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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在黎明之前呼喚我》番外231 夢回唐朝四
  後兩位詩人朋友都作古好幾年了,令狐綯還很健康的活著,並掛有涼國公的爵位。他在宣宗期當過十年宰相,沒什麽政績,還妒賢嫉能,看不得比自己能力強的,怕自己位置不穩,魏征的後代魏謨當年就被他排擠出中央管理層。有個兒子令狐滈也不是好東西,仗著我爸是令狐綯貪汙受賄無所不乾,父子倆得罪了朝廷不少人。唐宣宗死後,令狐綯負責喪葬事宜,隨後因為官員實名舉報就被唐懿宗換崗陸續擔任過山陵禮儀使、河中節度使、宣武節度使等。前兩年又換成淮南節度使,是個久經宦海浮沉將近四十年的“老泥鰍”。在處理龐勳事情上就沒有崔鉉的強勢,見朝廷也沒有什麽明確指示,這把年紀了,本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各人自掃門前雪的辦事原則,拒絕手下李湘的主動出擊,在高郵偷襲龐勳的建議。很親熱的派人慰問了返鄉團,並送來大量的勞軍物資。

  雞啊、羊啊,送到哪裡去,送給那親愛的龐勳返鄉團!

  龐勳當然求之不得,全部笑納,並拍胸脯保證不動令狐老大人地盤上的一草一木,雙方友好揮別。

  一草一木是沒動,但是趁機收留了些人在船裡:銀刀軍的漏網之魚。

  這樣,加上一路收編的各色人等,返鄉團已經有一千多人。

  九月二十七日,返鄉團到達泗州(今江蘇盱眙西北),已經到了老上級崔彥曾的地盤上。

  泗州市長杜慆是有來頭的,有個牛B的祖父:杜佑,封岐國公;牛B的父親杜式方,禦史中丞,贈禮部尚書;牛B的哥哥是杜悰,宣宗時當過宰相,加太傅,封邠國公;牛B的堂兄弟是杜牧;牛B的表兄弟是李商隱。

  還有個牛B的生死之交辛讜,以後會詳述。

  牛B的背景掩蓋不住牛B的個人,他自己也很有能力,守城專家,後面詳述。在上面態度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他也不想得罪還有欽差在隊伍的返鄉團,於是決定在馬球場上設宴款待張敬思及返鄉團成員。同時邀請了地方歌舞劇團的草根明星唱歌跳舞,搞活氣氛讓大家開心娛樂一下。

  馬球就是蹴鞠,盛行於唐宋元三代,主要是流行於軍隊和宮廷貴族中的體育活動,當時有點條件的縣市和部隊都會修馬球場,既娛樂又健體。場地有兩三個足球場一樣大,擺個幾百桌綽綽有余。

  問題出在這些明星身上。期間不知道哪個歌星唱了幾句語帶雙關的詞,被敏感的返鄉團成員們聽到,認為是諷刺自己,幾個憤青一下暴走,上台逮住這歌星就一陣猛揍,要不是旁人拉架的速度快這悲催的歌星就當場交代了。

  本來和諧的氣氛蕩然無存,嚇得其他人也沒心情喝酒。還好杜慆早安排了很多維持治安人員,返鄉團不敢繼續鬧事,最後雙方不歡而散。

  這事給龐勳等人又增加了心理陰影,是戲子的戲言還是真指桑罵槐誰也說不清。

  回家後怎麽辦?大家該有個清晰的目標,要不等回家後就都得“回老家”。

  經過幾個月的歷練,實力增加的龐勳有了個更大點的野望,他想為返鄉團的未來在徐州贏得一點地位,做老前輩王智興做過的事情。

  九月二十八日,返鄉團達到徐城(今江蘇泗洪縣古徐大道側),龐勳、許佶等召集返鄉團所有成員給大家做思想工作說:“我們擅自北歸,無非就是思念妻子兒女。聽內部情報說朝廷給了徐州本軍指示,等我們到後就會有殺身滅族之禍。與其自投羅網,

為天下人恥笑,不如同心協力,排除萬難奪了徐州。要知道城中將士大部分都是我們的父輩兄弟等,我們在城外一喊,他們一定會響應。然後我們效仿王智興前輩的事跡,說不定不但可以免禍,而且可以給大家一場富貴,這樣才是大丈夫所為。”聽完這話,幾個安排好的托首先鼓掌,於是眾人跟著稱好。  這也是龐勳平日的威望,大家無需過多思考就選擇相信他。

  當然也有極個別不同的聲調,以將士趙武為首的十二人不想這樣下去,想脫離隊伍自行行動,但唯一的結局就是成為了祭旗的祭品。

  統一了內部思想,龐勳等決定拚一下!搏一回。

  愛拚才會贏!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他又寫了封信連同趙武的人頭一起送給崔彥曾。這信件往來剛行動時龐勳也寫過,用詞都比較恭敬,不外呼是申明自己的苦衷,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自己是受壓迫太大才不得已這麽乾的等等。這次就有些威脅的意思在裡面了,原文如下:

  “將士自負罪戾,各懷憂疑,今已及苻離,尚未釋甲。蓋以軍將尹戡、杜璋、徐行儉等狡詐多疑,必生釁隙,乞且停此三人職任,以安眾心,仍乞戍還將士別置二營,共為一將”。

  信裡不但要求把都押牙尹勘、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這三個大家痛恨的罪魁禍首撤職查辦。還希望政府從實際情況考慮,讓北還將士另外成立兩個營,由龐勳一個人帶領,以保持獨立,這樣不再受欺負。

