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在這裡出現。”
簡東嗅著空氣裡的苦澀醒來,恍然一覺並沒讓他一日一夜的特別經歷得到緩解,而當簡東再次看到這個無法留戀又不能拒絕的世界時,那個似曾相識的棕色怪物,已然不知在他沉睡的沙發旁守了多久。
空氣裡越發粘膩的苦澀讓簡東從半夢半醒裡掙脫,廚房裡還燒著的那半隻炒雞和面餅,在已記不清的時間裡,還算可口的剩飯,終於還是被糟蹋成了最糟糕的樣子。
那個女人真是瘋了。
簡東皺著眉頭把整個鍋一起扔進了洗碗槽,夜幕的廚房淒冷冰涼,風卷攜著不知哪家新煮的宵夜香味,緩緩中和著窄小房間裡原本彌漫的怪異。
“你跟著我也沒用,找不到又不是我的錯。”
簡東煩躁的撕扯了廚房裡僅剩的一包方便麵,嘶嘶啦啦的摩擦聲在寂靜裡分外刺耳,而這一切,都遠不及那個仍站在簡東身後的東西醒目。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他們了,找不到是他們的事。而且我都沒有和你算你之前坑了我的帳呢,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去那個見鬼的地方。”
“你聽到沒有啊,這件事和我無關啊,趕緊滾開行不行!”
脫手砸出的兩根筷子頑強的在地上跳了兩下,模糊成團的魘蟲像是聽懂了簡東的憤怒,微微的顫動兩下,卻還是朝著簡東的方向靠了過去。
“你幹什麽?”
簡東奇怪的看著完全沒明白他意思的棕色怪物,手腕悄悄摸向正燒著水的鍋柄。
“你幹什麽!”
簡東呆愣的看著靠的越來越近的魘蟲,這些從來只會做些簡單動作的怪物,竟然開始慢慢幻化成人。
突然的異變讓簡東忍不住後退一步,未等邁完,腳跟已經撞到碗櫃一角,半步之後,退無可退。
模模糊糊的一團光影迎面砸來,似人的輪廓,讓簡東忍不住伸手想要接住那即將墜落的脆弱。
虛幻的影子擦身而過,連帶著從窗縫裡溜進來的晚風,肆無忌憚的迎面而來,最後卻輕輕一碰便逃離的無影無蹤。
棕色的半透明的女人安靜的躺在簡東的腳邊,熟悉的姿勢如同鑰匙一般釋放了簡東斷斷續續的記憶。
簡東頹然的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抬頭可見的早已不再是那水泥鑄成的廢城,可每次抬頭,那個由天空飛來的身影,仍然清晰的佔有著簡東所有的思緒。
“瘋女人。”
站在第三大道的入口,往日冷冷清清的地界,最近一下熱鬧起來,蹲守在小攤前的記者三三兩兩各自為營,黑色的攝像機各自被他們的主人珍視的抱在懷裡。
他們在等什麽?簡東左右審視片刻,看著兩邊帶了些焦躁和期待守著的人們,輕抿了下唇角,調轉腳步,回避了開始一雙雙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
“老板,外邊這是出事了?”
簡東從口袋裡抽了張皺巴巴的紙幣放在櫃台上,身子靠在台前,漫不經心的在陳列著的煙架上點了點其中一個。
“可不是,最近熱鬧著呢,都上電視了,前幾天不是有警察來查案來嗎,據說是因為死人了,這不,一聽到消息這些人就都過來了,哎呦呦。”
店老板喜滋滋的同新進的客人打著招呼,一旁簡東接過煙盒,拆出根煙叼在嘴上,默不作聲的觀察著新入店的來客。
有點眼熟。
瘦瘦高高的一個男人,說起話來帶了些內靦,一身與外面那群人大同小異的工作服,
似乎也是來蹲守新聞熱點的一員。 “那最近有什麽人來買過煙嗎?”男人朝著老板靦腆一笑,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簡單的一個問題,讓店裡的另外兩人臉上一下多了點複雜的神色。
店老板無言的偏頭朝著還未離開簡東望了望,正巧看見簡東一邊點煙一邊輕飄飄的往他們這邊看一眼,兩相一碰,店老板轉頭已經又是那副樂呵呵的笑模樣。
“您看您這話說的,咱這小門小戶的可不就指著這點東西掙錢呢麽,尤其你看看這外面最近這麽熱鬧,裡頭抽煙的兄弟還不少呢,怎,小兄弟是碰上啥新鮮事了?一起給咱講講唄,讓咱幾個老村漢也張張見識。”
店老板聲音爽朗,幾聲憨笑便壓過了那男人唯諾的回復,簡東咂摸著唇間咬著的煙卷深吸一口,張合之間,周遭便已經是煙霧湧動。
就著升騰四散的煙霧,簡東不再理會一旁還在交談的兩人,兩眼散漫的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個棕色身影,想不通這魘蟲化形以後,裝死是什麽新的愛好嗎?
不待簡東把這困了他一夜的問題想明白,一雙運動鞋已然踩著魘蟲匍匐在地面的身體躍然而去。
看,躺路中間早晚會被踩的。
簡東看著地上被踩也絲毫不為所動的魘蟲嘴角一揚,再裝今天也進不去那工地,而且現在還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傳這麽快。不過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簡東是絕對不願再去警察局蹲上二十四個小時的。
魘蟲不會講話,簡東也沒真心要和它打個商量,把櫃上拆過的煙盒隨手掃進口袋裡,今天權當是白跑一趟。
最好明天這個古怪的“假屍”就可以自己消失,在晉城呆了三年,也到了該換個地方的時候。
工作也是個問題,下一份做什麽好呢……
簡東剛抬腳往外走, 身後一道厲風就倏然而至,本能的往旁邊踉蹌一閃,待站穩了一看,來的竟然還真是熟人。
原來只見那個男人時還未察覺,此刻配上那個一臉驕傲的高馬尾,簡東立刻就調出了一段不怎麽美好的回憶。
冤家路窄,誠不欺我。
“真的是你,我給你打那麽多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我為什麽要接。簡東看著自己那被一身便服的女警官抓著胳膊,對她的問題,更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答。
“你怎麽又到第三大道來了,這次也是回家順路?”女人上下打量著簡東,半是挑釁的話卻並沒引起任何波瀾。
簡東看著不依不饒的女人頓時頭大,“現在你們警察連我怎麽回家也要管一管嗎?”
“一般人自然是不管,可你不同,簡東,和我們走一趟吧。”
“不去,”簡東想起上次在警察局的事便忍不住一陣心塞,抽了抽嘴角,漏了兩個音調古怪的回復出來。
“不去不行,”女人放開簡東慢慢後退,顯露著幾絲得意的臉上看的簡東越加心煩。
“理由呢,”簡東看到女人松手後退這才放了心,顛了顛腳試探著,想要趁著兩人猝不及防之時,遠離這塊是非之地。
“理由嘛,”女人笑著從身後變出一副手銬,沒等簡東反應完成,那個笑靨如花的臉便成了簡東最後的記憶。
“你覺得襲警怎麽樣?”
“不好吧,他醒了怎麽辦?”
“醒就醒了,要不老實就再給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