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神色拘謹,頗為惴惴不安的蘇秦,秦君駟微微一笑,暗襯:蘇秦到底是過於年輕。
此時的蘇秦,應是弱冠之年,未及而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面對秦君駟這般高高在上的君主,怎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談?
難怪歷史上的秦惠文王在見到蘇秦的時候,知道其才能卻不願啟用他。蘇秦之才,在於縱橫,在於清晰的邏輯思維與強悍的辯才,可是一見到自己這般的國君就顯得這麽緊張,如何能說服他人?
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蘇秦,聽說你求見寡人,是因對策論的結果心懷不滿?”
“不敢。”蘇秦低著頭道:“君上,蘇秦素知君上雄才偉略,非比常人,任命蘇秦為杜縣令,也一定大有用意。只是蘇秦心中不解,君上既知蘇秦之才,為何不用蘇秦?”
秦君駟並沒有回答蘇秦的這個問題,而是淡淡的道:“蘇秦,寡人聽說你是鬼谷子的高足?”
“正是。”
“對於鬼谷子之名,寡人是如雷貫耳啊。據聞尊師長於持身養性,精於心理揣摩,深明剛柔之勢,通曉縱橫捭闔之術,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鬼谷子具備通天之智。”
頓了頓,秦君駟意味深長地看著蘇秦,道:“蘇秦,尊師這般厲害,不知道你學到了鬼谷子的幾成本事?”
聞言,蘇秦歎息一聲,道:“說來慚愧。君上,臣早年求學於齊,跟隨鬼谷子學習縱橫之術,雖有數年之久,奈何天資愚鈍,家師的本領蘇秦不過是學到了一二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只有一二成?”秦君駟笑著道:“蘇秦,憑這微末的本事,你就能遊說於列國,效力於寡人,助寡人成就一番霸業了嗎?”
“自然不是。”蘇秦搖搖頭道:“君上,能學到家師鬼谷子一兩成的本事,已經殊為不易,勝於世上萬千士子矣。世人無不知鬼谷子之大名,何以也?”
“家師鬼谷子常入山采藥修道,因隱居鬼谷,故自稱‘鬼谷先生’。他通天徹地,兼顧數家學問,人不能及。一是神學:日星象緯,佔卜八卦,預算世故,十分精確;二是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軍,鬼神莫測;三是遊學,廣記多聞,明理審勢,出口成章,萬人難當;四是出世學,修身養性,祛病延壽,學究精深。”
“如家師鬼谷子這般的大才,不,應為聖賢,何以不能稱之為千古奇人?”
蘇秦對於鬼谷子顯然是十分追捧的,說起來就滔滔不絕,讚不絕口。
“君上可知,家師的名聲何以如此之大?”
“願聞其詳。”秦君駟饒有興致地道。
“孔子周遊列國,向諸侯鼓吹自己儒家學說,讓列國都推行王政,是故諸侯都對孔子以禮相待,敬若上賓。孔子並收弟子三千,然則出名的只有七十二人。孔子能有今時今日這偌大的名氣,一個是其著書立傳,開儒家之先河,影響深遠,一個則是其弟子之眾,為其傳頌!”
蘇秦垂手道:“而家師鬼谷子則不同。家師雖也著書立傳,但不曾流於世間,更不遊說列國,聞達於諸侯。也收弟子,但並非如同孔子一般有教無類。家師收徒,不問出身,不問志向,不問德行,但問資質,是以蘇秦一介布衣都能為鬼谷子收於門下。”
“鬼谷子是為奇人。”秦君駟微微頷首道。
“而家師鬼谷子能有這偌大的名聲,都是弟子打響的。家師身跨縱橫家、法家、道家、兵家等等,
弟子不多,卻個個本領高強,如龐涓、孫臏,皆已名動天下,龐涓遇羊而榮,孫臏逢戰不輸。調教出來的弟子都這般厲害,鬼谷子豈不是更加高深莫測?” 秦君駟點了點頭,對於蘇秦這般吹捧鬼谷子,深表讚同。
五行陰陽開天地,縱橫捭闔定生息。
諸子百家稱(創)世紀,奇門鬼谷俱(最)真經!
