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天

　　第一章窒息

　　這個夏天，小城比往年更加悶熱，夏天的午後街上並沒有多少人。

　　“蘇隊長我們在東河河灘上找到你女兒的屍體了。”蘇芷若坐上公交車，開了窗戶，熱風卻不住的往上撲，他的汗水也開始不住的透過薄薄的襯衫，車窗外幾個像是古惑仔的少年拿著棍猛地摔向彼此，不一會警笛的聲音就響徹了整條街，一路上蘇芷若都恍恍惚惚，他想著如果不是他的懦弱，他的女兒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他的女兒也不會經歷那麽多。

　　可，他轉念一想，這或許是一場錯錯誤誤的婚姻，幾十年前愛的那個人不知道還在不在?想著想著他就越覺得自己是個懦夫，既然在這個時間裡又想起從前的事，既然把這一切都歸咎於……

　　想著自己的無能，想著自己為什麽一次次犯錯，也許是因為天氣太過悶熱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隊！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難以獲得證據。”看著女兒被撕破的衣服和腐爛的身體蘇芷若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蹲下悄悄抹了淚，又站了起來差點沒暈死過去，幸虧他身旁的人及時扶住了他。

　　“蘇隊，你應該好好休息，都會過去的！”他因為眼前發生的事而感到窒息，他也不能後悔，他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什麽，他只是感到窒息。

　　他只是感到窒息，他無法選擇回到過去，他無法糾正錯誤，他才十一歲，更無法面對這一切，他看著欺辱他的同學喉嚨撞在他的刀尖上，電風扇不住的轉著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熱浪，牆壁被染成紅色。

　　“許萌萌，殺人犯！單親家庭的殺人犯！”

　　“小偷！殺人犯！殺人犯！小偷！”低血糖再加上這悶熱的空氣，他的眼前變成黑黑的一片，他蹲了下去，周圍的謾罵與唾棄變成那黑黑的壓著他。

　　“警察叔叔是他殺了李迪。”

　　“嗚嗚，是他是他。”他只是感到窒息，他無法糾正錯誤，他被那熱裹挾著，他從並不高的樓層墜了下去。

　　“警察叔叔他沒有殺人，我看到了真相，一直以來他們都欺負他，一直以來他都是最不起眼，最被我們看不起的那一個，所以他們有理由誣陷他，請你相信我，求求你，別把他帶去少管所！”他的意識變得模糊，可他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一個小女孩，她哭得很厲害。

　　“蘇隊，對於那件事你怎麽看。”

　　“我累了！等那個孩子醒了，就把他送去少管所吧。”

　　“叔叔，求求你，我看見了真相！求求你，救救小許好不好?”

　　“在場的老師和同學們都能夠作證，是他殺了李迪。”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詞罷了！難道你們大人都是這樣的?”

　　“我是蘇朵朵最好的朋友，難道你就沒想過她為什麽失蹤?你就沒有想過?”

　　“叔叔你看，這是我和朵朵照的照片，你看照片中的她……”小小的孩子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很悲傷的事，又似乎是在策劃著什麽。

　　“其實，朵朵和小許是一樣的。”小小的孩子拿著手絹抹了抹淚。

　　“嗯，對了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戳著蘇芷若，可他也很累，他再也不想當警察了。

　　“他媽的，一個警察連自己的女兒都救不了！”他內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又沉默著低下頭去。

　　“我叫吳夢悠，夢是夢想的夢，悠是悠悠的悠。”

　　“喔，對了，叔叔，

朵朵我們兩個真的是特別好特別好的好姐妹呢！朵朵的外號叫笑語盈盈，我的外號叫夏夢悠悠，等她回來了我們兩個要出道，我們要比梁靜茹，比許美靜還出名，我們兩個都挺會唱歌，同學們都叫她小梁靜茹，叫我小許美靜呢！”蘇芷若的淚差一點就溢了出來，他無法告知眼前這位小小孩，朵朵已經離開的真相，又或許這位小小孩……　　“以後叔叔就把你當成……”

　　“可是，許萌萌的事情，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

　　“懦夫！”夢悠狠狠咬了蘇芷若的手臂一口，大哭著跑開，蘇芷若看著手臂滲出的血，愣在了那裡，恍惚中他聽見女兒的歌聲。

　　“爸爸，你連名字都他媽取得那麽娘炮，你就不配當警察！”

　　“我死了就死了，下輩子再也不做你的女兒！”他因為悲傷過度似乎看見了女兒的魂魄，他走到窗前，點了一支煙，窗外下起了暴雨，女兒的歌卻隨著那暴雨猛地襲進窗，襲進他的心，他多希望女兒還活著，他多希望下輩子還做她的父親，好好保護她……

　　“叔叔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好朋友。”過了好久，吳夢悠又跑了回來，小小的孩子不住的扯著大人的衣服。

　　“叔叔，對不起，剛才是我錯了。”

　　“叔叔，求求你了！”小小的孩子喉嚨有些沙啞，好像，她剛剛跑出去的時候哭得很厲害。

　　“朵朵，爸爸是個好警察，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想下輩子還跟你做父女，爸爸下輩子一定保護好你，等爸爸再許下一個諾言，並完成她，爸爸就來陪你， 好不好?”芷若在心裡把所有想對女兒說的話都說了一遍，他掐滅了煙。

　　“好的，叔叔答應你！”芷若蹲下去遞給小小孩一顆糖，燈光輕輕漫在大人和小孩身旁，溫柔而美好。

　　“那，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謝謝叔叔！”

　　“”是冰凍的時分已過夜深的夜晚

　　往事就像流星刹那劃過心房

　　灰暗的深夜是寂寞的世界

　　感覺一點點熟悉一點點撒野

　　你的愛已模糊你的憂傷還清楚

　　我們於是流浪這座夜的城市

　　彷徨著彷徨迷茫著迷茫

　　選擇在月光下被遺忘

　　你忘了吧所有的廝守承諾”夜路裡，不知從哪兒傳來了許美靜的《都是夜歸人》，蘇芷若突然想起84年的那個夏天，內心有些苦澀，他還眷戀著那段感情，卻也要面對錯誤的婚姻，面對失去女兒的現實。

　　“哈哈！蘇芷若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吳巧巧?”

　　“巧巧，我們還小，我我……”

　　“喔！叔叔，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朵朵，萌萌我們是鐵三角，可是萌萌唱歌總是左！”

　　“唉，真希望我們仨都好好的。”

　　“其實，叔叔在少年時也有過鐵三角，他們是，李斌，吳巧巧。”

　　“後來他們怎麽樣了?”

　　“斌斌，他去當兵，後來邊境線上出了事，他成為了烈士。”

　　“巧巧啊！我和她吵了一架，她再也沒有回來。”許美靜的歌輕輕撥起往事，夏風卷起花香，回憶有些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