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色逐漸濃鬱,天地間的那一抹深沉的惡意與扭曲也逐漸深沉了起來。
深邃邪惡的意志在黑暗深處孕育蔓延,在自己的感知上觸摸,低語。
這個本來熟悉的世界在張寶仁的“眼”中又揭露了另一幅樣子。
和白天相比,晚上的天地中那抹惡意除了更加的活躍濃鬱之外,真正值得注意的卻是黑暗本身。
籠罩在天地間的黑暗夜幕在他的心中也好像活了起來,
黑暗是那麽的濃鬱、邪惡,其中好像孕育著種種罪惡陰穢之物。
絲毫沒有在城中那麽的寧靜安詳。
張寶仁臉色十分難看的道:“這就是真正的黑暗嗎?”
“真正的原始黑暗可比這恐怖多了,九州之中的黑暗已經被我們封印驅逐。
只是在城中馴服的更為徹底,而在野外還有一點原始黑暗的氣息烙印罷了。”
陰老沉聲解釋道:“你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危險。”
“因為你那超乎尋常的感知,你看到的世界與他們,甚至和我所見到的都有所不同。
你可以更敏銳的感受到天地之間的種種細微氣息,很多在他人看來平常之物的事情在你眼中就格外的清晰。
而那些普通人,在他們的視界中,這個世界或者說黑暗要更為的平靜安詳。
所以那些普通人有時候和我們相比還要更安全許多。”
“因為可以接觸,所以可以被接觸…”張寶仁心裡暗歎了一聲,沒想到自己本來頗為得意的感知竟也為自己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真是無知者無畏!
有些羨慕,又有些憐憫的看向了那邊商會的方向。
一點紅星在黑暗中升起,很快變成了一朵橘黃色的、飄逸的、微弱的火光。
張寶仁忽然一定,連忙細細的感應著,黑夜在他的感知中和以前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那黑暗中的這火光也同樣如此。
在深邃的黑暗之中,火光帶來了一抹微弱卻又絕連綿不斷的光明與希望。
雖然這一點火光和整個黑暗相比,是那麽的微弱,那麽的脆弱,仿佛一陣風就能熄滅。
張寶仁驚呼出聲,“這火怎麽…”
“這火怎麽如此的神奇?怎麽如此的不凡?怎麽會有這種力量?”
陰老順著他的話替他說出了接下來的話,接著又回答道:“火焰其實從來都是如此。”
然後又向張寶仁問道:“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人類誕生之初第一紀的歷史嗎?”
“人類誕生於無窮的黑暗之中。
那時候的人類非常脆弱,被無數同樣隱藏在黑暗中的鬼祟視為食物,視為雜草。
直到一個叫做‘燧’的人出世。
他發現了火,在人類還沒有滅絕之前,從黑暗中撿起了一點星火,為人類帶來了光明,帶來了生存的火種……”
“這就是人類歷第一紀星火之年的起源。”
陰老說著搓出一點星火落在搭好的柴堆上。
一點微弱的火焰誕生在黑暗中,逐漸壯大…點點火星衝天而起,然後逐漸變成塵埃。
通紅的火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張寶仁清晰的感覺到了黑暗與惡意被火光驅逐。
火光中孕含著一股溫暖親切,連綿無盡的意志。
“火從來都是這樣,在光明中它只會默默的燃燒,在黑暗中它必然會帶來光明…”
陰老平靜的說道。
而張寶仁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這堆火焰,長久不語…
…
…陰老拿過一根柴扔入火中,火星濺開,隨之便燃燒的更加旺盛。
“這會兒無事,
我就順著剛才的話,給你科普一下有關怪異的知識吧。”張寶仁聞言忙打起了精神,事關怪異這種與他利益相關,威脅著他生命安全的恐怖存在的消息,當然要仔細的聽著。
陰老緩慢沉重的說道:“這世間怪異並非是永恆不變的。”
“有很多怪異是隨著時間而逐漸出現的。”
“特別是一些和人類密切相關的怪異,它們的出現往往是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
“像我們剛說到的不法,就是這一紀才出現的一種新型怪異。”
“但以前也出現過這種仿佛因為人而出現,專門針對人類文明社會的怪異。”
“有一個古老的怪異叫做‘貝’。”
“其的存在之久近乎可以和人類文明等身。”
“這是一種罕見的,特殊型怪異。它並不像不法那般虛無縹緲,它是有著實體的。”
“實體?”
