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然沒有回去,也沒有走遠。
好不容易找到了賊蹤,怎麽可能就這麽一走了之,安心回去。
順著鍾樓轉了一個彎,在鍾樓的西側,巨大的青磚高樓底下有一個一人大小的門洞。
裡面是一個緊閉著,鎖住了的鐵門。
張寶仁自懷中取出鑰匙,打開鐵門,進去之後再把鐵門從裡面關住,然後兩人便從裡面上了二樓。
地府之中有著八百裡城所有公共設施的鑰匙,其實就算沒有鑰匙他們這些人進入想出入任何地方都是輕而易舉。
鍾樓雖然也是兩層,但是它的一層比起一般建築要高得多,站在二樓的高台之上,可以輕而易舉的俯視周圍。
特別是為了觀景而建造的特色酒樓,其中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一覽無余。
兩人就在這裡等著,看著…
直到酒水都已經消化完畢,直到酒樓中的食客由少漸多,又從滿漸稀…
最後燭燈盞盞,明月高懸,酒樓已經關門打烊,兩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依然默默的守著。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流逝。
打更人喊了五次,從“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喊到,“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天色已經完全陷入到了黑暗與寂靜,所有的人家都吹滅了燈火進入到了酣睡之中。
這時。
酒樓之中卻忽然亮起了一道橘黃色的燭光。
在一陣窸窸窣窣中,忽然嘎吱…一聲,木頭摩擦的聲音在靜逸中回蕩。
酒樓的後門被從裡面打開,三個小心的身影把一個木架車從中推了出來,然後重新關上大門。
這三人一個提著燈籠,當前開路,走在最前面;一個拉著木架車,跟在後面;還有一個走在一旁,借著燈火可以看見他的手中提著一根木棍類的物品。
三人一路無言,朝著東南方向行去。
輪子滾在地上傳出噠噠的響聲,清脆刺耳,雖然傳不出太遠,但在近處聽來也十分的明顯。
但三人對此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好像這聲音他們已經熟悉了一樣。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這條路三人已經走過了無數次,基本上每隔幾天都要跑上一趟。
特地選了這個時間,就是為了保密,防止被有心人注意到。
但數十年來的安全讓他們都有些大意了,並沒有注意到遠處吊在他們身後的兩道如同鬼魅的黑影。
這兩人正是張寶仁與江鋒。
這時候兩人又換回了一般無常製服的模樣,寬大的黑袍把身體完全罩住,兜帽之下黑洞洞的,瞧不出模樣。
一眼看去只是一個人形的黑影,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這幅樣子在這深沉的黑夜之中,一般人哪怕從身邊經過,可能也不會有所察覺。
就算偶然之間看見了也只會當著自己眼花了,不敢細想。
兩人就這麽跟著前方的光源,向著東南方向,一直來到了白天他們所經過的那一片大宅院。
在一處幽靜“不起眼”的院子後門前停下。
哢…嘎吱…門被打開。
不遠處兩道完全融入黑暗的人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三人…推著木架車進入其中,然後小心翼翼的觀望之後,又輕緩的把門在裡面重新閉上。
“這三人是要幹什麽?”
一道輕弱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是江鋒在說話。
張寶仁沒有立刻回答,他探著腦袋,朝著前方院子的方向嗅了好幾口,
細細的品味。 然後開口道:“酒香…”
“酒香?”
“沒錯,正是酒香!”
張寶仁非常殆定的點頭。
結合白天的經歷,江鋒有些了然的說道,“也就是說他們這是為了補充酒樓的用度,過來取酒的,之所以這麽偷偷摸摸是為了保密。”
“不。”
張寶仁搖頭道:“酒窖安放在家裡倒是沒有什麽可疑的,不管是為了省地省錢,還是保密配方,都是不錯。
畢竟做生意就是為了錢,而且他家酒的方子也不是沒有人惦記。
但是他偏偏選了這麽一個人不醒,鬼不睡的時間來取酒……這就有點問題了。”
江鋒問道:“什麽問題?”
