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見得?”關索沒想到廖立一猜即中,頓時又驚又奇。
“朝廷若要啟用或是抓捕我,何需勞動關將軍?”廖立淡淡地說道,“關將軍到此,必為戰事!”
“交州臨近武陵,自前年開始,便多有交州百姓逃難至武陵,我亦知曉交州之亂。”廖立正色道,“那士徽乃平庸之人,如何有膽量反抗孫權,甚至擊退呂岱?背後必是有人指點。”
“孫權雖與我朝幾次和好,但終是反覆無信之輩,用交州禍亂東吳,於我大漢有利。”廖立說到這裡,卻是忍不住搖頭道,“只是我朝眼下仍不可與孫權正式反目,關將軍若是要率兵奪取交州,實非上策。”
想不到廖立片刻功夫,就已經把交州之事看得如此透徹,關索不由得心中感慨,難怪劉備及諸葛亮都稱讚廖立之才,果然了得。
“廖公之言,隻對一半。”關索呵呵笑道,“孫權已命徐盛領兵五千,前往交州平定士徽之亂,我此去非為奪取交州,乃是以五溪蠻夷身份,與吳軍交戰!”
“吳軍若敗,交州更將為士徽所有,江東人心必然震動,到那時曹魏亦有可能圖謀東吳。”廖立恍然大悟,“兩家相鬥,必有一傷,大漢更可從中取利。”
“何況五溪蠻夷號令不一,只要不已沙摩柯身份前往交州,孫權便難以問罪……”廖立忍不住讚歎道,“此法確實高明!”
不過廖立說了半天,仍是不解地問道:“只是不知此事與我有何乾系?”
面對廖立的疑惑,關索便從懷中掏出一道聖旨,朗聲道:“聖上降詔,廖立接旨。”
看到關索手中上那一卷精致的黃帛,廖立身軀不由一震,趕緊伏拜於地,聆聽旨意。
“前長水校尉廖立,徙居臨沅,深悔己罪。朕念其忠,惜其才,今特命其隨征西將軍關索往交州破賊!”
關索將聖旨高聲宣讀一遍,卻見廖立仍是伏拜於地,遲遲沒有起身,不由奇怪地問道:“廖公為何不接旨?”
廖立這時才緩緩站起身子,皺眉道:“適才關將軍提到,要以五溪蠻夷之名前往交州……莫非也要作蠻夷打扮?”
“這是自然。”關索點了點頭,要裝自然要裝的像一點,不然如何能騙過吳軍。
一聽這話,廖立頓時不滿地抱怨道:“我廖公元往日也是大漢重臣,如何能為左衽!”
士大夫出身的廖立從小學的是儒家孔孟之道,尋常武夫都看不起,何況那些粗鄙的蠻夷,要讓他打扮成蠻夷的模樣,這簡直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另一方面,聖旨上雖然委以廖立重任,可並未授予廖立任何官職,一想到自己仍是庶民白身,去了交州更要受關索這個年輕人節製,廖立心中更加不悅。
“那廖公是想抗旨嗎?”關索卻是正色駁斥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我關索眼下已是征西將軍,尚不介意。廖公上欲報效國家,下欲一展才華,為何這般迂腐!”
“你……”廖立一時語塞,不得不說關索的話確實有道理。冷靜下來想想,劉禪已經給了自己機會,如果自己負氣拒絕,只怕日後再也不能東山再起了。
廖立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地問道:“容我在問一句,是何人在聖上面前舉薦我?可是丞相?”
關索微微一頓,如實說道:“正是在下。”
廖立聞言更是一驚,不由得面露慚色,良久過後,方才沉聲道:“實不相瞞,我曾多次出言辱及令尊……也認為將軍所立之功,皆為僥幸……”
當年關羽北伐圍攻樊襄,廖立得知後就對此大為不滿,認為應該提防東吳,不應孤軍犯險,也認為憑關羽之才難以成事。等到荊州傾覆,廖立更多次在私下裡詆毀關羽,也順帶看不起關氏兄弟。
谷淖 關索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但他隨即義正言辭地說道:“眼下不是計較舊怨之時,凡事當以國家為重!”
“此子胸襟當真了得,我不如其遠矣!”
這一次,廖立也是由衷地佩服起關索,方才再次跪倒在地:“廖立領旨!”
