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返回自己的住處,腦海中卻仍然回蕩著文雯口中的那些江湖軼事,尤其是混沌劍陣的無可匹敵,讓秦遊既神往又費解,甚至他幻想有朝一日自己面對混沌劍陣時能否脫身而出。胡思亂想了一陣,秦遊回想起文雯曾經自創的“天地三才陣”,那個文雯從五行陣和十方輪回陣中參照得出的初步陣法,雖然極不成熟,卻已有很多精妙之處。文雯——自創可以修複內功的內功、從陣法中參悟陣法,這個似乎永遠在吃喝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魔頭,居然在武學上有著如此驚人的天才。
山莊比武的事項,很快就最終出來了,規則果然有了極大的變化。而其中最為關鍵的,是將參加比武的年齡限制,從十八歲以下大幅提高到了二十四歲以下且紅玉級別以下的客卿。由此一來,可以參加今年比武大賽的人,將增加一倍不止,更為關鍵的是,很多武功業已小成的青年高手,將會和原本十八歲以下的少年同場競技。
規則巨變的第二條,是原本單打獨鬥的層層比武的方式,改成了三人成組、小組比武。這個規則秦遊之前已從文雯等處聽到了些傳聞,如今終於坐實。而最終也不再是一人奪魁,而是小組三人奪魁,共同獲得獎勵。
規則巨變的第三條,是評選和獎勵的變化。比武中奪魁的小組三人都將獲得玉階晉升的獎勵,但今年的比武賽事,山莊的長老組還將從前四小組的十二人中,再次評選中比武大賽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四人,進行獎勵。只是至於獎品,本次通知去卻沒有明說。
新的比武規則很快在山莊內炸鍋了,尤其是將年紀限制由十八歲調整到二十四歲,對躍躍欲試的年紀稍幼者來說,無疑增加了很多強力對手。而山莊此次又明確對取得優秀成績的小組與個人都會進行重獎,也更加促進了符合要求的人紛紛參與比賽。很快,秦遊等人就得到重磅消息,兩年前年已然在山莊比武大賽中奪魁的、今年已經二十歲的趙潛,依然會參加比武。
但趙潛顯然不是唯一的新的競爭對手,在十八到二十四歲的這個年紀,還有太多秦遊等人沒聽過的青年高手。而以往大家最為關注的幾位新銳翹楚,邵雲奇、戴志成、趙穆、韓迫、秦遊等,卻是新規則下最大的受害者。他們本來是今年比武大賽的絕對新星和奪冠大熱,但在一群年紀更大幾歲、武功也更加成熟的新增對手面前,前景卻岌岌可危。
由於三人成組共同參賽的機制,很多人脈深廣或是有其他門道的人,很快就實現了“強強聯合”,組成了讓其他人望而卻步的實力組合。面對著一個個新成型的組合,秦遊有種不可言說的苦悶,突然增加了這麽多強力對手不說,在組隊方面,他更是信心不足。雖說先前有文雯和琴香共同組隊,但那是在限制了參賽者十八歲年紀以下的規則之下。如今參賽者井噴,以她們二人的身份和人脈,找到實力更在自己之上,甚至分別另組一直強隊,也是輕而易舉。而他環顧四周,除了徐靖、戴志誠等寥寥數人,實在是沒有其太多的選擇。而向來對自己頗為關照的凌風,又恰巧不在山莊,一時之間,連個指點自己的人也沒有了。
秦遊想過直接去找琴香和文雯,看之前的組合是否依然有效,但敏感的他又覺得很是不妥。一來二人顯然有很多更好的選擇,自己這般去問,徒增尷尬;二來琴香和文雯的身份畢竟不同,很難被被人冠之以跑關系、走後門的猜疑,原本這不算什麽大事,但對於一個心氣十足、又有些敏感的少年男孩來說,
總覺得很是不妥。當然,似之前文雯和琴香主動與自己組合的,心理又會平順很多。秦遊正有些無奈時,戴志誠忽然興衝衝地出現了,與以往淡薄儒雅的他頗有幾分不同。秦遊打趣道:“是什麽大喜事,讓你樂成這樣?” 戴志誠仿佛這才覺得自己的笑容過於明顯,稍稍收斂,但依然面帶微笑,道:“自然是有喜事。你得到消息了嗎?大約十日之前,聯盟軍在西岐山大敗魔教在中原腹地的一個分支——青蓮教。這個青蓮教在那一帶恃強凌弱、為非作歹、臭名昭著,但實力卻很是強勁,在魔教之中頗具威望。這次聯盟軍和魔教展開的第一次大戰就大獲全勝,豈不是可喜可賀。”
