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頂部樓梯的出口居然就堂而皇之地開在三樓主臥的地毯下面。
蘇雲月單手艱難頂開地毯後被灰塵嗆得連連咳嗽了幾聲。
跟在後頭上來的葉觀火眼神一凝,落在一片狼藉的血跡上。
對常人來說應該是開幕雷擊,但對葉觀火和蘇雲月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新手大禮包。
房間中一地的暗紅色血跡已經乾涸結痂,血跡中留下的一地腳印顯眼又凌亂。
葉觀火伸手並指在這灘血跡上勾畫了幾筆,將受害者倒地的輪廓重新粗略地描摹出來。
“呀,你幹嘛破壞案發現場啊?”蘇雲月伸手想要把葉觀火拍開,但被後者輕而易舉地阻止。
“我說你上來後看到此情此景怎麽這麽淡定,看這種保護現場的嫻熟樣子,現實裡莫不是位女警官?”
葉觀火又擺了擺手示意:“放心,不用這麽專業。這上面腳印疊腳印的,早把原始現場破壞乾淨了,況且現在古堡裡也請不到專門的血濺形態分析師。”
蘇雲月白了葉觀火一眼,說是如此,但自小的耳濡目染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小心翼翼地繞過了整灘血跡走到最遠端的血塊邊上。
“這種出血量,要麽是中槍所造成的,要麽是被利刃瞬間切斷了頸部大動脈。考慮到血跡形態和你遭受怪物攻擊時的感受,那應該就是中槍導致的。”蘇雲月指了指手底下的那片血塊,“中槍後子彈會在人體組織中造成喇叭形空腔,受創面積能達到子彈橫截面積的數百倍,對人體血液循環產生巨大的壓力,以此造成血液噴濺。”
說著蘇雲月又伸出掌心對著一片被葉觀火圈出來的血跡比劃了一下:“手掌輪廓比我大兩圈,成年男性,從這隻手掌的留下的血跡看,是正面中槍倒地,死亡時間肯定是不知道了。屍體消失不見,周圍血跡存在明顯拖拽痕跡,八成就是玫瑰古堡的男主人。從我們在木屋中找到的線索看,那把燧發火槍。應該就是被十二月房中的槍手客人騙開房門開槍崩了後,屍體被老人轉移處理了。”
“客人殺了男主人,我代表的是男主人。所以是不是可以按此推斷出,怪物的殺人方式就是他們生前殺死其他人的方式?”葉觀火掰了掰手指接著說,“柳葉刀先生被很有可能是古堡女主人的飄飛怪物針對,那就是十二月房中的客人隨後被女主人勒死。可是女主人又是怎麽死的呢?”
“怪物攻擊我的方式是爭奪身體控制權,然後試圖掐死我。會不會女主人是被那老人用某種超自然的操控方式殺死的?”
“既然老人都把女主人殺死了,那麽為什麽不剪出女主人的紙人呢?從一路表現來看,他們應該是彼此對立製衡的雙方。甚至很可能就是因為一月房中女主人的存在才導致那家夥不敢上到二樓!”葉觀火表示這種推斷有些站不住腳。
蘇雲月歪著頭思考了一小會,稍顯遲疑地開口:“但根據時間線只有這種可能。男主人第一個死去,隨後開槍的客人被女主人反殺,而女主人接下來死於老人某種莫名其妙的手段,然後莫名其妙地失控。”
“而結合我們一路找到的故事背景看,客人很可能是因為急用錢而出賣玫瑰古堡後又反悔的棕目家族傳人,槍手羅肯·棕目。而古堡男主人是接手古堡的畫家卡薩·納特,女主人則是老人口中的模特艾琳。”
葉觀火搖了搖頭:“哪來這麽多的莫名其妙。況且,老人是誰?總不可能是恰好經過此地後眼前一亮的邪惡巫師吧?還是其實沒死的於勒男爵,
看見自己親戚被艾琳勒殺了,於是選擇殺死艾琳?” 撅起嘴不滿的蘇雲月回頂了葉觀火一句:“無巧不成書呢,萬一就是一個恰好路過的邪惡巫師呢,故事這樣安排設計,是你自己想多了。”
“那麽生路在哪裡?”葉觀火衝著蘇雲月攤開了手,“就當我們已經知道老人身份了,無名的邪惡巫師或者於勒·棕目,那麽生路在哪裡?”