張寶仁冷笑道,“這周圍的鄰裡街坊誰不知道他家在釀酒,畢竟他家的酒已經賣了十幾年了,大家的鼻子又不是聞不著味兒。
就算是有心人,只要稍微的一打聽,很輕易的就能知道這些。
那麽他是在防備著誰?防備著什麽呢?”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江鋒點頭笑道,“他的這些小心翼翼的行為太過畫蛇添足,太過顯眼了。”
“是啊,太過了…”
……
從後門進入順著石板路穿過一道被鐵柵欄封起的牆洞,又到了一處有著兩排庫房的小院中。
順著右面的那一排庫房後牆的後面往繼續往西走,走到一條荒涼破敗到基本都認不出是路的小路上。
然後順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來到了一個久久無人來往,周圍長滿了雜草的破屋前。
哪怕是白天一個人在這種地方,也會覺得陰森恐怖,害怕突然竄出什麽東西來。
就算因此傳出什麽鬼怪故事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但是這個平日裡陰森古怪無人敢來的地方,晚上卻是人影綽綽,燈火通明。
四個巨大的西瓜燈掛在破屋前,照得整個院子都如同天明了一般,一切都清晰可見。
長滿雜草的院中有著四個人,和一個木架車。
剛才那三人一車都在此列。
這四人中一個面色帶有倦意的年輕人站在木架車旁,其模樣正是白天服務張寶仁他們的小肆。
有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他手中提著一個兩頭包著鐵皮,有手腕粗細的木棍,正認真地掃視著燈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這人應該就是拿著棍狀物品的那個人。
還有一個消瘦蒼老,頭髮花白,穿著黑衣的老頭,剛從大燈籠下的木架上下來,手中還拿著冒有清煙的火折子。
觀其身形,應該不在那三人之列,可能是在這裡才和他們會合。
最後一個人,是一個身寬體胖,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身穿錦衣頭戴高帽,只是看著眉宇間帶著疲倦和些許怒意。
這人應該就是酒樓的掌櫃,這棟院子的主人。
等那個老頭從高凳上下來,掌櫃的便自懷中掏出了一把鑰匙,朝著破屋大門處走去。
但當他剛向前邁出一步,卻忽然間愣住了,整個人變得僵直。
臉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掙扎顫抖,眼睛逐漸變得茫然無神。
不光是掌櫃的,那個提著武器的壯漢和依靠在車旁的夥計,也同時遭受到了同樣的變化。
在常人不可見的視界之中,三尊形色各異,由煙氣凝成的屍神正分別依附在三人身上。
掌櫃的身上是衣著華麗的華飾;夥計身上是小腹便便的滋味;血氣方剛的壯漢身上則是色欲。
三人身上都有各不相同的欲望之氣升騰,隨著三尊屍神的吞吐,和其融合在一起,這使得他們的心神被欲望遮住,身體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一個呼吸過後,掌櫃的靜了下來,身體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是雙眼被貪婪的欲望所填滿。
年輕的夥計臉上了還有著掙扎,但是掙扎卻越來越弱。
但那個壯漢掙扎之色和剛才相比也沒有絲毫的弱小,反而還越來越烈,臉蛋乃至整個身子都變得無比的通紅,好像烤熟了似的還在冒著熱氣。
下一刻,一道沉重的鼓聲自那名壯漢胸膛響起,“咚…”
嬌媚無雙的色欲屍神被一股力量給震開,震散,化作了紅色的煙氣;現實之中那名壯漢的全身肌肉鼓起,身體驟然之間變大了一分。
帶有無窮瘋狂的赤紅雙眼看向了光芒所照不到的一處雜草叢中。
憤怒的吼道:“道士!”
說話的同時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歇,一步上前, 身軀斜挺…在話音落下的時候,手中的胳膊粗細的木棍也同時帶著千鈞之力落下…
也在這一刻,有一道沉重的喝聲響起,“乙木!”
在那名壯漢身體剛剛越過,絲毫沒有注意到的草叢中,有一個完全和草叢融為一體的黑衣人雙手合十。
繁茂的、雜亂的、被勁風蕩開的草叢,瘋狂地向上生長,眨眼之間就把這處地域淹沒。
木棍抽下,轟…的一聲。
隨著壯漢的含怒一擊,草葉紛飛亂舞,好似胡須一般瘋長的雜草被削平打爆了一節。
但馬上被打爆的草頭又重新生長了回來,並且迅速把欲要換力的壯漢淹沒。
草叢如同有著智慧的長發,瘋狂的湧向壯漢所在之處,並且自行的編織纏繞…
數息過後,草叢不再瘋長,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張寶仁看著自己身前,被幾根結實堅韌的草葉橫吊在半空中,還在不斷跳動的“草繭”。
手中的‘廣元拂塵三型’猛然揮出,拂塵落在草繭頂端,砰…的一聲。
草繭便安靜了下來。
“昏迷術!”
唯一一個麻煩就在二人的協力之下,輕而易舉的被解決。
最後那一個剛從高凳上下來的老頭,被這突然間電光火石般的變化給驚的不知所以。
呆呆的站在那裡,連逃跑或是躲藏都忘了。
直到張寶仁兩人從黑暗中走出。
看見了兩人的“樣子”,這才尖叫了一聲,然後癱軟在地上膽顫不已。
至此,四人均已被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