秦遊哈哈一笑,道:“我之前也聽過青蓮教的名頭,據說可將它列為魔教四大分支之一。這金燕宗雖然討厭,但還是有幾分真本事嘛。”正魔大戰畢竟才是現在江湖上最為重要和最令人激動的事情,秦遊為了山莊比武分組的事情憂愁了幾天的心情,也隨聯盟大勝魔教的好消息一衝而散。
戴志誠點了點頭,道:“金燕宗雖然在中原霸道了些,但此次大戰也是當仁不讓,衝在最前頭。這次大勝青蓮教,金燕宗是立了頭功的,不但殺敵無數,自己也犧牲了數名弟子,連長老也傷了好幾人。那青蓮教的教主,是被你的老朋友莫逆施和另外一個長老合力擊敗,受了重傷而逃。”
秦遊以往聽到莫逆施的名字總會生出幾分厭惡,今日卻隻哈哈笑道:“莫逆施這臭老頭,武功還真不錯呢。對了,有沒有山莊的消息?”
戴志誠微微歎氣,道:“目前還沒有。金燕宗此次主持聯盟軍,對山莊還是有些排斥的,生怕我們搶了風頭。這次與青蓮教的大戰,先頭隊伍中都沒有咱們山莊的人。”
秦遊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真論江湖地位與實力,金燕宗還是要遠遠勝過我們的。再說了,咱們這次去的人也不多,若讓我們打主力,恐怕還未必吃得下青蓮教呢。”秦遊微微停頓,壓低了點聲音道:“不過看山莊的部署,似乎也沒想在這次大戰中過於表現,派出的人與金燕宗、甚至仙霞派等相比,也頗有不如。”
戴志誠找了椅子坐了下來,微微歎氣,道:“你不提倒也罷了,但這件事情我是不讚成莊主的安排的。依我看來,正魔大戰是中原江湖百年一遇大事,一來除魔衛道,人人有責,不應攜帶推諉。二來正好趁此揚名立萬、奠定山莊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如此也更有利吸引江湖中眾多仁人志士加入山莊,快速擴充實力。咱們山莊畢竟不是陽谷、金燕宗和神劍門,原本就沒有什麽世代相傳的武學。擴充實力,應該還是走先前的路子,多多吸引各路人才為我所用。”
戴志誠的這一段突然的牢騷,讓秦遊短時間有些消化不過來,他打了個趣道:“閑聊幾句,你還突然有什麽山莊百年規劃大計了。這番話,為什麽不找莊主去說?”
戴志誠搖了搖頭,道:“我位卑言輕,哪敢跟莊主妄言,就是你提到了才順便說幾句而已,你可不能對其他人說。”
秦遊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街上的長舌婦,到處學人說話。再說了,我也沒覺得你說得多對,辦學院、練自己的武功,挺好的。雖然可能慢點,但若一旦成就,那才真正矗立江湖了。”
戴志誠辯道:“第一,這可不是慢一點,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三十年,投入人力財力無限,能否有結果還不得而知。第二,我也沒說辦學院就不好,只是覺得目前還是應該以吸引各路人才為主,如今卻本末倒置了。”
秦遊拍了拍手,讚道:“不論對錯,你好歹心思還有為山莊發展出謀劃策。我是連自己都快顧不過來了。”
戴志誠微微一笑,不再繼續爭論發展的事情,道:“你是在為比武的事情發愁呢?沒找到人組合?”
上次在處理清園的事情中,戴志成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迅速領會琴香的意思並反應,秦遊就對他的心思機敏頗為佩服。此時一語道破秦遊憂愁,倒也沒什麽意外。他反問道:“你已經組合好了嗎?找的是誰?”
戴志誠頗有幾分得意的點頭道:“整個山莊除了你,誰不是著急去找人組隊?我們組那兩位嘛,跟你說了也未必知道。”
秦遊橫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少賣關子,快說!”
