹底放松下來,隻覺得女子的手仿佛有著神奇的力量,讓他沉重的頭顱前所未有的輕便,到後頭竟有一種飛上了雲端之感。
只是慢慢的,仿佛取代了他身體的不適,他體內燃起了一團火,那團火越燒越旺,順著他的四肢百骸肆意蔓延,讓他好不容易放松的身體又悄然緊繃了起來,心頭仿佛有一根羽毛在一下又一下地輕掃而過,讓他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雲端,還是身在地獄。
聽到女子的話,他喉間發澀,竟是連回答都無法。
陳歌說完後,見他半天沒有回應,不禁朝側邊探了探身子,試探地道:“君侯?”
隨著她的靠近,一陣淡淡的藥香味撲鼻而來,男人猛地抬起手,一把按住了她還放在他頭上的右手,嗓音暗啞道:“可以了,不用按了。”
陳歌猝不及防地被他手心炙熱的溫度燙了一下,不禁訝異地看向他,卻見魏遠微微側過身子,把她的右手按在了粗糙的地毯上,眸色黑沉得讓人發慌地看著她。
他們現在靠得極近,兩人之間隔了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陳歌覺得,她可能只要呼吸重一些,便會挨上魏遠的身子。
她一時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男人卻已經慢慢挨近了她,按著她右手的那隻大手的力道一點一點加重,隨著他的靠近,他灼熱撩人的呼吸都噴薄在了她的臉上,她不禁微微顫抖了起來。
“歌兒……”
魏遠隻覺得全身上下都緊繃得難受,竟覺得,這種感覺比他在戰場上被砍了十幾刀都要難以忍受。
而面前的女子,不管是微涼滑膩的皮膚,還是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味,都仿佛對他有著極致的誘惑力,他下意識地、無法控制地靠近她,仿佛那是他唯一的解藥。
“君……君侯!”眼見著男人的臉離她越來越近,陳歌慌張地掙脫了他的手站起來,後退一步遠離了那曖昧惑人的熱氣後,才得以把話說完整,“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還要去張大夫那裡看看種了牛痘的人的情況,我先離開了。”
說完,沒看男人的神情,一轉身便匆匆走了出去,那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
獨留魏遠眉頭微皺地坐在原地,好半天,才抿了抿薄唇,體內那股邪火雖然隨著女子的離去慢慢退下了,心底卻仿佛空了一大塊,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寥。
明明,她也沒有排斥他的靠近,
甚至今晚,他明顯感覺到她在嘗試主動接近他。 只是,為什麽他總覺得,她還是有所保留?
其實這兩天下來,魏遠也是隱隱有感覺的,陳歌也許並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願意留在他身邊。
只是,不管她是怎麽想的,他如今已是無法輕易放她離開,而她至少給了他回應,便是如此也夠了,他總歸能讓她慢慢地接受他。
魏遠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子,走到一旁的高足長案邊,提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有些冷掉的水。
他平日裡不喜人在身邊伺候,也不怎麽注重生活上的細節,對於曾經在外漂泊了數年的他來說,吃喝住行這類外在的東西,能過得去便行。
只是如今,看著水杯裡那微微晃動的茶水,魏遠眉頭微皺。
他自是不在乎這些,但他那夫人看著便嬌貴柔弱,若讓她在這樣寒涼的秋夜喝下這涼掉的茶水,她那仿佛豆腐一樣的小身板,只怕要受不住。
……
陳歌一直到走出了魏遠的營帳,狂亂的心跳才慢慢平複了下來,想到方才魏遠喚她的那聲歌兒,忍不住捂了捂額頭,有些一言難盡。
歌兒什麽的,她還叫曲兒呢。
古代的人是不是都喜歡叫別人什麽兒表示親密?可是有些字真的不太適合加兒啊……
“夫人,您出來了。”
一直侯在外頭的藍衣見到陳歌,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來,見到她臉上還沒有退去的緋紅,微微一愣,頓時又捂了嘴嗤嗤嗤地偷笑了起來。
陳歌:“……”
罷了罷了,反正在她跟鍾娘眼中,她跟魏遠早已是奸情滿滿了。
她也無法解釋什麽,畢竟方才那情形,確實挺奸情四溢的,就差擦槍走火了。
她微紅著臉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天色,道:“睡覺前,先去隨行大夫的營帳看看罷。”
她方才說要去看一下種了牛痘的人的情況,也不全是借口,她很早便想去看一眼了,這一路上,她不好自己跑過去查看他們的情況,只能打發隨行的士卒去幫她看,如今才算有時間親自過去。
這一回在冀州募集大夫,一共有五個大夫報名,雖不算多,但那些大夫明知這回去了常州凶多吉少,便是不願意來,也是能理解的。
而這五個大夫中,便包括了張景。
陳歌拉住一個巡邏的士卒問了他們營帳的位置後,便徑直走了過去。
剛到營帳門口,她便聽到裡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你瞧!你瞧!一個兩個都病倒了吧!老夫早說了, 讓人染上畜生的病簡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再這樣下去,只怕你們這些老家夥還沒走到常州,身體便要受不住了!
哼,老夫當初說破了嘴皮子,你們就是不聽,如今後悔了吧!”
“黃大夫,你別說了!我們既然選擇了去常州,早便是把性命置之度外。
何況,據說這個法子是君侯夫人提出來的,老夫還是相信,君侯夫人不會隨意拿萬千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另一個帶了幾許虛弱的蒼老聲音響起。
“君侯夫人又如何?她有多少年行醫經驗?!正因為是君侯夫人,老夫才不相信!反正被當做試驗人選的人不是她,她那般的貴人哪需要趟這個火坑,動動嘴皮子便是了!
老夫是絕對不會種那勞什子牛痘的!老夫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聽到裡面的爭吵,藍衣的眉頭早已是緊緊皺了起來,然而看了看身邊的夫人,她還臉色如常,似乎正被人看不起的那個人不是她一般。
藍衣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惱怒,她是永遠做不到夫人那般從容淡定了,聽到那黃大夫這般說夫人,她隻恨不得衝進去對他一通東河獅吼。
哼,不是只有他才嗓門大的!
就在這時,一個白衣秀氣的青年從遠處走了過來,見到站在營帳門前的陳歌,有些愣然,又有些驚喜地道:“夫人,你怎的站在這裡?”
營帳裡激烈的爭吵聲頓時戛然而止,安靜得仿佛裡面從來沒有發出過聲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