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張維和馬小城回來後，帶來了做開發的第一筆收入，但與此同時，張維師兄還有些建議，需要他們修改。因此，想要拿到全款，哥幾個還得繼續努力。

至於這第一筆款子，徐進、馬小城交完房租，3人留下一點零用，再投入到後續開發中，也就沒剩多少了。

於張維他們來說，每天睜開眼的第一感受，可能是……“負債”。不同於給老板打工，沒有穩定的收入、沒有完整的福利系統、不入勞動保障體系，所有的風險都是自己扛，張維他們搏的，也不過，是一種可能。

然而，這樣的“激進”，卻依舊值得讓人敬佩。因為他們是在努力的為社會創造價值。虧了，算他們自己的。盈了，卻能使多方共贏。

所以，一個年輕人過分安逸、低欲的社會，才會讓JP經濟學家們憂慮不堪。

不過身為中國好青年的張維、徐進、馬小城，想要走向事業“正循環”的道路，還是有段距離的，這天跟張維師兄一交流，給馬小城最大的感受就是:這錢，是真的不好掙啊！

3個男生繼續埋頭敲代碼。而另外一邊的“打工人”蘇妮，看似有各種保障，日日打卡，每天都在“進帳”，然而，這安穩，也沒讓她覺得，工資好拿！

只是在“攜手聯合”幹了短短兩個禮拜，蘇妮就有一種，想去撞南牆的心情了。

如今再憶往昔，猶記得當年，初入江上職業技術學院之時，她還曾抱了一種，既然選擇了社會工作這個專業，那麽將來畢業了，就一定要好好服務社會、服務大眾，努力做個優秀社工的熱血期望。

可，真的“服、悟”了，她才知道，對社會人來說，理想、熱血什麽的，就是個P！它們充其量也就是老板們，想忽悠新人，搬出來的洗腦神器。

跟打工的談理想，等同於拖了褲子放氣，對方時刻尋思的，只有挖根。

因此，兩個禮拜、只是短短的兩個禮拜，蘇妮便從過去的“有志”女青年，變成了眼下，最庸俗的“事兒媽”(這裡指事兒多)。

她終於理解，為何班上的男同學們，10個裡有9個半離開了這一行——剩下1個，人在，心早就飄了。

實在是……人少錢少，又忙又累。而且，每天都是負能量滿滿。

蘇妮幾乎日日加班。因為是新人，暫時對業務還不熟悉，內部培訓也沒結束，所以蘇妮目前做的是接電話的工作。

不是在寫寫寫，就是在聽電話。

雖說“攜手聯合”主做夫妻關系調解，但它的經營范圍，以家庭為單位，因此，只要是“家長裡短”的事兒，它都接。

公司將業務做了分級，像上次蘇妮跟著鄭雅蘭老師和王浩哥，處理的羅先生的案子，出動了谘詢師了，那就一定是最高級別了。

其它普通級別，待蘇妮他們這群新晉社工，培訓結束後，便要學著獨立處理了。

而現階段，蘇妮接的電話，屬於最低級別，用蘇妮自己的話說，就是做個垃圾桶，即可。

比如最近，福泉路街道的龔阿姨，就成為了蘇妮的服務對象。龔阿姨與自己的哥哥，素來不睦，兩家住在一個小區，平時碰不到還好，碰到了一言不合就要吵起來。

一吵吧，總吵半天，也不管是工作日，還是休息日，有時就那麽站在小區大馬路中央，有時則在樓道裡。哇啦哇啦，各種髒話，龔阿姨和她哥哥，出自一母，皆生了副好嗓子，直能嚷得整個小區都聽得到！

於是福泉路街道的居委，就會接到各種擾民的投訴，早在“攜手聯合”將此業務分包之前，

龔阿姨和她哥哥，就已是福泉路街道居委的“歷史遺留問題”了。現在，這個問題跑到了蘇妮手上，龔阿姨和他哥一吵，就會打電話來傾訴。有時候沒吵，她心裡一不痛快，也打來。

跟蘇妮說來說去，總是那些個陳詞濫調，無非是當年父母太偏心，用了龔阿姨兒子的名額，去成全龔阿姨哥哥家拆遷。龔阿姨哥哥有了大房子，卻沒有補償妹妹。害得龔阿姨老公家拆遷的時候，她兒子沒了名額，龔阿姨和她老公就只能自己出錢買平方。

就這事兒，一吵吵了幾十年，如今龔阿姨父母早就過世，她兒子都已經30歲了，龔阿姨卻還在耿耿於懷。

如果哥哥住在別的地方，倒也罷了，壞就壞在，哥哥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將從前賴了龔阿姨兒子名額的這套房子，賭掉了。

如今他們在龔阿姨小區，是租的房子。哥哥生活的不如意，碰到妹妹，妹妹為了從前的事兒，總要刺兒他兩句。一來二去，這梁子越結越深，也就吵個沒完沒了。

蘇妮聽這些，都要聽吐了。從她接手龔阿姨，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她少說，都得講了有十幾遍！

蘇妮每每勸:“阿姨，都過去了，你看，你哥家現在都沒房子了，還不如你呢，是不是?你就當，這是老天爺替你收拾他當年的賴皮了，好不好?既然老天都幫你了，你還埋冤什麽呢?”

龔阿姨完全聽不進去， 蘇妮勸了兩回之後，她終於發現了，這阿姨不理人的，她壓根兒就不聽別人講話！

頑梗至此，也難怪，一個心結，怎麽都打不開。

於是，那以後，她光閉著嘴地聽她念叨，等龔阿姨脾氣過去了、勁兒發沒了，蘇妮便象征性的微笑說幾句:“阿姨啊，以後有什麽事，就打我電話，啊?吵架麽，就不要吵了，對你身體不好呀，是吧?”

龔阿姨來個電話，蘇妮就諸如此類的勸說一遍。時間一長，蘇妮覺得，自己也要變得跟龔阿姨一樣嘮叨了。

總之這工作，就這麽做著。日複一日。

有一天蘇妮突發奇想，往自己周圍一觀察，猛然發覺，自己身邊這些有工作經驗的同事們，一個個，都婆婆媽媽的:

蔡婷姐每天早晨來都要擦桌子，拿了張濕紙巾，不來回擦上兩遍，她絕不停手。

王浩哥對他的頭髮很講究，每每照鏡子，一定要把他的劉海，偏成45度——30度、60度什麽的，都不行——一定要45度。哪怕是在工作中，他習慣性的甩頭動作，也是為了讓他的劉海保持45度。

米娜姐講個話，總怕別人記不住似的，一定要講兩遍，有時候話比較長，她就強調重點，比如:“周六加班哦周六”、“禮拜五下午4點前更新工作日志，下午4點前”。

蘇妮不知道他們這些個習慣，是先天的呢，還是後天的?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職業病”?

她隻曉得，自己乾久了，可能也要……“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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