張寶仁皺著眉頭疑惑道,好像是在想象怪異會像是什麽樣。
陰老點了點頭,繼續道:“它的樣子是大小不一的紅色貝殼。
沒有具體的形狀,就是每一個‘貝’看著都好像是被血與鹽醃過一樣,聞著還有一股輕微的酸臭味。”
“‘貝’之所以被視為因為人類而成誕生出的怪異,就是因為在沒有人的地方,它就如同一般的貝殼。
並沒有多少特殊神異之處。
但如果是在人的身邊,它就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力量,誘使人心中的貪欲。”
“但凡只要看見的它的人,就會對其有一種難以抑製的貪欲,得到的越多,使用的越多,這種貪欲就越發強大。
最終直至把自己的靈魂吞噬。”
“使用?”
“勾起人類貪欲的可並非只是它本身的誘惑之力,還有它的功效。”
說到這裡陰老的臉上出現了動容,有一種莫名之色,“你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張寶仁不確定的說道:“這是形容錢的力量很強大?”
陰老搖了搖頭,“錯了,這不是誇張,而是陳述。”
“你拿著一個紅貝對鬼說,讓它推磨,它就會給你推磨。”
“您說的是那種扭曲的怪物?”
“就是我們捉的那種鬼!”
陰老道:“貝這種東西唯一的能力就是無所不能。”
“那它有什麽副作用?”
張寶仁果斷的問道。
他絕不會相信所謂的‘貝’使用起來沒有什麽副作用,要是沒有副作用,‘貝’簡直就天下無敵了,哪裡還有可能被稱之為“安全”。
陰老點頭道,“‘貝’所使用之處,物價必有波動。”
…
同一時刻,另一邊。
商隊駐扎之處,離火堆稍遠一點,光暗之間的地方,放著一張毛氈,之上坐著三個人。
小臉通紅的丫鬟拿著扇子給小姐扇著風。
乾瘦老者笑道:“…我們明天就能趕到八百裡城,東拚西湊弄了這麽多糧食,緊趕慢趕的,希望那裡真如我們所料。”
“趙姑父家有十幾個鋪子,做的全都是糧食生意,他的話定然不會有假。
南城郊區的農田遭了荒,新糧收不上,糧價必然會有波動。”
雖然說的是災,但小姐溫柔的小臉上卻有著盈盈笑意,“就算其他地方有著余糧,但運過來總是需要時間。”
“我們趁著新糧不夠,舊糧不足,而遠糧又未至,這個人心不穩的時機賺上一筆也是成的。”
…
張寶仁繼續問道:“對於所使用‘貝’的人,會有什麽副作用?
而且所謂的無所不能也必然有著限制吧?”
陰老對他欣慰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是肯定的,不然其也不會被稱之為怪了。”
“‘貝’這種東西必須由智慧生物使用,而且使用它所許下的願望不能超出所有‘貝’的限度,不然願望的結果就會是扭曲的。”
“每一個‘貝’所擁有的價值不是一成不變的,每一個願望之間的價值也在時時變動著,讓人根本無法衡量…”
“理論上如果積攢更多的‘貝’,通過溢價,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心願。”
“但是得到‘貝’之後卻要盡快的使用,不然它的價值,也就是能夠完成願望的願望之力就會逐漸減少。
甚至一定的時間不使用,它就會突然不見,就是那種不知不覺就不見了…”
“也就是說,基本上所有所謂的那些願望都會被扭曲。”
“至於扭曲的結果…嗯…很慘。”
張寶仁道:“就算是這樣,應該有很多人追求它吧?”