  信和趙武等人頭到了崔彥曾手上,氣得崔彥曾把送信的都“請”去吃牢飯了。

  崔彥曾這段時間心情很不好,老板三番幾次來指示叫他向龐勳服個軟,原諒返鄉團的激進行為,和返鄉團磋商回家善後事宜,讓事態不要再擴大。崔彥曾也曾把上級意思轉告給龐勳,希望他們安安份份回來,前面龐勳也還表現比較謙恭。如今龐勳是回來了,卻又提出這非分的要求,讓崔彥曾很生氣。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龐勳離徐州只有四站路,也就60公裡,怎麽處理才是當務之急。

  崔彥曾想聽聽其他管理人員的意見,於是召集手下開會。

  眾人異口同聲認為應該給返鄉團點顏色並各自闡述理由。有從影響角度出發,認為這種風氣不能助長;有從樂觀角度出發,認為我們以逸待勞,勝利是鐵的;有從歷史角度出發的,認為如果姑息養奸,返鄉團會成銀刀軍第二;最有說服力的是團練判官溫庭皓的三難五害說。

  溫庭皓雖然沒有哥哥溫庭筠有名,本身也是位有文化的詩人,和溫璋自然也是親戚。溫璋被驅逐使他對軍隊這樣的無組織、無紀律行為深惡痛絕。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早就有了腹稿,如今在這個場合正好一條條說出來分析給大家聽:

  一難:上級原諒而我們擅自討伐,不太講誠信。

  二難:率領返鄉團的父兄輩去討伐返鄉團,會不聽指揮。

  三難:盤根錯節,牽連范圍會比較廣。

  一害:當值守軍不聽指揮擅自歸來,不討伐別的邊軍會有樣學樣。

  二害:王仲甫作為一將之首,只因士兵一個不高興就被殺害,以後誰還敢帶兵。

  三害:身為士兵,卻一路燒殺擄掠,還收容朝廷重犯,這如果也不討伐,怎麽懲惡揚善,維護朝廷威望。

  四害:目前軍中將士大都是他們的親屬,萬一對方主動發難,怎麽面對亂局,不如先下手為強。

  五害:威脅政府查辦尹勘等三位將領,還想自成一軍搞獨立,那不就是銀刀軍的翻版嗎?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誰當領導喜歡被手下威脅,那以後還怎麽混?最重要的是威脅也要有威脅的實力,現在城裡還有四千多兵,根本不怕你威脅。至於三個難處那是次要的,講誠信是建立在實力對等的情況下,當年王式和銀刀軍講過什麽誠信沒有?沒實力還要求對方講誠信,那只是個笑話。

  至於軍中士兵和返鄉團有親戚關系也不是問題,崔彥曾任命都虞侯元密為將,甑選出和返鄉團沒什麽交情的士兵約3000人前去征討返鄉團,同時命宿州、泗州二州出兵聯合作戰。只要能快速消滅,還怕城裡士兵敢造反嗎?

  元密點齊部隊浩浩蕩蕩出發,殺氣騰騰直向返鄉團撲來。

  臨行前,崔彥曾指示不要傷害天使張敬思並把他安全救出。元密邊走邊想,快到任山時還真就想到一個辦法。

  任山上有個朝廷接待處(驛館),元密命令部隊在離任山不遠的地方隱藏,派人假扮樵夫在驛館附近監視返鄉團動靜,想等返鄉團到達驛館休息時搞個突然襲擊。

  計劃是好的,不過出了兩個紕漏:

  一是讓驛館工作人員全部轉移,二是低估了返鄉團的警覺性。

  黃昏時,返鄉團果然來到驛館,但看見驛館中空無一人,連吃的喝的都沒有就有點奇怪:驛館工作人員身為國家公務人員擅自離崗可是違反勞動安全作業標準,要受處分的,這時候怎麽會一個人影都沒有?眼睛一瞟又看見幾個樵夫背著柴傻愣愣的杵在不遠的密林裡鬼鬼祟祟的看著這邊,那還不警覺才有鬼。

  沒有一點演技的樵夫,當個群演都不夠格。

  龐勳當即派人把幾個樵夫抓來,大刑一伺候,幾個假樵夫就全招了。

  龐勳他們當即將計就計,給元密軍擺了個疑兵之計:在山下扎了很多稻草人作為疑兵,自己則帶領大部隊連夜朝符離方向進攻宿州。

  元密軍眼神不好,膽色也不好。當時沒發現,等到半夜發現了,又怕有埋伏,索性退兵到城南安全地帶,第二天天亮才去追趕。

  十幾個小時,已經夠龐勳做出一件大事。

  龐勳軍已達符離,離宿州近在咫尺。

  宿州是觀察副使焦璐坐鎮大本營,焦璐夜裡倉促之間組織500人迎戰,雙方在濉(SUI)水之上展開水戰。要半夜突然加崗的焦璐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作戰,戰果可想而知。人數不如返鄉團,士氣更不如,是一觸即潰,望風而逃,讓龐勳直搗宿州。焦璐很鬱悶,士兵大都派出去作戰,大部分戰敗後跑的還不回來,隻得組織最後一點兵力想挖開汴水阻擋返鄉團。可惜挖的速度太慢,返鄉團到時,水還是不急不躁慢悠悠的流淌,返鄉團褲腿一卷就能過河。焦璐沒辦法,隻好官服一脫,跑去徐州和崔彥曾擠一塊辦公。

  返鄉團佔領宿州!