鬼谷詭秘,社會縱橫、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無所不窺,諸門無所不入,六道無所不破,眾學無所不通。
鬼谷證得弟子門人無數,翻雲覆雨,驚世駭俗,後皆大有作為。鬼谷子堪稱萬聖先師,萬聖之祖,絕不為過!
現在最為出名的就是孫臏、龐涓。
據聞龐涓和孫臏是同窗,兩人拜鬼谷子為師,一起學習兵法。同學期間,兩人情誼深厚,並結拜為兄弟。
有一年,魏王招天下賢才,龐涓知道後決定下山,謀求富貴,而孫臏表示自己學業未精,不願下山。龐涓來到魏國,受到魏王賞識,拜為將軍。
後來,孫臏受龐涓之邀來到魏國,與魏王交談後,被拜為客卿。
龐涓嫉妒孫臏的才能,於是捏造罪名將他處以臏刑和黥刑。孫臏在齊國使者的幫助下,逃到齊國,成為齊國軍師。而後在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中擊敗龐涓。龐涓羞於面對魏王,最終自刎而亡。
“多謝君上。”蘇秦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忽而躬身道。
“你謝寡人什麽?”
“若非君上點撥,蘇秦難以一抒局促之感,恐已失態,何以坦然面對於君上,慨然陳詞,一展胸中之抱負?”
蘇秦深深地看了秦君駟一眼,心中不勝唏噓。
秦君駟可真是看透了人性,不直接點破,而是拐彎抹角的跟他閑聊一下,循循善誘,以此舒緩蘇秦心中的緊張感。這如何能不讓蘇秦感慨?
而秦君駟不以為意,並不承認,他將雙手攏在袖子裡,老神自在地道:“蘇秦,說了這麽多,你自己有何本事嗎?”
“這……”
“治政?”
“略懂。“
“治軍?”
“略懂。”
“治國?”
“略懂。”
秦君駟淡淡的笑道:“是略懂?還是精通?”
“君上所言治政、治軍、治國之三者,於孫臏、龐涓、衛鞅這些人而言,蘇秦略懂,於其余士子而言,蘇秦精通。”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秦君駟不置可否。
蘇秦又道:“君上,其實蘇秦最大的本事,不是治軍,也不是治政,而是自己的舌頭。”
“舌頭?”
“不錯。”蘇秦指著自己的嘴巴,說道:“君上,敢問秦國現在缺治政之才否?”
“缺。何時都缺。”
“緊缺?”
“算不上。”
“那秦國缺治軍之才否?”
“缺。何時都缺。”
“緊缺?”
“算不上。”
蘇秦微微一笑,說道:“那君上缺強國之才否?”
“缺,而且是緊缺。”秦君駟耐著性子回答道。
“蘇秦,就是君上緊缺的強國之才。”
“哦?”
秦君駟詫異地道:“先生何以教寡人?”
“君上,蘇秦有一策,請君上一觀!”隨即,蘇秦就拿出了放在一側的竹簡,雙手呈上去,遞給秦君駟。後者接過竹簡,打開看一看裡面的內容,沉默不語。
“這就是你的強秦之策?”
“正是!”
“君上!”
蘇秦一垂手,慨然道:“君上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東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裡,蓄積饒多,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
“以君上之賢,士民之眾,車騎之用,兵法之教,可以並諸侯,吞天下,稱帝而治。願君上少留意,蘇秦請奏其效。”
聞言,秦君駟倒是心向往之,只不過臉上不動聲色。
蘇秦能獻上這道強秦之論,足見其才!
歷史上的秦惠文王,正是東出函谷,南下商於,西並巴蜀,北掃義渠,極大的拓展了秦國的版圖,為秦滅六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隨後的秦武王、秦昭襄王更是拓土黔中,限於巫郡,這無一不在證明蘇秦確實眼光獨到,一針見血的指出了秦國一統天下的根基何在。
這個時代,戰事愈演愈烈,國家越來越少,已經有更多的意識到,諸侯之間的戰爭不再是為了爭霸,一統天下已經成為了整個時代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