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看來,你是真的慘。”蘇雲月衝著癱軟在地大口呼吸的男人眨了眨眼睛,“在此之前至少四次死裡逃生的柳葉刀先生。”
“不,如果說每一場劇本遊戲都是九死一生的話,那我至少是死裡逃生了四十次。”摸了摸脖頸上一圈深陷勒痕的柳葉刀沒有理會蘇雲月話中的嘲諷,“就在剛剛,又多了一次。”回想起剛才柳葉刀被繩索吊在走廊上,只能勉強用腳尖敲擊房門向自己發送摩斯電碼求救的情景,蘇雲月搖頭失笑:“你這皮鞋真不錯。”
又喘息了片刻,拍了拍全身上下灰塵,重新站起來的柳葉刀聞言也低頭打量了一眼腳上依舊鋥亮的皮鞋,同樣自嘲一笑:“【幽冥】出品,必屬精品。不過雲月女士你的情況看起來也沒有比我好多少。”
柳葉刀指了指蘇雲月一直壓著的、不安分扭動的右手:“我是相信雲月女士你的,那麽你的右手呢?也許你需要我的幫助?”
“你能提供什麽幫助?”
“哈,比如可以牽著你的右手不放開?”柳葉刀開了個玩笑。
“閑話到此為止了,請問第一位上到二樓的柳葉刀先生,你在二樓又搜尋到了什麽線索?我上二樓時可沒看見走廊上吊著那麽大一位活人。”
柳葉刀沒有回答蘇雲月的問題,先是自顧自踱步環視了整個十二月房一圈。
蘇雲月搖了搖頭,開口提醒:“別看了,除了那幾座獎杯上刻了些字句,剩下的床鋪被褥都很乾淨,基本沒有什麽線索。”
“不。雲月女士,你不覺得這房間很奇怪嗎?”
“當然很奇怪,但我暫時沒有發現哪一點很奇怪,所以與其將遊戲初期寶貴的時間用來糾結這一點,不如多去尋找一些其他線索。”
“你感到奇怪卻不能發現奇怪之處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單獨拿出來,這間房中的哪一點都不奇怪。”柳葉刀放下手中的一座金杯,伸出手指從牆上的油畫由遠及近一路點向高低櫃上的獎杯,“可是,如果把它們聯系在一起呢?”
“這是間給單身客人準備的客房。”
“顯而易見。”蘇雲月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表示自己早就看出來了。
“從古堡一樓大廳到二樓客房,油畫無處不在,雲月女士你覺得這種布置是為了什麽?”
“欣賞美,或者表現出自己很會欣賞美。”
“如果模特都是同一人呢?”
“很愛她,或者表現出自己很愛她。”
“我剛在二樓進入的是六月房,大概是一間男主人專門用來放松的休息室。陽光露台佔據了一大半面積,裡面還有各種收納整齊的珍貴煙鬥與煙草。”柳葉刀話鋒一轉,“但牆上並沒有掛上這麽多的油畫。所以相比之下,這間客房的裝飾便有幾分刻意。”
蘇雲月點頭:“既然不是為了自己欣賞,那就是為了表現出後兩者。”
“油畫和獎杯是為了裝飾。而裝飾的意義在於彰顯,不論是主人的財力、地位、品味……總之是一切優越於旁人之處。比如各種獎杯用來彰顯此間主人與各路小姐貴婦眉來眼去,豔遇不斷。而油畫上一成不變的模特女人—姑且算是愛人好了,又時刻在彰顯自己的愛人多麽美麗動人。”柳葉刀停頓片刻,似乎是在等待蘇雲月理解,“那麽,與其說是彰顯,不如說是炫耀。不然這些曖昧的獎杯留在書房,油畫留在會客室是更好的選擇。”
蘇雲月沉吟了幾息:“所以你的意思是,
這古堡的主人是在向居住於此、或者將要居住的客人炫耀。” “是的,炫耀這種行為本身無可厚非,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但這二者之間奇怪的點在於,為何要把美麗動人的愛人和代表自己風流證明的獎杯放在同一處。”
“當然還是因為炫耀,準確來說,是滿懷惡意的炫耀。”不等蘇雲月回答,柳葉刀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自問自答,“就像一位小孩從左邊口袋掏出別人最愛的糖果,等到所有人都一擁而上哄搶時,他又從右邊口袋掏出另一種糖果—就像在對所有人說,你們像條狗一樣搶破頭顱的東西,在我這多得是。”
蘇雲月搖了搖頭:“不,如果按照你的思路,那麽這布置中的惡意可遠遠不止於此。”
她伸手緩緩點了點那幾座銀杯和銅杯:“否則這種銀杯和銅杯是沒資格出現在這裡的。因為這些東西代表他也沒能得手。而他依舊將其擺放於此的原因很簡單,是為了襯托牆上油畫中的女人。言下之意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在我這裡並不能得到好好珍惜。”
“情敵。”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了然地得出了結論。
同時柳葉刀指了指自己:“那就是我所代表的客人?”