戴志誠架不住秦遊逼問,這才回答道:“那兩位師兄是東海一位前輩的青年師兄弟,師兄擅長刀法、師弟擅長劍法。兩人少年成才,在東海一帶頗有名聲,號稱‘刀劍雙驕’。他們出師之後遊歷江湖數年,後來經其師指點前來拜望蘇老,蘇老和莊主欣賞其才華而強烈挽留入莊,如今都是山莊的紅玉客卿了。”
“兩個紅玉客卿還要參加比武?!”秦遊既羨慕又鄙視地看著戴志誠,“真是無恥啊,這樣的人出來和我們比試,還有意思嗎……哎,你還還有熟悉的厲害人選,也給我介紹一下唄!”
戴志誠一陣苦笑,道:“我哪有那麽大的面子,這兩人也是看在蘇老的面子上才同意與我聯手。而且啊,現在但凡有些厲害本事的,或主動、或被動都已經完成組隊了。你,你真的還是自己一個人嗎?”
秦遊尷尬一笑,將之前與文雯和琴香組隊的事情說了出來。戴志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若是按之前的規則,你們三人成組,還真是奪冠的熱門之選。不過嘛,據我所知,琴香應該是不會參加這次比武了。”
“不參加了?”秦遊驚訝問道。
“其實她二人本來都不應該、也不需要參加這樣的比武。身為大小姐,幫助莊主、夫人協管山莊才是正道、學武只是輔助。之前琴香小姐參加龍興比武大會,就已經是破例了。”
“可之前她們是認真跟我說的要組隊比賽的?”秦遊雖然認可戴志誠的話,但對於這突然的變化仍是有些難以接受。
戴志誠笑了笑,頗為老道地拍了拍秦遊的肩膀,道:“兄弟,你來山莊畢竟日子尚淺,這些宗門派別的規矩,還需再適應才行。之前的比武,隻算作每年例行公事,琴香小姐力克‘強敵’奪冠……”
秦遊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聽他繼續說道:“……意氣風發。而文雯小姐速來喜歡熱鬧,龍興比武沒上場早已忍的心癢癢了。山莊內的比武莊主當時又無明確限制,自然都想一展身手。所以二位小姐都想參加比武,所言不虛。但今時不同往日,莊主既然已定了選拔青年才俊開辦學院的重大方略,此時的比武大賽,不再是單純的比武較量,而是為山莊挖掘和儲備武學人才、奠定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武學根基。以少莊主、二位小姐的身份,何來挖掘、儲備一說,山莊自上到下定會不遺余力給他們以施展空間。何況,他們不參賽,對於其他人而言才更公平、也更放得開手腳去比武。若你在比武時遇到的對手是少莊主、或是二位大小姐中的一位,你是下手,還是留手?最終評選潛力個人時,長老們又如何評定?”
秦遊認可地點了點頭,他自認在這些方面,戴志誠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是遠勝自己的。但這一番話,卻讓原本還對與琴香、文雯組隊之事抱有一絲希望的秦遊徹底絕望了。更為遺憾的是,秦遊憧憬過無數次與琴香攜手對敵的機會,又無望了。
戴志誠補充道:“我聽說,這次開辦學院的事情,莊主對琴香小姐是委以重任的。你想,像琴香小姐這樣的身份,是跟我們在一起比個高低重要,還是籌辦和管理好整個‘學院’重要?”
秦遊微微歎息,感慨道:“我記得剛入莊沒多久你就跟我說過,若有機會一會要與二位小姐走近些關系,當時還沒如何在意。今天聽你這麽一說,才覺得人生命運大有不同啊。我們努力學武,希望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可別人生下來就已經出人頭地了,既可以精研武學獨善其身,也可以統籌管理兼濟天下。”
“可是,那我該找誰組隊啊?”如果琴香和文雯都不參賽,秦遊一時間還真想不到可以去找誰聯手?