又一次被噎住了的蘇雲月翻了個白眼,轉而氣呼呼地開始了翻箱倒櫃的搜尋能夠佐證自己觀點的證據。
而葉觀火蹲在原地面對著一灘血跡沒有動彈。
“你說三月房裡的書你都看了一遍,那這本你看過沒?”蘇雲月把一本嶄新的《貴族應征必看手冊》直直杵到葉觀火眼皮底下。
“三月房的書櫃裡沒有這本書。”葉觀火接過書籍如同運用量子速讀般隨手翻閱了幾下,然後將書本重新還給蘇雲月,自己閉上雙眼,仔細將所有信息烙印在自己的記憶殿堂中。
“有趣。”
片刻後,葉觀火睜開了眼。
“什麽有趣?”
“這本書裡面記載的有一段信息很有趣。”
“哪一段?”蘇雲月好奇地抖落著書頁,似乎是希望能抖出什麽夾著的東西。
“關於免除國王征召的條件—坡腳是屬於可以免於被國王征召的殘疾,但無論多麽嚴重的肺病都不可以免除征召。”
葉觀火緩緩開口。
蘇雲月陡然一愣。
“坡腳、肺病……”
“那老人給自己切骨斬肉是為了逃避國王征召?所以不論於勒男爵到底生死與否,從沒有上過戰場的他,肯定不是據說已經戰死沙場的於勒男爵?”蘇雲月回神後有幾分激動,“如果不是於勒的話,而你又不讚成邪惡巫師恰好路過亂入的說法,那麽剩下的可供選擇的答案只有—羅肯·棕目!”
“所以,其實十二月房裡的羅肯·棕目其實沒有死,他就是後院木屋裡的老人!”似乎最終的答案就在嘴邊,蘇雲月嘴唇微微哆嗦顫抖。
“火焰,你從一開始想岔了,其實三月房裡的戰爭、園藝、藝術三種書籍並不是分別指向於勒、羅肯、卡薩三人。醉心園藝的羅肯也存在被征召的風險,沒人規定征召只有一次。國王完全可能在兩代人之間掀起兩場戰爭,於勒戰死沙場,而繼承了玫瑰古堡和爵位的羅肯也需要遵循國王的應召。但領地常年的入不敷出讓他被迫將古堡轉手賣給家境富足的卡薩·納特,以籌措備戰的資金!不過在已經和卡薩簽訂了交易契書後,他忽然發現一條通過自我殘廢可以逃脫征召的途徑,於是選擇槍殺卡薩以奪回古堡,隨後自殘逃脫應召,並隱姓埋名!”
“那麽剛才殺人順序的邏輯就說不通了。既然槍手羅肯·棕目沒有死,那麽試圖一直擊殺我的怪物是怎麽來的?女主人艾琳用繩索殺死的又是誰?玫瑰古堡裡最開始可是遊蕩著三位怪物啊。雖然看不清確切模樣,但襲擊你的,和躲在三月房紙頁裡的那個,長的是一樣嗎?”葉觀火幽幽開口發問。
“不……不一樣。”蘇雲月被直抵死穴的問題噎得啞口無言。
“所以存在另一種可能了……”葉觀火輕輕開口。
但不等他將話說完,房門外的走廊裡傳來的動靜打斷了葉觀火的後半句話,“咄咄”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漸行漸近。
不是腳步,而是拐杖一下一下敲擊在被地毯覆蓋的木板上發出的沉悶聲響。
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