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葉飛的說法楊漣不以為然。
“可是你又怎麽知道福王繼承大統之後,會不會聽其母親鄭氏,讓外戚乾政?我可是知曉當年鄭貴妃一直和外臣勾結,不說別的,就說那‘移宮案’的李選侍之所以那麽大膽就和鄭貴妃脫不了關系。一旦福王得勢,這鄭貴妃肯定會乾政。”
這“移宮案”明末三大案之一,三大案分別是“梃擊案”“紅丸案”和“移宮案”。這三大案是明亡的開始。
按照時間順序,“梃擊案”是最開始發生的,當時正是“國本之爭”的關鍵時刻,朱常洛雖然被萬歷皇帝冊封為太子,可是萬歷皇帝是被大臣逼迫的,時時刻刻的想廢掉他,正在這個背景之下卻沒想到一個瘋漢子竟然能夠闖入太子寢宮,利用棍棒毆打太子朱常洛,此事驚動朝野。經過調查後發現指使這瘋漢子的是鄭貴妃的人,從此這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坐穩了。因為涉及到鄭貴妃,萬歷皇帝查到這裡就沒有往下查下去。但具體真相如何,卻是眾說紛紜,有人猜測這很有可能是栽贓嫁禍,因為這個案子最大的贏家是太子勢力。
至於“紅丸案”,據說是這位朱常洛登基之後,沉迷酒色,因為氣力不濟,決定服用紅丸,初時感覺還不錯,可是第二天就駕崩了,此時距離他登基時間正好是一個月。
那“移宮案”是發生在朱常洛死後,天啟帝登基之前。這位楊漣就是“移宮案”的主角之一,對於這件事很有發言權,當年在位僅一個月就駕崩的泰昌皇帝朱常洛死後,鄭貴妃送給朱常洛的李選侍賴在乾清宮不走,要求封後,楊漣等大臣上書死諫,還未登基的天啟皇帝朱由校迫於壓力隻好下令李選侍移宮,這件事在當年的影響十分之大。
“我不知道那鄭貴妃會不會乾政,但我知道就算鄭貴妃乾政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不是麽?”葉飛笑了笑,悄聲的對楊漣說道:“大明已經爛在根裡了,很快就要滅亡。只要還在現有的規則和框架之中,就回天乏術。想要救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這個國家的規則給打爛了,然後重新構建一個新的規則。”
“你可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麽?”楊漣吃驚的望著葉飛,因為葉飛剛才的話和造反無異,這廝的膽子這麽大?
“我當然知曉,之所以跟楊大人你說,那是因為你不會跟別人講。”
“那是我該謝謝你的信任了。”楊漣深深的望了一眼葉飛:“葉先生你的膽子很大,楊某佩服,不過你說我大明快要滅亡,是不是太聳人聽聞了!我大明朝國力強盛,怎麽可能輕易被顛覆!”
葉飛嗤笑一聲:“所以說你們這些清流言官只顧眼前,只會誇誇其談,卻沒有任何的戰略眼光。如今北方嚴寒,陝西諸省荒災,顆粒無收,南方連年暴雨洪災頻繁更是哀鴻遍野,朝廷國庫空虛,拿不出多少的賑災銀子,就算拿出來,在賑災的途中也會經過層層的盤剝,真正到那些災民手中的又有幾個?那些沒有飯吃的災民們會如何?肯定會發動叛亂。此為內憂,外患更不必說,你們黨爭不斷,導致東北防務廢弛,被後金的努爾哈赤抓住機會,奪取了遼東東北,他們虎踞東北,更是對大明虎視眈眈。倘若大明內部有叛軍起事牽製大明朝兵力,外部那後金趁機攻入山海關,你覺得會如何?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哪有一直昌盛不敗的王朝?大漢朝四百年,大唐朝大約兩百九十年、大宋朝大約三百二十年,算算時間大明國祚也兩百五十年多年了,
也該到頭了。” “不可能!區區蠻夷哪裡有這個膽子敢入主中原?”楊漣否定道,不過他的內心卻隱隱有些動搖,因為他是曾是朝廷大員,對這些信息也有所耳聞,只是當時忙於彈劾魏忠賢,所以就沒有考慮這些事。
葉飛見他不信並沒有著急發誓賭咒讓他信,他知道這是一個時代人物的局限性,如果他是這個時代的人,肯定也不會相信。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就像在地球二十一世紀初,有很多人不認為互聯網行業能夠發展起來,那些互聯網公司拉投資之時卻被認為是騙子的一樣,這也是時代的局限性。而今人則是覺得有很多前人不抓住這個機會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夠回到二十一世紀初,他們肯定讓祖宗賣房賣地投資某某互聯網公司。