戴志成微微轉頭,道:“琴香小姐那邊,你是不用再問了。不過文雯嘛,你還是再確認一下比較好。這位大小姐興致來了,可誰也攔不住。”
秦遊點了點頭,對於戴志成的這番評價,他是十分的認可。況且,距離確認參加比武大賽人選的日子,還有三天就快到了。
第二天的早晨,秦遊暢快地從文雯住處走了出來,摸了摸吃得有些圓鼓鼓地肚子。文雯清晰的“參賽承諾”讓秦遊的臉上還能露著笑容。只是頗為遺憾的是,文雯也確認了琴香不會再參加這次的比武,讓秦遊的一場美夢徹底破碎。不過,文雯很痛快地接過了尋找第三人的重任,按她自己的說法,以她如此深廣的人脈,找個武功更在琴香之上的人,真是易如反掌。除此之外,文雯再次興致滿滿地要秦遊回去再去“領悟”自己所創的“天地三才陣”,作為本次比武大賽的秘密法寶。
秦遊孤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對於“天地三才陣”,秦遊是由衷地佩服的,雖然這個簡易陣法不會像名字那麽唬人,但對於三人團結作戰而言,的的確確會有不小的幫助。況且在他們這個隊伍之中,秦遊和文雯雖然不過十六和十五歲,但他倆一個內力堅深、一個功法靈動,都是遠超同齡人的存在,再加上另外一位更加成熟的青年高手,秦遊對於這個組合,還是頗有信心的。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第三日的晌午,玉璧山莊的西側校場之上人頭攢動,各路青年才俊和少年英豪匯集起來,正式報名參加山莊比武大賽。由於放寬了年齡限制,這一次報名比武的人數比以往多出了一倍以上,向來寬闊平坦的校場,罕見得擁擠起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斷製造著噪音,大家照面相見,往往都會對今年別開生面的比武規則進行議論、有些人則熱切地打探著其他人是與誰組隊的、也有在期待著今年遲遲未公開的獎勵到底是什麽。秦遊也陸陸續續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但他並沒有著急上前與人招呼,在眾人都三三組合的校場中,獨自一人的秦遊頗有些另類、以及別樣的“孤單”。
“這個臭文雯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不是約好了這個時間在此碰面嗎?”秦遊微微皺眉,心中正暗自嘀咕。這時突然一陣爽朗笑聲帶著寒暄“秦兄如何一個人在此?”秦遊扭頭看去,來人正是邵雲奇。
秦遊還未答話,邵雲奇已指著身邊二人向秦遊介紹道:“這兩位分別是金刀王家的王直師兄、和江南名拳陳老爺子的高足林威。我時常向二位師兄請教武功,沒想到這次他們居然沒有嫌棄我武功低微,竟然和我成組參賽。”
秦遊熱情地點了點頭,他雖對金刀王家和江南名拳陳老爺子從未聽聞,但邵雲奇著力介紹,必然是有獨到之處的,面子上還要是熱情幾分。邵雲奇隨即向二人介紹秦遊,豈知這兩人對秦遊倒真是如雷貫耳,那王直更是個直性子,笑道:“幸會幸會。早就聽說山莊來了一位內力極深的少年高手,單手敗趙穆、反挫莫逆施。嘿嘿,了不起!了不起!”
“喲,王直兄也在此。”說話之間,忽然一陣清亮之聲傳了過來,四人側身望去,一位俊美的白袍男子正迎面走來,神采飛揚,正是趙潛。
不等王直答話,趙潛已然快步走到跟前,笑道:“仁兄不甘寂寞,也要參加今年的比武?你那祖傳刀法一出,我們誰能抵擋,今年是都來爭第二啦。”
秦遊不自覺地又向這個面貌憨直的王直多看了一眼,趙潛也算是山莊青年一代的風雲人物,連他對王直也客氣三分、而且話中之意應是王直的武功更在眾人之上,可見此人武功確實不凡。
相較趙潛的激情似火,王直卻多了幾分憨厚,嘿嘿一笑道:“四公子何故取笑於我。你那一套劈空掌使出來,我可抵擋不住。”
眾人哈哈一笑,趙潛也趁隙和林威、邵雲奇打了招呼,待到秦遊時,趙潛頗有意味地看了秦遊一眼,道:“秦遊兄弟,你們組合的第三人選確定了嗎?”