  佔領宿州後,龐勳做了和裘甫一樣的得民措施--開倉放糧,給老百姓發錢發米。

  龐勳靠這招一天之內連家帶口的就招募了數千人,其中壯丁也有千多人。當然龐勳的糧食不是白拿的,有的拿了糧還不想當兵的壯丁直接就被返鄉團砍了。小便宜沒這麽好貪的,隻佔便宜不乾活的人在什麽時代都是要首先被淘汰的。

  一半自願一半強迫的招來這麽多兵,龐勳便自稱兵馬留後,(暫代節度使)安排分兵守城。

  第二天元密軍收到消息緊趕慢趕過來,宿州城上已經旌旗招展,守備森嚴。而且河水已經又深又急,沒有工具是過不去了,隻得先圍城打造過河器械再說。焦璐是好心辦壞事,擺了個大烏龍。

  三天后,元密軍才打造好渡河工具過河開始攻城。

  這城攻的很憋屈。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元密軍這邊,並最終導致元密軍的失敗。

  天時:將要圍城時,突然刮大風,攻城方成了逆風作戰。

  地利:城下元密軍旁邊有很多木質違章建築,屬於易燃一類安全風險源。

  人和都不用說,光天時地利兩方面龐勳就抓住機會給予元密軍大“驚喜”。

  龐勳方畢竟是當過幾年正規軍的,這點漏洞一下就抓住了。“嗖嗖嗖”一批火箭免費大贈送,火勢就從農舍蔓延到了元密營寨,搞得元密軍後隊還要滅火。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現場情況就變成了元密軍前面要冒著城頭上的石林彈雨,後面又遭遇煙熏火燎。一番激戰下來,損失將近三百,連城門都沒摸到,搞的元密欲哭無淚,隻得後退。

  元密全軍撤退,準備修整一夜明天再來攻城。

  但龐勳不陪他們玩,他又使了招空城計和金蟬脫殼、瞞天過海連環計!

  晚上,龐勳組織(威脅)“娘子軍”在城牆上做防守、打更等工作。自己帶領主力部分收集了全城三百多艘大船,裝齊各種物資順流而下來了個戰略轉移並在下遊成功的給元密軍挖了個坑。

  挖坑前,龐勳對太監張敬思重金相贈,並派專職司機(騎兵)護送到汴河東岸,讓他回長安。這張敬思是他們再次漂白的希望,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十月十三日一大早,元密軍早餐都沒來的吃,就從城牆上散漫的“娘子軍”隊形上發現龐勳順江逃跑了。

  逃了,那就趕快的追,要不不好交差。

  元密立刻下令部隊餓著肚子追擊返鄉團。

  這是史上最狼狽的追兵,部隊有的衣服都沒穿齊整,有的扣子都系反了,有的鞋子還丟一隻的就這麽被催促著出發,旗幟東倒西歪,隊伍參差不齊,不名就裡的人還以為是逃兵呢。

  一路奔跑,勇敢是方向。

  到了中午,饑腸轆轆的元密軍總算是看到返鄉團的影子了。

  密密麻麻的船隻都停在汴河岸邊,幾十個在岸上看風景的士兵遠遠看見元密軍到來,“哧溜”都跑到船上去了。

  元密軍一看有戲,對方這是怕了準備逃跑,那就趕緊開工滅了這幫家夥再吃飯不遲。

  返鄉團這招是拋磚引玉。

  樂極容易生悲。元密軍開心衝殺到岸邊剛登上船去剿匪時,龐勳率上千名伏兵從坡岸邊衝了出來,上千名士兵都同時從各自船艙裡冒出身來,來了個裡外夾攻。

  信心滿滿的元密軍拔涼了一大截。

  這一戰,從中午打到傍晚。

  這一戰,返鄉團是真正的以逸待勞。可憐的元密,部隊早飯沒吃,午飯沒吃,再打下去連晚飯也有永遠吃不到的風險。

  實在沒氣力玩命了,不帶這麽玩的,還是跑吧。

  元密軍大敗!

  元密帶著殘兵敗將一路逃跑,返鄉團是緊緊咬著屁股追。最後連逃跑的力氣也沒了,返鄉團來了個關門捉賊、甕中捉鱉,元密等帶兵團管理人員全部因公殉職,喂了江魚。

  所以說餓著肚子打仗真是不可取,贏了沒力氣擴大戰果,輸了還會影響逃命的速度。

  所有將領都陣亡,死的士兵也有上千,剩下的全部做了俘虜。雙方士兵本來很多還是認識的,當下也沒有什麽心理障礙,一番思想工作做下來,全部投降給龐勳打工。

  至此返鄉團巧用連環計、疑兵之計、空城計、金蟬脫殼計、瞞天過海計、拋磚引玉計、以逸待勞計和關門捉賊計最終以微小代價取得這場PK的大勝利!

  除了陣亡和投降的,竟然連逃跑的士兵都沒有一個跑回去給崔彥曾報信的。

  是怕承擔戰敗的後果,崔彥曾會拿他們開刀泄憤,還是崔彥曾實在太不得軍心?

  總之一支三千人的部隊消失,崔彥曾第一時間竟不知道。

  崔彥曾不知道戰場情況,但龐勳知道徐州的情況。降兵為了邀功,徐州的一兵一卒都告知得一清二楚。

  徐州還剩一千來兵,大部分還是大家的親戚。返鄉團現在有將近五千人,這麽大的優勢,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返鄉團這邊,奪取徐州十拿九穩。

  兩天后,龐勳北渡濉水,又經山路朝徐州城進發。

  也就是這天晚上,崔彥曾才知道元密軍全軍覆沒的消息。還能怎麽辦,趕緊寫進向鄰居求救吧!

