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賦禪想伸手去抓,可遲了一步。砰的一聲悶響,筱賦禪翻倒在地,鮮血從鼻孔中涓涓流出。
筱賦禪捂著鼻子痛苦地爬了起來,忿然道:“這不算!我是劍客,不搞這些邪門歪道。有能耐真刀真槍的打一場!”
中年人藐然一笑:“好啊,要是輸了就趁早回家吧。俠客營可不收孬種。”
“別瞧不起人,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說著筱賦禪用衣袖擦了擦鼻血,四下望了望,“這地方施展不開吧?”
中年人沒回答他,只是站起身走向屋後,撩開簾子走進了一個小門。筱賦禪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牆外一棵古樹的枝乾探入,將一些黑色的果實灑在院中。
中年人手持一柄奇異的兵器站在那裡。那是一個長柄武器,武器兩頭都裝有兩把刀刃,一把朝上一把朝下,共四把。
筱賦禪一看到那奇特的兵器,就瞪大了眼睛震驚道:“日月乾坤刀!”
“呦呵,還挺有見識。”見筱賦禪認出了自己的兵器,中年人眼中多了一絲欣賞。
“前輩是青鳶鏢局的人?”
中年人點了點頭:“年輕時候的事了,你知道得還挺多。”
“我也是關中人。”筱賦禪有些激動道。
“別以為是老鄉我就會讓著你。”
“這是當然。”說著筱賦禪取下背後的行囊放在地上,那裡面似有鐵器一般,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接著他便拔出來腰間的佩劍。
劍鋒出鞘的瞬間,中年人的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驚道:“清風劍?看來你是真有些水平。”
“來吧。”筱賦禪有些驕傲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說罷右腳腳尖轉向中年人,左腳後跨半步與前腳垂直,成丁字形站立。右手手腕翻轉,與劍鋒成一直線指向身前地面。
中年人眼神一凜,向左虛晃一步,又向右虛晃一步,每次虛晃都會向筱賦禪接近半步。但與白廉清四年的訓練下來,筱賦禪的心性成熟了很多,單論虛招,劍術之中可是最多的。
白廉清教導過他,判斷攻擊虛實的方法,一看動作,二看眼神。兩人交手,虛招可以成千上萬,但真正的實招之有一下,一下足定生死。因此真正的那一下往往是孤注一擲,當對手決定出殺招之時,全身肌肉都會繃緊,身體會略顯僵硬。同時眼神也會變得決然,是殺氣最盛之時。當然,這兩招對真正的高手是沒有的。如沛珉那般高手每一虛招都可化為實招,亦實亦虛,必須全盤防下。但此時院中的二人顯然都不是那般高手。
掌握了要訣,筱賦禪以逸待勞,任憑對方來回移動,自己始終不動如山,等待著時機。
中年人很快來到了筱賦禪身前,日月乾坤刀下劈,距離如此之近,筱賦禪再也按耐不住,手中的劍下意識抬起。可那一下仍是虛招,長刀只是輕輕下啄一下便改為上撩,底端的刀刃直奔筱賦禪下盤。
可沒想到筱賦禪那一記上格也是虛招,只是輕晃了一下便立即下按,打在棍上,擋住了撩來的刀鋒。
劍鍔在與長棍接觸的刹那立刻沿著棍子向上滑動,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右腳順勢向前輕跨。為了不被切掉手指,中年人隻得松開握著長柄的手。日月乾坤刀在重力的作用下倒了下去,筱賦禪的劍鋒順勢向斜上方遊走,架到了中年人的脖頸之上,宣布了戰鬥的結束。
看著筱賦禪得意的神情,
中年人認可地點了點頭:“不錯,夠格加入俠客營了。” “前輩承讓了。”見獲得了認可,筱賦立刻恭敬地回禮。
聞言,中年人滿意地點點頭:“心性不錯。我叫虺聞忠。”
“筱賦禪。”筱賦禪劍鋒向下,抱拳道。
”今天不早了,你先找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寅時來這裡找我,帶你去定沙城。”
“好嘞。”
翌日,兩匹輕馬披著星辰走在被運送物資的車隊生生壓出來的大路上。筱賦禪緊緊地裹著一條黑色的毛毯,一邊啃著硬邦邦的乾糧,一邊抱怨道:“走這麽早幹嘛啊?凍死了。”
虺聞忠身上披著一件厚實的大衣,顯然早有準備。他瞥了一眼筱賦禪,道:“第一次來沙漠吧?等太陽升起來你就知道了。到了地方機靈點,別太囂張。俠客營高手多著呢,欺負我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算不得什麽真本事。”
“知道了。”
這句話說完,就陷入了寂靜。二人誰也沒有再開口,就那麽靜靜地走著。
過了不知多久,虺聞忠開口打破了寂靜:“小夥子,你功夫不錯,闖蕩江湖的話也能有一番名堂。為什麽要來參軍啊?”