末了他嘲諷似地輕笑了一聲:“真有夠狗血的呢。”
蘇雲月眼神一凝,豎起左手食指在嘴唇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那隻不安分的右手小臂以下瞬間扭成一個怪異的角度試圖去掐住蘇雲月喉嚨,不過先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柳葉刀伸手按住了。
蘇雲月重新伸出左手握住右手,示意柳葉刀放手。
“有上樓的腳步聲。”
“那就不是襲擊我的怪物。”柳葉刀條件反射般地用手護住脖頸。
“襲擊我的怪物還在和我搶這隻手的控制權。”蘇雲月接著補充道,“你應該也聽到過,追殺火焰先生的那怪物的確有腳步聲。”
“如果他還沒被殺死的話。那麽不管是怪物還是火焰先生,總之那位和我們分開的隊友正在我們附近。”
“聽起來步伐很平穩。”
“那就可以試一試。”
蘇雲月和柳葉刀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打開房門。不過還沒有等他們付諸行動,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已經先一步響起。
這次沒有讓十二月房中的二人玩什麽摩斯電碼的解謎遊戲,敲門人很乾脆地開口:“哀泣的幽靈遊走在古堡最深的夜色中。等待風來的玫瑰花最終在風中衰敗。請你靜靜聽,畫裡的聲音—砰!”
那聲音頓了頓:“破折號,感歎號。”柳葉刀沒有再猶豫,上前把房門拉開了一條縫隙,同時右腳在後面抵住房門不至於被瞬間推開。
兩根手指夾著一張喜帖從縫隙中伸進來晃了晃。柳葉刀這才徹底松開房門。
進門的葉觀火和柳葉刀一樣,環視了一遍十二月房間格局:“你們還真是不謹慎。”
“我們遺漏了什麽嗎?”蘇雲月眉峰一挑。
“這麽著急問我,我也不知道你們已經看出了什麽啊。”葉觀火攤開手掌衝著蘇雲月微微一笑, “我說你們不謹慎的意思是,作為最後一個上樓的我,怎麽會知道雲月女士你在這間房裡面呢?”
滿室氣氛肅然一靜。
“我開玩笑的兄弟。”葉觀火撇下眼神瞬間凌厲起來的柳葉刀,滿不在乎地直接和衣躺睡在了那張乾淨的單人床上。“二樓所有房門就這扇房門有你的皮鞋腳印。顯然你開不了門,那就是雲月女士給你開的門。講講吧,你們都發現了些什麽?”
蘇雲月松了口氣,開始一五一十講述自己方才和柳葉刀的發現和推論。
“房間中隱藏的惡意麽……那可不止於此。”葉觀火低語了一聲,“把這張床推到飄窗邊試一試。”
“什麽意思?”蘇雲月有些不解。
柳葉刀沒有先窮究這個問題,聞言雙手已經抵住葉觀火此時躺睡著的單人床,隨後微微發力,剛剛能被蘇雲月單手推動的床鋪便同樣被平穩地移動到那扇低矮的飄窗旁邊。
葉觀火直接翻了一個身,眨眼間整個身體就已經貼近了那扇被打開的飄窗,似乎再靠近一分就要跌墮下去。
旁觀的二人瞬間怔愣住。
“都沒看過那個死神小學生嗎?趁著受害者醉酒把床鋪調換位置,之後撥打電話引誘其翻身。”葉觀火站起身來,拿過了高低櫃上那盞香薰蠟燭。
“飄窗低矮,還刻意放著觸感與被褥幾乎一樣的軟墊。放著香薰蠟燭又不準備火柴,是怕受害者自己點燃了直接被迷昏在地?二樓的高度又能摔得死誰?滑稽到簡直異想天開的手法,哪位天才想出來的?”葉觀火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