每個人的本質都是貪婪的,甚少有人能夠不被‘無所不能’、‘願望’,這樣的詞匯所誘惑。
哪怕是張寶仁在聽到陰老的訴說也有一絲心動。
至於那扭曲的結果,所以有貪念纏身的人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都會覺得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這是人類天性的必然。
陰老點了點頭唏噓的說道:“是啊!有很多知道‘貝’所存在的人…甚至是修士,瘋狂的追逐它。”
然後轉過頭對張寶仁慎重的說道:“也正是因為這些人,我們得知了‘貝’這種怪異所帶來的更為深層次的負作用。”
“只要使用一次,不管是否完美使用,只要人還活著就會上癮,再也戒不到掉。”
“只能在滿世界追尋‘貝’的下落。”
“如果使用的次數足夠多,整個人就會逐漸失去自我,失去靈魂,不知道是‘貝’的扭曲,還是人在這個過程中自發的改變。
反正意識就會逐漸被‘貝’所填滿,心靈中充斥著最為濃重深沉的貪欲。”
“這種‘人’就和不法之徒一般和‘貝’融為了一體,變成了‘貝’這種怪異的一部分。”
“這種東西,我們將其稱之為‘貝奴’!”
張寶仁問道:“‘貝奴’有什麽特征?和不法之徒有什麽不同?”
陰老道:“不法之徒中除了無面者之外的具體特征便是臉色蒼白,身體瘦弱,眼中有著紅絲,好像是丟失了整個靈魂。
在清楚知道他們存在的人眼中非常明顯。”
“但是貝奴則隱藏的更深,他們一般生活在普通人之中,看著就和普通人一般,沒有絲毫特殊的地方。”
“唯一能夠把他們和普通人區分開來的辦法就是刨開他們的胸膛。”
“貝奴的心臟是黑的!”
…
八百裡城,臨太平街道的一個鐵匠鋪中。
一個身材壯碩的老人正在燈下認真虔誠的翻著一本舊書。
“喵嗚…”
一道尖銳的貓叫聲響起。
老人抬頭一看就見一道黑影自眼前飛過,衝進了黑暗之中,接著又倒飛了回來。
黑影在地上打了一個轉,然後迅速拾起,朝著黑暗方向凶狠地叫著,“喵…嗚…”
黑暗中一個穿著錦服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出現,他捂著手腕,狠狠的瞪了炸毛的黑貓一眼。
又轉過頭對著老人笑道:“趙鐵匠,你想好了沒有?”
“是你!”
趙鐵匠朝著這人驚喝道。
他好像是認識突然出現的這個人,見到此人之後,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驚喜交雜陰晴不定。
“東西還要不要了?”
那錦衣男人又說道。
趙鐵匠低頭看了一眼黃色的舊書,“這上面確實記載著鑄劍的秘法…”
“只要有了剩下的那一部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煉出一把絕世好劍!”
那錦衣男人見此輕笑道:“只要有‘錢’…沒有什麽東西是買不到的。”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和趙老頭手中的舊書樣子相同的黃皮舊書,向趙老頭遞了過去。
在他拿書的手腕上有著三道黑色劃痕…
…
荒山野嶺中,陰老繼續的說著:“這個世界中的‘貝’不知道有著多少,雖然我們地府用特殊手段封印著一批。
但因為其不可推演,不可預知的特性,確實無法將其盡數找到。”
“說來反天機反推演的特性是所有怪異都有的,但‘不法’和‘貝’這種因為人類而存在的怪異,在這方面卻更加的難以捉摸。”
“這是兩者至近還能夠活躍,並不被九州結界所束縛的原因。”
“這兩者共同因人類而誕生的怪異,並非是只能單獨存在,它們有時候還會臠和。
而當此兩者同時出現之時,就會帶來信息黑幕,使某一片區域的天機變的混亂,變得難以測算…”
…
八百裡城,地府駐地。
雷鳴春的辦公室中。
雷鳴春和不常出現的宋通判面色嚴肅的站在一起。
他們的對面是兩個穿著無常服飾,全身都籠罩在黑暗之中的兩位無常。
一道不知男女不知真假的聲音從兜帽之下傳出:“天機忽然變得混亂,算不到‘王山君’的蹤跡…”
“懷疑是‘三聖門’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