  第二天,崔彥曾又抓緊安排做好防禦措施。幾個城門都先堵住,征些壯丁作為預備軍,加強城防。只是崔彥曾一個人在積極的指揮這指揮那,下面人都已經無心防守,大家對這麽點還和叛軍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兵基本是不報什麽指望。

  不臨陣反戈就阿彌陀佛。

  這時有人勸崔彥曾還是撤退先,暫時到袞州去辦公,卻小看了崔彥曾的決心。

  人都是矛盾體,有遭人嫌的一面,也有令人敬的一面。崔彥曾為人太刻板,治軍太死板,用人太呆板,但作為國家公職人員的榮譽感和軍人的氣節還是有的。

  他說了句:“我身為元帥,城破捐軀,是我的本職工作。”說完,殺了勸說的人。

  不管出於哪方面考慮,他最後也實現了這句豪言,這點他無愧於他的崗位。

  第三天,十月十七日,龐勳、許佶他們回來了,返鄉團回來了。

  三個月,三千裡路,歷經千辛萬苦在外打工六年半的返鄉團成員終於還是平安回到了家鄉。

  困難險阻都擋不住遊子歸來的心。

  離開是八百人,回來將近七千人,一路鑼鼓喧天,鬼哭狼嚎。

  如果是以前,八百人都要搞得沿路雞飛狗跳,七千人更要一路大掃蕩。但現在,七千人的龐大隊伍,其中還有很多三山五嶽的綠林同道,愣是比政府軍還守本分,基本做到了秋毫無犯。對沿路碰到躲避不及的居民還做到了和顏悅色。

  只因為這是家鄉的父老鄉親!故鄉情結,華夏幾千年的情結。

  戌鼓斷人行,邊雁一聲秋。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

  寄書常不達,況乃未休兵。

  這是返鄉團的真實寫照。

  我們經常會看到這方面的消息:

  創業老板事業有成給家鄉父老全體發紅包,給村裡這樣那樣的福利。家鄉有什麽公共措施、集體活動要求捐款都是來者不拒。

  甚至有在外面心狠手辣的黑老大,對家鄉人都會仗義相助,從不欺壓。

  在外面走私、偷稅漏稅的大梟經常會做些修橋鋪路,造福鄉梓的善事。

  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做善事彌補自己的過錯,只是因為那是他們的家鄉、自己的根。

  返鄉團和善對待鄉親的後果是鄉親給了他們更大的回報:

  人爭歸附。

  攻城戰開始,有鄉親一起參加攻城,這真是人心所向的一場戰鬥。城裡士兵不想守,城外士兵死勁攻。徐州城分內外兩城,外城叫羅城,內城又叫子城。崔彥曾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外城在鄉民的協助下不一會就被拿下,隻得退到子城龜縮防守。可惜還是擋不住鄉民的高漲熱情,有的鄉民可以冒著城上的箭雨紛飛,推著烈火熊熊的草車去燒城門。真是比返鄉團成員還勇猛,很有當敢死隊的潛質。

  子城也沒堅持多久,毫無懸念的破了。以崔彥曾、監軍張道謹、宣慰使仇大夫、焦璐為首的省領導班子全部成了階下之囚。

  而作為返鄉團鬧事的導火索,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連這待遇都享受不到,作為這場兵變的犧牲品,他們享受的是開膛破肚的待遇。

  “刳而剉之”。

  連帶他們背後的家族也全被屠殺殆盡。戰爭,就是這麽殘酷。

  隨後,龐勳迎來了他事業的第一個小高潮。徐州市民踴躍報名參軍,原來駐軍也改換門庭加入返鄉團,隊伍很快達到上萬人。其中就有徐州舊將張玄稔,這是個關鍵分子。

  城內還有個乞丐,見此機會也開心的加入龐勳部隊。這個叫乞丐有點勇力,在龐勳集團的這一年中,因為軍功累積做了個小校的基層幹部;他又很有眼光,深諳見風使舵之精髓,以後在大唐集團、黃巢集團都呆過,總之哪個老大實力大就跟誰,最後竟然也混到了個河陽節度使的高位。

  他就是諸葛爽,自稱為諸葛亮的後代之人。

  龐勳在老領導崔彥曾的辦公場所高高而坐,堂下大小文武濟濟一堂向他跪拜,堂外士兵殺氣騰騰佇立兩旁,誰都不敢正視自己。這酸爽,杠杠滴。龐勳有點飄飄然,他迫不及待需要與之地位相匹配的職位。向前輩王智興看齊,只有一步之遙,就差個中央正式任命書。

  翌日,龐勳就在俘虜營裡找出了溫庭皓,兩人以前也是認識的,龐勳知道這是個文化人,就叫他寫封求職信給唐懿宗李漼。

  溫庭皓想了一會,說:“這事關系重大,不是片刻可以寫好的,我要回家去想想腹稿。”

  龐勳爽快的答應了。

  第二天,溫庭皓主動來見龐勳:“昨天之所以不馬上拒絕,是想見妻子最後一面罷了。今天后事已安排好,前來領死。”

  龐勳被放了個鴿子,哭笑不得。看了溫庭皓半天,乾笑到:“書呆子這麽做,真是不怕死。我能取得徐州還怕沒有能寫信的人嗎?”說完還真就放了溫庭皓,讓他回家涼快去。

  溫庭皓雖然官不大,文化人的風骨還是有,這點不得不敬佩他。

  沒有風骨的文化人也照樣有,溫庭皓不寫,自然有人寫。龐勳又找了個叫周重的文化人代寫公文。

  周重也是文化人,自負的唯一技術也是有文化。

  他揮筆幫龐勳寫了封文采斐然、慷慨激昂、自負自誇還帶威脅的求職信,全文如下:

  “臣之一軍,乃漢室興王之地。頃固節度使刻削軍府,刑賞失中,遂致迫逐。陛下奪其節製,翦滅一軍,或死或流,冤橫無數。今聞本道複欲誅夷,將士不勝痛憤,推臣權兵馬留後,彈壓十萬之師,撫有四州之地。臣聞見利乘時,帝王之資也。臣見利不失,遇時不疑;伏乞聖慈,複賜旌節。不然,揮戈曳戟,詣闕非遲!”