“功夫好才來參軍的啊。”筱賦禪理所當然道,“男兒習武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嗎?”
虺聞忠輕歎一聲:“大部分人習武都是為了揚名立萬,像你這麽有覺悟的年輕人可不多。”
筱賦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哦?”
“是為了咱們的主帥。”
“你說白將軍?”
筱賦禪臉頰微紅,訕訕地點了點頭。
虺聞忠哂然笑道:“別做夢了,軍營裡哪個年輕小夥子不喜歡她?哪裡輪得到你?話說回來,這女人當將領就是這點好。自從白將軍上任後,報名參軍的人比以往翻了一倍。”
筱賦禪本想說“我們可是一同歷經過生死的關系”,可想了想卻欲言又止,反問道:“那前輩當時是為何參軍啊?”
“二十年前丟了趟鏢,沒臉再混下去了。”虺聞忠淡然道,“本想著戰死沙場,也算是為國捐軀了。”說著他慘笑一聲,“沒想到運氣還不錯,就這麽苟活了二十來年。”虺聞忠說得風輕雲淡,眼神之中卻帶著幾分悵然。
說到最後,他不再看向筱賦禪,而是轉頭看向遠處的蒼茫。筱賦禪感受到了虺聞忠因自己的好奇而出現的情緒變化,自覺有些愧疚,便不再說話。
就這麽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虺聞忠再次開口道:“你的劍不錯,可有名字?”
筱賦禪點了點頭:“她叫翎雷。輕如翎羽,威如驚雷。”
“你自己起的名字?”
“師父找清風名匠為我專門打造的。”
“你有個好師父啊。”
東方在不知不覺中泛起了魚肚白,初升的驕陽給冷冽的戈壁帶來一絲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二人身上,暖意上湧,被凍得手腳發涼的筱賦禪此刻竟然感到一絲幸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太陽就升到了半空,那一瞬的幸福也很快轉化為嫌惡。
筱賦禪把毛毯卷起還給了虺聞忠。沒錯,就連那毯子都是虺聞忠借給他的,他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防寒的準備。畢竟從沒到過沙漠的他怎會想到這盛夏之中竟會有地方如此寒冷。
“好吧我知道為什麽要早點走了。”太陽升起才沒多久,空氣就已經炎熱得令人難以忍受。
虺聞忠早就脫下了大衣,帶上了遮陽的草帽。他把筱賦禪遞回來的毯子塞回了身後的馬包裡,又掏出了一塊頭巾丟給筱賦禪。
“不想蛻層皮就把露著的地方都遮上。每次新兵都這樣,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年輕人,就知道練把式,一點嚴酷環境的生存經驗都沒有,真是麻煩。”
雖然被說得心中有些不爽,筱賦禪嘴上卻不敢反駁什麽。捫心自問,他的確沒什麽沙漠的生存經驗。
不知又過了多久,遠處的定沙城牆隱約可見,透過被陽光烘烤得炙熱的空氣看起來,有些微微扭曲。
不知是不是幻覺,筱賦禪總覺得黃色的土牆上閃著影影綽綽的白光,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虺聞忠眯眼看著城牆的方向,似乎也注意到了那白芒。他轉身從背後的馬包之中拿出一面淡黃色的三角形旗幟,舉到空中看似胡亂地揮動了幾下,那白芒就那麽消失了。
“剛剛那是……”
“哨兵啊。”沒等筱賦禪問完,虺聞忠就回答道,“定沙是軍鎮,哪能讓人隨便進。”
到了城門下,虺聞忠沒有直接進去,而是一拉韁繩,將馬停了下來。筱賦禪自然也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他。
“進了這城門,你可就是劍鋒帝國的軍人了。進了俠客營就沒有回頭路了,你可想好了?”
筱賦禪堅定地點了點頭。
虺聞忠灑然一笑,道:“走吧,我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