處於如今這個時代,能夠看清楚未來的人只有極少數。而楊漣雖然名氣很大,很明顯不屬於這種人。
沉默了片刻葉飛道:“既然我說什麽你都不信,那麽就這樣吧。我跟你打賭,頂多兩年,就會有農民起事,最先起事的應該是在陝北。當然跟你打賭沒有什麽用了,因為你很快就要死了,不過你要聽我的,我倒是可以救你一命。”
“葉先生,老夫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你沒有必要救我。”楊漣道。
葉飛從獸皮袋子裡拿出了一塊肉餅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道:“你覺得你的死會有價值麽?”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老夫的死能夠喚醒更多人對於閹黨的反抗,那就是值得的。”
葉飛拿出水壺喝了一口,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為了虛名罷了,你知道這魏忠賢是太監,不可能永遠把持朝政,也沒有能力永遠把持朝政,只要新帝繼位,肯定會除去前朝舊臣,這魏忠賢臭名遠揚一定會被清算,到時候你就能夠平反,獲得忠臣美名流傳千古,是也不是?”
“葉先生,老夫沒有這個想法。”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活命呢?到時候你隱姓埋名,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不是一樣能夠達成你想要的結果麽?難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的預言是不是真的?”說到此處,葉飛看了看四周,悄聲對著楊漣說了幾句。
楊漣身軀一震,問道:“真的?”
“真的假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還是那句話,你願不願意活下去?”
楊漣用狐疑的目光望著葉飛,蹙眉道:“葉先生,你為什麽要幫我?”
“實不相瞞,是因為有個女人很想救你,如果你死了,她肯定會傷心,而我不想她傷心。”
楊漣怔了怔,他想到了好幾種答案,就是沒想到這種答案,出乎意料,不過出乎意料似乎更值得相信,他深吸一口氣道:“好,我答應你。”
見楊漣答應,葉飛心中暗道:“丁白纓啊丁白纓,我可是為了你連要殺頭的事情都做了。”
吃完了肉餅,葉飛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離開了楊漣的身邊。
別人都望著葉飛,不敢詢問剛才葉飛和楊漣說了些什麽,包括黃千戶也是如此,權當做沒有看見,因為他們覺得葉飛的醫術太高超了,如果因為這些小事就記錄下來得罪這個人,以後恐怕很難做,萬一被人知曉是某人做的,恐怕都不需要葉飛出手,就有人幫葉飛除掉那人來討好葉飛。
他們不敢,但有人敢。
言切見葉飛走了過來,問道:“你剛才和那囚犯說了一些什麽?”
葉飛笑了笑,實話實說道:“我罵他們這些東林黨禍國殃民。”
言切有些狐疑的問道:“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言切看著葉飛那滿不在乎的樣子警告道:“你少跟這個楊漣來往,他可是‘九千歲’點名要的人,跟他沾邊沒有好處。”
葉飛望著言切有些擔憂的目光回過味來了。她嘴上是在警告他,其實就是在關心他,讓他不要和這人走的太近,以免被牽連,本來他還想問“你是在關心我啊?”可還是忍住了,只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一定會跟他保持距離,不會讓你擔心的。”
“誰擔心你了?”言切繡眉微蹙,轉身離開了,不過她的內心卻是砰砰直跳,有些疑惑起來,難道自己是真的擔心他?
不,自己只是在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就算不是報答救命之恩,那也只是起了做為人該有的憐憫之心。她自覺就算是一隻貓,一條狗,如果遭遇了危險,她也會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