  半文盲龐勳看不太懂,覺得很激昂就好,於是誇了周重幾句,聘請他為義軍謀士,就安排人選送信。

  十月二十日,派押牙張琯送信去長安。龐勳是長舒口氣,然後開始按功行賞,許佶封都虞侯,趙可立封都遊弈使,其他原返鄉團重要成員和後面的人才都補牙職的缺,分別帶領部隊。

  外面準備佔領地盤也做了分工:派舊將劉行及率一千五駐打濠州,李園率兩千人打泗州,梁丕率一千人打宿州,各個重點縣鎮都做好防守。

  龐勳給大家吃了定心丸,說中央正式任命個把月後就會到達,到時大家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坐穩目前崗位,讓眾人工作積極性大漲。

  不但如此,龐勳還比較重視輿論宣傳工作,消息有心流傳開來,又吸引了一大批有案底的流竄之徒和強盜等。龐勳如果扯旗造反,大家都要考慮下後果。但如果等中央真的任命改正缺,那就是官軍。此時參加是雪中送炭,遠比以後錦上添花來的好。到時候還可成功漂白,以前案底一筆勾銷,豈不是皆大歡喜?

  光、蔡、淮、折、袞、鄆、沂、密等周邊地區群盜、失業農民聞訊是相約而來,導致嚴重交通堵塞,也讓徐州城這幾天比五星旅遊景點、廟會趕集還熱鬧。這麽多人的吃喝拉撒,後果當然就是物價飛漲!

  龐勳來者不拒,大家都在這裡獲得了再就業的機會。從現在開始,龐勳隊伍比例一大半以上是普通農民,小半是土匪,性質已經從當初返鄉團的軍變隊伍轉變為農民起義軍,所以我以後稱呼他們的義軍。

  人多了,龐勳又展開百姓輿論導向工作。他派人以崔彥曾的口氣寫了封信故意讓百姓知道,說:“一軍暴卒,盡可剪除;五縣愚民,各宜配隸”。

  什麽意思?就是跟著造反的人都可以殺,幾個縣支持造反的百姓都要發配做奴隸。

  然後又炮製朝廷批準的詔書在境內到處散布傳單,百姓們本就沒什麽主見,以訛傳訛很容易就相信。一方面恨政府拋棄他們,一方面慶幸返鄉團的到來,是解救他們的救世主。於是更加擁護龐勳,民心、軍心獲得統一。

  人心如水,利在疏導。龐勳是做群眾思想工作的好手!

  這邊做好是軍事調動,各部將迅速開始行動。

  劉行及部隊一千五百人出發,到達渦口時,人數已經到了三千人,翻倍。沒辦法,百姓太熱情了,搶著送子弟、丈夫來參軍。濠州就是安徽鳳陽,朱元璋的老家。才幾百老爺兵,市長(刺史)盧望回哪會料到大唐腹心地帶能遭兵災,是從來不修城防的。事到如今無力回天,乾脆殺豬宰牛好酒好肉出城勞軍,投降了。濠州兵不血刃就被拿下,盧望回做了俘虜,劉行及主動幫他分擔市長工作。

  梁丕打宿州也很順利,不順利的是李園部隊。

  李園率二千人打泗州部隊也出發了。和濠州一樣,泗州也就幾百兵。李園覺得自己大軍壓境,王霸之氣一漏,對方還不得望風而降?到了城外也不攻城,自信心滿滿的先派百人的先鋒團前去城裡接收物資、查封倉庫先。泗州市長杜慆是個有能力的,城防做的很完備。不但如此,首先還使了招詐降計,假裝投降熱情的接待了先鋒部隊,並作為向導帶大家入城。先鋒部隊一入城,壞了,杜慆馬上翻臉,官軍來了個關門打狗,全殲這支百人部隊。

  李園聽到自己的先鋒團被全滅的消息,是暴跳如雷,第二天就命令部隊攻城。

  攻防戰拉開序幕。

  城中早就防備,準備充足,石頭、箭矢、滾油、金汁不要本錢的往城下免費大酬賓,殺的李園軍是鬼哭狼嚎。李園部隊倉促而來,也沒什麽像樣的攻城器械,大部分都是臨時參軍的,攻城水平實在欠缺。用人命填也攻不下城來,隻得扔下幾百具屍體撤退休兵,在城西駐扎修整再說。