秦遊微微驚奇,自己並未說明組隊的情況,但趙潛似乎了解自己組隊的情況,莫非,文雯找的第三人就是他?秦遊略微有些驚喜,但未露聲色,只是苦笑道:“不瞞各位,實在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一會文雯小姐到了,我也要問一下她。”
邵雲奇微微一驚,道:“原來秦兄弟和大小姐組成一隊了。厲害,厲害……”
王直和林威也向秦遊點頭示意,眼神當中也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意味深長。此時,年少的秦遊還不明白,“大小姐”這三個字對於這些更懂“人情事故”的人來說,畢竟意味著太多不同。能與大小姐組隊,關系自然有些非比尋常,甚至,這背後是否有莊主的青睞和授意等等。
秦遊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但趙潛的一番話,卻讓眾人更加驚詫:“不單是文雯,我聽說秦遊兄弟原本的組合之中,還有琴香小姐。只是因為莊主令琴香參與比武賽事管理,秦遊兄弟這才另覓他人。”
秦遊敏感地聽出了趙潛語氣中的異味,他忽然想起平日聽到關於趙潛愛慕琴香的傳聞,此番話中,竟是若有若無透露出了幾分“醋意”甚至敵意。
秦遊雖然愛慕琴香,但只是單戀和暗戀,並不想讓人誤解琴香對自己有意,他不露聲色地到:“沒錯,當時文雯小姐張羅組合時,我也是受寵若驚。不過當時也只是我們三人隨口一說,趙公子怎麽會如此清楚此事?難道是文雯小姐後來去拉你組隊了?”
秦遊本是為了消解趙潛的誤會,卻不料這一問更加激怒了趙潛。原來,趙潛雖然武功卓越、面貌俊美,舉止談吐也都不落眾人,但由於曾公開追求琴香,反而讓琴香對其有些不滿和反感。文雯曾經作為最忠實的護花使者,也捎帶對趙潛生出了不滿。這次比武大會修改規則之後,趙潛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拉攏琴香組隊,畢竟以趙潛的實力,無論誰與之組隊,都會成為奪冠大熱,面對如此邀請,很多人都是求之不得。但琴香卻拒絕的極為乾脆,並說明已經與文雯、秦遊配對了組合,即使規則變化也不會改變。雖然最後琴香未能真正參賽,但這番表態,還是另趙潛頗為受傷。而秦遊這個名字,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趙潛不爽的字眼。而秦遊並不知其中糾葛,他隨口一問是不是文雯邀請他組隊,對於趙潛來說,卻更像是秦遊憑借著與琴香、文雯的親密關系來譏諷他,是明知故問,還問到了痛處。
當著眾人的面,趙潛也不便發作,輕輕一笑,道:“我早已和鄭嶽、鄭丘兩兄弟組隊了,文雯小姐即使找我,恐怕我也只能抱歉了。”
秦遊這時已聽出了一份尷尬,“即使找我”那就是“沒找”,他大約已明白文雯對趙潛可能有些不待見。但口上卻依然笑道:“那真是可惜了!要是能和四公子組隊,我們大樹下面好乘涼,也會輕松很多了。”
如此恭維,趙潛也展顏幾分。而林威卻突然插話道:“泰山雙雄和四公子組隊,我看你們這個組合,才真的是讓其他人都來爭第二咯。”
他身材高大,聲音也頗洪亮,這句話說出後,周圍的人紛紛投過眼神來看。“泰山雙雄”“四公子”,這兩個名字對山莊絕大部分青年人來說都如雷貫耳。秦遊從眾人望向趙潛的眼神當中,以及突然降低的噪聲中,感受到了這個組合的強大。
趙潛神態飛揚,環顧四周,與紛紛投來眼光的眾人接連對視而笑。在去年比武大賽中技壓群雄、大展風采後,趙潛很享受那種受眾人矚目的狀態,而以他現今在山莊的名聲以及日益精進的武功,他也確實配得上如此關注。
聚集在校場正南入口的人群,忽然自發向兩邊退開,留出了一道一丈寬闊的通道。兩列鐵甲衛隊持槍佩劍魚貫而入,周身如墨甲胄散發陣陣冷光,令人一望而心生敬畏。鐵甲衛隊之後,兩個個銀色鎧甲衛隊分別列成四二四的簡易方陣闊步而入。玉璧山莊眾人一看如此列陣,就知道必是莊主要過來了。
陳劍川一身褐色長袍當先而入,腰間和袖口都繡著暗金祥雲圖案,腰間更懸掛則一塊手掌大小的圓形紫金紋路墨色玉佩。在他右側稍後,楊苑一身淡黃長裙,雲鬢高聳、耳懸兩滴月牙狀透明清玉,儀態萬千地走了進來。楊苑素來很少公眾露面,今日意外出行,本就令人驚喜,再加上她保養得當、雖然生育了三個子女又年近四十,但身子阿羅輕盈、猶如少女,容貌娟美、不輸當年。這一出場,竟惹起校場眾人一陣歡呼讚美。