回到家中後,廖立簡單向妻子與廖勝交代了一些事宜,收拾好行囊,隨即騎上關索向習珍借來的駿馬。二人往西南方向快馬加鞭,匯合蠻兵大部隊後,一同前往五溪之地。
說起五溪蠻夷,是指生活在雄溪、滿溪、酉溪、潕溪、辰溪這五條溪水一帶的夷民,這方圓千裡之地,名氣最響的自然是沙摩柯。當年荊州之戰,沙摩柯聽從劉備的征調,與吳魏交戰,最終被季漢朝廷加封為平東將軍。多年來,沙摩柯的俸祿皆由朝廷按時發放,習珍也時常差人問候,沙摩柯對季漢十分忠心,同樣會向臨阮送去一些飛禽、野獸、水產、草藥、鮮果作為回禮,只不過因為五溪戰事,進貢稍少。
原來,劉備在當年荊州之戰的尾聲,是讓沙摩柯統管五溪之眾,可那時漢軍久戰疲憊,雖降服了幾路夷帥,但未能席卷五溪每寸土地。沙摩柯又在與魏軍的交戰中損失四千精壯,自身實力已是大大削弱。五溪蠻夷自東漢初年便多次作亂,骨子裡就是不服王化之人。劉備病逝一年後,眾夷帥又開始無視沙摩柯的號令,五溪之地逐漸山頭林立,勢力複雜。習珍對五溪之事雖然知曉,但荊州這些年來急需恢復元氣,故而他也無法出兵相助,只能向沙摩柯送些兵器鎧甲,添其戰力。
經過近五年的互相吞並,五溪蠻夷也變成了三足鼎立之勢,除了虎踞沅陵一帶的沙摩柯外,另有薩拉牙、巴天逵兩位夷帥,分別盤踞在滿溪與潕溪。其中薩拉牙之父薩克陀當年聽從曹魏的蠱惑,起兵攻打沙摩柯山寨,後被關索率軍剿滅,薩克陀本人也死於漢軍之手。
故而薩拉牙深恨漢軍,只是因為自身實力有限,就算另立山頭,也只能斂兵自守,別說起兵反漢,就算攻打沙摩柯他也做不到。
“無怪朝廷這些年厚待沙摩柯,五溪境內有一支親漢勢力,於國有利!”關索心中暗想。這些事情,他在離開臨沅時,習珍已經一一告知。
數日後,關索帶著兩千蠻兵來到沙摩柯所在的壺頭山。當年馬援平定五溪叛亂時,曾在此山駐扎,並開鑿四十八處石室躲避酷暑。沙摩柯多年來以壺頭山作為大本營,讓老弱婦孺住在山上,士卒住在山下,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
由於當日是關索降服反漢夷帥,解了壺頭山之危,沙摩柯也對關索的武藝深為敬服,因此十分熱情地殺豬宰狗,款待關索。關索命葛憲領大軍在山下等候,自己則與廖立、熊哲、何猿等十余人登上壺頭山。在蠻兵的引領下,很快便來到山上大寨,沙摩柯已率親族與心腹在外等候。
“關索將軍,多年不見,一向可好!”身高八尺,面如噀血,環眼突出的沙摩柯一見到關索,便豪放地大笑起來,“自五溪一別,時常懷念將軍智勇雙全!”
關索也是友好地向沙摩柯寒暄了一番後,隨即入席。沙摩柯命蠻人多上酒肉,關索有要事在身,不敢多飲。熊哲等人亦是如此,不過他們本是南中夷民,性格豪爽,先後拿起桌上的狗腿豬蹄,大口啃食起來。
至於廖立,他自是不願和這群蠻人同堂飲宴,只是關索令他同往,又不得不去。看著滿桌烹調手法極其粗劣的葷腥,再看看身邊之人皆吃得滿手油膩,讓他幾乎作嘔……
等到沙摩柯喝得三分酒醉時,他看關索舉止謹慎,方才問道:“今日將軍領兵到此,可是有何要事?”
關索則是開門見山地拱手道:“索此番前來,是因聖上欲向蠻王借兩千蠻兵,前往交州與東吳交戰!”
“此乃聖上賜予蠻王之物!”關索說完,目視熊哲。熊哲心領神會,連忙起身而去。很快,他便帶著士卒們,領著五個大箱子走進大寨。箱子一打開,裡面不是金銀蜀錦,就是銅幣谷物,看得沙摩柯與其心腹皆是大為動容。
“不知蠻王意下如何?”關索趁熱打鐵,繼續問道。
沙摩柯對漢室效忠後,便開始將麾下蠻夷的人口數量上報給習珍。如今沙摩柯擁有部族八千余人,其中可戰之士超過五千。不過關索一次借走兩千人,對沙摩柯來說可不是個小數字。
沙摩柯摸了摸濃密的胡須,沉思一陣,方才回復道:“我沙摩柯身為大漢將軍,昔日又受關索將軍之恩,本不應拒絕!只是眼下薩拉牙與巴天逵兩位夷帥皆與我為敵,我若少了兩千將士,只怕他們會乘勢前來攻我山寨!”
“此事不妨!”關索微笑著說道,“蠻王可將這兩人所在之處告知我,我只需繞過他們山頭,便不會被他們察覺。蠻王可命士卒堅守山寨,憑蠻兵精妙射術與大漢所鑄弓弩,諒他二人如何敢來!”
“何況蠻王乃大漢平東將軍,如若他二人果真凶暴難馴,我亦不會做事不管!”關索嚴肅地向沙摩柯保證道。
沙摩柯環視下面的一群心腹,見眾人皆沒有反對的神情,便下定決心,拍案道:“好!我沙摩柯累受大漢恩惠,今日正當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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