  在以後,泗州守了七個多月,直到義軍失敗,還穩穩的當他的釘子戶,任龐勳多少兵力來我自巋然不動,絕不挪窩。

  這不僅是要求杜慆的指揮能力好,領袖魅力也絕對是很好的,要不就算自己熬的住,手下、百姓也熬不住要搬家。

  物以類聚,從杜慆的一個朋友身上我們可以看出杜慆身上的閃光點。

  辛讜,武林中人,學的是劍法,重的是承諾,急人所急,可以稱呼為大俠。那年已經五十多歲,兩鬢蒼蒼處於半退休狀態。聽說泗州被圍,先是勸杜慆先避敵鋒芒撤退,杜慆不肯,說:“太平官誰都能做,危難之時逃跑不是我的作風。並且誰都有家,我如果獨自逃生,以後怎麽服眾?”辛讜勸不了朋友,也就不勸,自己回家交待好後事,二話不說,孤身一人就從揚州趕來。周圍都是四散流亡的難民,他卻一葉小舟迎難而上從水路越過義軍封鎖線直奔戰區。有難民勸他不要去找死,也只是灑脫一笑,不予理會。他就恍如黑夜中的螢火蟲是那麽的醒目、那麽的拉風。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麽叫為朋友兩肋插刀、肝膽相照。

  這也是杜慆的人格魅力所在,值得交往。杜慆讓辛讜做了團練判官共同守城,以後辛讜在泗州保衛戰中也的確幫了杜慆很大忙。

  還有一個貢獻很大的是都押牙李雅,此人武力值很高,義軍攻城時,他就帶領救急小分隊,哪裡不妙救哪裡,憑借勇敢果斷,超強武力數次挫敗義軍攻城計劃。

  城沒攻下,留著這釘子戶杵在江淮要道總不是事,那還怎麽發展?龐勳繼續派兵增援李園,無奈都將近萬人,還是攻不下來。有辛讜、李雅相助的杜慆是如虎添翼,釘子戶當得屹立不倒。

  十一月,龐勳盼來了一批朝廷使者,高級政府官員康道偉(太監)帶隊前來安慰返鄉團的。不過這還是龐勳當時還在宿州時被派來安撫龐勳的。並不知道大半個月功夫,徐州就淪陷了,對龐勳求職一事也就沒有收到中央最新指示。

  龐勳用最隆重的禮節接待了中央代表團,自己親自到郊外迎接。從任山到子城將近三十裡路,沿途讓手下的各個番號部隊盛裝立好崗,自己陪同代表團舉行了盛大的檢閱儀式,然後在校場隆重宴請代表團一行。宴會期間還時不時的叫人匯報前線捷報並送上戰利品、舉行獻俘儀式什麽的,把康道偉一行是唬的一愣一愣的。

  最後代表團回去時,龐勳繼續請代表團帶上自己的求職意向給唐懿宗。

  龐勳等的使者還沒來,戰爭還需要再繼續,並呈擴大化的趨勢。

  徐州被佔,崔彥曾被抓,旁省鄰居們有心無力。返鄉團利益所在,部隊滾雪球似的每時每刻壯大,而政府兵少將寡,一碰就潰敗,隻得集中兵力守住些緊要據點,對其他非軍事要地就無能為力。就這樣被攻佔了魚台等十來個縣,而對這些縣城的百姓返鄉團就沒有對待徐州老鄉那麽的仁慈、友善,奸殺擄掠是家常便飯。百姓們隻得逃亡,期間就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的惡性事件。

  河南、山東、安徽三省交界處的宋州(今河南商丘)東面有座山,叫磨山。當時已經聚集了數萬難民,龐勳手下張玄稔帶重兵團團包圍在山下見人就殺。難民們嚇得不敢下山,吃喝拉撒都在山裡,本來還能支撐幾天。最倒霉的是天旱,泉眼也枯竭了,幾萬人最後全部渴死在山裡。

  和裘甫一樣,不分良莠全部吸收到隊伍裡來又不嚴加管教的後果就是百姓開始遭殃。

  震驚朝野的磨山慘案連義軍方也有人看不下去,紛紛勸龐勳對百姓以安撫為主,畢竟如果以後龐勳轉正了,也要有人耕田種地。這個磨山離朱溫的家鄉所在地碭山、生活所在地蕭縣都比較近,當時都歸宋州管。還好蕭縣比較偏僻,又非戰爭要衝,使得十六歲的朱溫躲過了這一次戰爭波及,能繼續過他的混混生活,沒有提早步入社會。

  龐勳的求職信到了唐懿宗手上,唐懿宗很不高興。從前面幾件國內外事件可以看出,唐懿宗的原則是“攘外必先安內”。對大禮的挑釁可以做被動防守,但對國家內部的不和諧是絕不留情。裘甫、銀刀軍事件都充分說明唐懿宗的治國方針。更何況,信裡的威脅意思昭然若揭。

  周重文采是好的,沒摸清面試官的愛好。

  “伏乞聖慈,複賜旌節!不然,揮戈曳戟,詣闕非遲。”這是說我不答應就要帶兵來長安找我面談啊?幾千農民軍,翅膀剛硬就想飛,美的你這龐勳。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

  公元868年十一月十四日,唐朝中央政府再次啟動剿匪模式,任命右金吾大將軍康承訓為徐州剿匪總指揮(徐州行營都招討使)兼義成軍節度使,神武大將軍王宴權為徐州北面剿匪指揮,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徐州南面剿匪指揮。各路兵馬數萬人在三位司令的帶領下開赴叛亂中心,同時還征調少數民族部落沙陀、吐谷渾、韃靼等派兵協同作戰。