楊苑不禁莞爾,素手輕揚,向兩側眾人微微示意。莊主夫人如此親和,自然更加引起眾人一陣歡呼。陳劍川微微一笑,半轉脖子低聲笑道:“風華猶在,寶刀未老啊!”楊苑忍住笑,低聲“呸”了一句,卻不再多說。
楊苑之後,一道淡藍色的婉約身影出現,校場上的歡呼聲忽然安靜下來,但片刻之後,一陣更勝之前的叫好聲爆發出來。但眾人似乎也覺得這叫好之聲比對夫人的聲音還要更大,似乎也有不妥,於是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嘖嘖讚美、甚至交頭接耳地議論之聲,卻始終安靜不下來。
淡藍色長裙和透明白紗,烏黑青絲一瀉及腰,如羊脂玉般白嫩肌膚,絕美的面龐和秀美身段。琴香向來很少裝飾,但驚心動魄的容顏、和那總是隱隱透著高貴甚至幾分冷漠的面龐,是一種壓抑呼吸的美,是上天的垂憐和完美的傑作。只是,與楊苑的巧笑嫣然不同,琴香給人的印象總是帶著幾分冰冷和肅然。但饒是如此,也絲毫不會影響她那令人沉醉的魅力。
陳劍川沒有轉頭,低聲呵呵一笑,道:“夫人遇到敵手了啊。”
楊苑面色不變,輕聲道:“閨女比媽好看那是正常,一代當然要強過一代。”
陳劍川呵呵一笑,沒有繼續再說。
校場之中某個角落,趙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光遠遠地盯著淡藍身影,讚道:“山莊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九天仙子,瞥若驚鴻。”
秦遊轉頭看向趙潛,見他正微微揚首眺望琴香。直白的讚美,和毫不掩飾的目光,趙潛對琴香如此“明目張膽”的情意,令秦遊有些驚愕,與此同時,一股酸味湧上心頭。
但其他人似乎更加了解趙潛的“情史”,那王直嘿嘿一笑道:“四公子年少才高,乃我輩翹楚。更難得重情重義,對琴香小姐一往情深。老天爺成人之美,必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趙潛面露激動神色,百忙中扭頭看了王直一眼,抱拳道:“承王直兄美言,但願天隨人願。”
“哪有那麽容易!”一道很煞風景的話忽然冷冷說了出來。趙潛、王直等人微一愣神,這才望向秦遊。秦遊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後悔了,只是心裡忽然不吐不快,更聽不得趙潛這一副公開了追求琴香的架勢。他微微抬頭,打了個哈哈,道:“我的意思是,琴香小姐這般天仙一眼的人物,愛慕的人一定很多。趙公子,你的對手恐怕不少。”
趙潛轉過身來,從上到下來回打量秦遊。他長長地吐納了幾口氣息,當著一眾人的面、一字一句、直言不諱的問道:“然則,秦遊公子是否也是這敵手之一呢?”
邵雲奇、王直、林威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秦遊身上,周邊數個秦遊陌生的面孔,也紛紛看向他。秦遊小心翼翼地快速地環顧四周,又向趙潛看去。此刻的趙潛,飛揚的面孔已是一臉崢嶸,目光如電、帶著怒火和敵意,直直盯著秦遊。
秦遊隻與趙潛對望了一眼,就趕緊低頭躲避開他的目光,但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邵雲奇等人的目光重重壓在自己身上。趙潛的聲望、實力和能量,在毋庸置疑的,即使在整個山莊的青年人群中,也是獨佔鼇頭的存在。而自己,則堂堂的“四公子”面前,無論聲望、還是武功、甚至在山莊未來的地位、前景,都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甚至,在趙潛甚至還有其他眾多優秀的追求者、愛慕者、暗戀者中,秦遊目下的實力實在過於低微,低微到甚至不配去追求甚至不配去喜歡她。更何況,秦遊想到了婉兒,無論如何,他不該“霸佔”了婉兒的感情後,又喜歡另外一個女孩。也許,自己對琴香的暗戀,更應該是一份錯誤,一份本不該有、本不該出現的感情。他更不該自討沒趣,在其他人面前去表露對琴香的野心,甚至因此和趙潛為敵。
下意識的,秦遊想抬起頭來,說一句“不是”,隱藏這份本不該存在的感情,避免本不該出現的麻煩。但他沒有抬起頭,腦海中陡然閃現的,是琴香對自己俏皮眨眼的微笑,和宛如仍在耳邊的問詢和關心。那麽美的笑容、那麽溫柔的聲音、那曾多次出現在夢裡的身影,那曾無數次攜手邁步的向往。要說“不是”嗎?從此與這些揮手告別,從言語上否認、從心裡面告別?要放棄去憧憬那美麗誘人的溫柔嗎?