  在這樣的大勢下,這一年,十四歲的“獨眼龍”李克用在父親朱邪赤心(李國昌)的帶領下,同三千沙陀騎兵一起參加了這次剿匪戰役,開始了為民族崛起而奮鬥的建功立業之旅。

  龐勳等來了朝廷的使者宣慰使仇大夫的到來,卻大失所望。朝廷只是對戰敗的崔彥曾和監軍張道謹做了免官處罰決定,對龐勳的求職意向隻字未提。

  不讓龐勳轉正,就是準備向他開刀。失望的龐勳正式決定另起爐灶,把朝廷代表仇大夫關了,不再聽朝廷的安撫之詞。

  倒霉的仇大夫,作為中央特派員,欽差大臣,卻成為了囚犯,最後人頭落地。如果他知道這次是這個結果,想必拿鞭子抽他也不會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雙方調兵遣將,準備更親密的接觸。

  這時,對泗州這個釘子戶的強拆工作也已到了白熱化階段。部隊一萬多還攻不下泗州,龐勳對李園的能力表示嚴重懷疑,於是派了另一員大將吳迥前來指揮作戰。

  吳迥開啟24小時不間斷攻城模式,目標很明確,用車輪戰疲勞戰術拖垮守軍。

  這是陽謀,杜慆沒辦法,只有陪著吳迥玩。

  雙方拚的是耐力,更拚的是人力,這是杜慆的短板。如果戰役這樣持續,泗州最終會彈盡糧絕,釘子戶要被迫遷移。

  危難之處顯身手,大俠辛讜來出場,又是一葉扁舟,趁夜孤身衝出包圍圈去搬救兵。

  隔淮相望的梁都有令狐綯部將李湘的幾千兵,附近的洪澤還有令狐綯部將郭厚本率領的一千五百淮南兵,這支部隊本來就是奉命前來救援的,奈何郭厚本、袁公弁等將領層見義軍人多勢眾,怕死腿軟不敢前進。就在不遠的洪澤隔岸觀火,當起吃瓜群眾。

  辛讜去過一次,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他們援手,只是郭厚本、袁公弁認為1500:10000的人數懸殊太大,勝算幾乎為零,不敢出兵,於是隻得無功而返。這次辛讜是抱著不成功就成仁的決心來的,邊痛哭流淚的述說厲害關系,邊向郭厚本磕頭,這悲情令鐵石心腸都要心動。郭厚本剛有心動的意思,副將袁公弁又來攪和,陰陽怪氣說:“賊勢這麽大,我們自保都難,哪還有工夫救人。”

  這句話激怒了辛讜,大俠辛讜拔劍怒視袁公弁說:“敵軍不停攻城,泗州危在旦夕。你們受令前來救援卻逗留不前,豈不是玩忽職守,罔視國恩。唇亡齒寒,一旦泗州失守,淮南就要成戰場,到時會有你們好過嗎?今天不去,我寧可先殺了你再自殺,大家一拍兩散。”

  辛讜說完就起身要殺袁公弁,還好郭厚本勸架得快,攔腰一把抱住辛讜,趁這機會讓理虧的袁公弁溜走,要不以辛讜的性格還真就下的去手,讓袁公弁血濺五步。

  大俠行事,快意恩仇。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辛讜殺不了袁公弁,眼看援軍又是無望,不由長歎一聲,朝泗州方向失聲痛哭。

  這一哭,從日出到日暮。

  這一哭,三軍皆動同仇敵愾之心、流感同身受之淚、激熱血沸騰之身、發威武豪邁之氣。

  士兵主動請纓求戰!

  郭厚本隻得順應兵心,發兵救援。剛開始只派五百人去,辛讜嫌少。然後郭厚本搞民主又問士兵還有沒有主動願意去的,結果全部自願前去。

  辛讜面朝大家重重磕頭以答謝大家的仗義相助。

  郭厚本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好丟面子,索性全部派出去,隻苦了本來不想去的將領們,想著要去鬼門關走一遭就腿肚子打抖。

  將熊熊一窩,朝廷不缺好兵,但缺好將。

  軍令難為,腿肚子打抖也要出發,只是身體出發,畏懼之心隨時漂移向後方還不時擾亂軍心。

  辛讜這次總算請來援軍,郭厚本索性把指揮權也交給辛讜,自己帶著些怕死的將領回梁都和李湘匯合去了。他沒有想到這決定反而葬送了他的未來。前去救援的沒有死,退縮的都成為義軍的階下之囚,最後被砍了四肢削成人棍。

  怕死的人死的更快。

  就這樣,辛讜率領大家出發前去赴援。

  到了淮河南岸,大家一看對岸義軍正在攻城,看人多勢眾的場面,當時有人打起了退堂鼓。一將領模樣的對辛讜說:“敵軍看情況已經攻進城了,我們還是先退好點。”

  辛讜憤恨這種動不動要逃跑的軟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一手拿劍就要砍他。好在旁邊士兵拉的快,一起擋住辛讜求情說:“這是我們的判官,不能殺啊。”

  辛讜可不管兩人等級是否一樣,該動手時絕不含糊,說:“臨陣還妖言惑眾,絕不能饒。”

  這判官雖怕死,在軍中人緣還不差。眾人再三幫他哀求,見辛讜均不答應,於是就合力想把他從辛讜手中搶救過來。

  這就小看了辛讜的武力,雖然是兩鬢如雪快退休的人,沒有兩把刷子怎麽能在敵軍包圍中憑一葉小舟幾進幾出?