青春、年少、時,你,可曾,為誰,固執地倔強過?
那個人不知什麽時候起,就那麽猝不及防地成為了你的驕傲和信仰。
哪怕,只是私下裡,偷偷說一個謊,也覺得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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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遊抬起了頭,向那淡藍色的身影深深望去。驀然,他雙目如雷,堅定地與趙潛對視,一字、一句,仿佛使出了全身力氣道:“當然……是!”
空氣仿佛在此刻凝固,趙潛的眼神已是冰冷,飛揚的臉上帶著幾分哂笑,雙眼卻一直死死地盯在秦遊面龐上。他的身體,因為暴怒而瑟瑟發動,雙手握拳、極力地壓製著情緒。如果不是在校場、如果不是因為莊主等人都在場,趙潛會毫不猶豫地一拳砸在秦遊的臉上。這兩年來,山莊諸位誰不知道他趙潛對琴香的愛慕與追求,雖然結果並不如意,但琴香已經是公認的他人不可觸碰的趙潛的禁忌。但今天,秦遊,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居然當眾向趙潛發出了挑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趙潛在努力壓抑心中的暴怒。忽然,他冷冷一聲笑容,對著秦遊哂笑道:“這次比武,你最好不要碰到我。否則,就算是你和文雯一支隊,我也讓你知道自己的斤兩!”
“喜歡琴香……你不配!”趙潛劍眉倒豎,怒目圓瞪,絲毫不留情面地道。
“呵呵!”秦遊慵懶而悠長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趙潛怒道!
“你是傻嗎?”秦遊一張口就讓王直等人目瞪口呆。“朱沐風、何無極、莫逆施站在面前我都不懼,你一個區區趙潛,你跟我放什麽狠話?”
“秦遊!”趙潛急衝兩步,離秦遊僅有一尺之距, “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
“笑話!”秦遊一陣哂笑,“你和我有何交情,你對我有何恩義。你趙潛與我同為客卿,與你說話,有什麽敢與不敢!”
一股磅礴氣息憤然而起,趙潛忽然上前,肩膀重重地撞在秦遊身上。
秦遊亦早有防備,但身體仍是向後挪了一大步,這才將將站穩,而趙潛停在原地,肩膀亦微微晃動。
“有幾分本事,難怪如此囂張!”趙潛惡狠狠地道,這一撞,他原本預計秦遊至少退出三步才能勉強站住,卻不料秦遊內力遠較自己以為的更加深厚,甚至連他自己,也差點沒有站穩。
秦遊卻已翻了臉,哂笑道:“你也不過如此,有什麽可囂張的!”
趙潛怒氣勃發,剛要上前,旁邊王直忽然出手,一把摁在趙潛肩頭,笑道:“四公子,莊主、夫人在此,此時不是大動乾戈的時候。”
趙潛要是看了看周圍眾人,心有不甘卻終於強行按下怒火,道:“好!今日之事,趙某記下了!他日不論比武校場相見,還是私下會面,總會有個了斷!”說完他肩頭微微一震,將已經不再出力的王直手掌抖落,轉身大步而去。
秦遊不想在此事上再做糾纏,深吸了一口氣,向邵雲奇、王直、林威等人拱手道:“各位,我也告辭了!”
王直等見秦遊年幼,本還想勸說秦遊幾句不必與趙潛劍拔弩張,但見他表情決絕,又隻得將話咽回了肚子。只是剛才秦遊對抗趙潛的決絕狠厲、與承認愛慕琴香的大度果決,讓王直、林威等忽然感覺——年輕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