  大家還就是搶不下來。

  最後還是辛讜看眾人這麽維護判官,想是也不好一意孤行就殺。就找了個變通的法子,說:“所有人登船去對岸,我就放此人。”

  於是大家競相上船,援軍順利到達戰場。城中守軍正在艱難抵擋、瀕臨絕望之時,沒想到奇跡出現,援軍從天而降。瞬間華麗變身,和打了雞血一樣奮勇起來。杜慆與辛讜裡應外合,一鼓作氣粉碎了義軍的這次拆遷行動,再次守住泗州,繼續當穩了釘子戶。

  辛讜不辱使命,兩位好友勝利會師泗州城。

  世上本沒有奇跡,奇跡的產生都是普通人含淚在奔跑拚來的。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泗州多了1500援兵,龐勳也相應作出戰略部署。派許佶帶精兵數千前來助攻,濠州劉行及也派部將王弘立從帶兵前來助威,圍繞這個釘子戶,義軍總兵力將近兩萬,準備來個守株待兔、“圍點打援”。

  還真被他逮著了兔子,吃掉了幾路援兵。

  先倒霉的是翟行約的四千兵。十一月二十九日,鎮海節度使杜審權派堵頭翟行約帶四千部隊支援泗州。只是翟行約沒有郭厚本懂得偵察敵軍形勢,第二天,部隊走到淮南岸就中了義軍的埋伏。就在泗州城的眼皮底下,翟行約出師未捷身先死,所帶部隊被全殲。

  杜慆不是不想救,這麽點兵力,出去還沒等到過河就可能要被吃掉。義軍也希望杜慆頭腦發熱出站,那時可以達到拆遷目的。

  無法挽救,救不及,隻得忍。

  還有支可以救援卻來不及救援的是同在南岸的李湘、郭厚本部隊,在翟行約部隊被殲滅之後,也成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義軍沒打過癮,乘勝順路就把梁都城給包圍了。

  李湘就是返鄉團剛到鎮江時建議令狐綯在高郵地區搞襲擊的那位將領,心裡肯定也在抱怨令狐綯如果當時能聽從他的建議,就不會有現在的悲劇發生。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更怕豬一樣的領導。

  梁都不比泗州戰略物資儲備豐富,事到如今,怨天尤人無用,隻得戰鬥。

  十二月初五,李湘主動出城戰鬥,卻以慘敗結束,導致梁都失守,自己和郭厚本等人都做了階下之囚被送往徐州。義軍也由此佔據淮口,卡住了江淮水路運輸線,導致政府物資只能改道從壽州運送。

  這時,朝廷的剿匪部隊都正陸續朝戰區進發。剿匪總指揮康承訓部隊到達新興時,被義軍姚周部隊擋住。康承訓看各路人馬先遣部隊到達人數才萬把人,擔心寡不敵眾,隻得後退到宋州等待各路人馬。官軍可以等待援軍,義軍卻需要自力更生,乘此機會,發展壯大才是硬道理。龐勳調兵遣將,派手下丁從實等分兵侵蝕各處州縣並取得輝煌戰果。

  南攻舒州、廬州,北進沂州、海州,破沭陽、下蔡、烏江、巢縣(今安徽巢湖),佔滁州、克和州。

  其中滁州城破時,刺史高錫望因公殉職。

  和州城刺史崔雍是詩人李商隱的從表兄弟,見城守不住,就想用糖衣炮彈免災。他命令士兵放下武器,好酒好菜招待義軍,並親自作陪同義軍首領一起登樓飲酒,希望保全身家性命。

  自己身家性命是保住了,城裡遭了殃,被搶劫一空,放下武器的士兵也被屠戮八百余人。

  懦弱的崔雍即使暫時苟全性命,以後也必將上軍事法庭。義軍勝果一個接一個,高潮一波連一波。擺在戰區百姓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參加義軍一起鬧革命,要麽逃難到後方去。

  有逃難的,自然也有積極響應號召,參加義軍隊伍,求取富貴的。兩者都是為了保全性命而押注方不一樣而已。

  義軍勢力迅速發展,高潮時達到20萬人,人數已達到裘甫起義時的七倍。

  而不久,義軍又要迎來他們起事以來的大高潮。

  徐州南面剿匪指揮羽林將軍戴可師率三萬羽林軍閃亮登場。

  羽林軍也叫禦林軍,是皇帝的親兵,工資很高,福利很好,裝備當然也很土豪,卻都是養尊處優的“白斬雞”。戴可師人稱“狼帥”,以勇悍嗜殺聞名,也算一員猛將。他收到指派點齊軍隊就浩浩蕩蕩奔向戰區,所過之處碰到的是義軍的散兵遊勇,沒做什麽抵抗跑了。部隊就這麽一路打過了淮河,逼得義軍全部從淮南佔領區撤退。戴可師一看這麽容易收復失地,自信心爆棚,就準備擴大戰果先奪淮口地區,再救泗州。於是把梁都團團圍住,準備吃掉城中這點部隊然後去對面解泗州之圍,這樣可以截斷泗州城下叛軍的退路。

  思路是好的,不過戴可師的腦袋有點簡單,典型的勇者無謀。

  一頭沒有計謀的狼沒把一群“白斬雞”變成狼,最後都變成了義軍的菜。

  梁都被包圍,守軍人少,就用了招詐降計。義軍將領在城上向戴可師跪拜說:“我軍正在議論向貴軍投降的事情,請元帥能不能先後退幾裡路,免得我們緊張。”

  戴可師聽到義軍要投降,自然高興,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於是大軍後退五裡,不再包圍梁都。義軍抓住機會乘夜撤出梁都,留給戴可師一座空城。

  得到空城戴可師也高興啊,還以為自己王霸之氣到處,敵軍是不戰而逃。一邊向朝廷報功,一邊愉快的進城,而且心裡想著看敵軍逃的這麽快,肯定是不敢回來了,於是進城後竟然驕傲的不做防備。

  驕兵必敗,NO ZUO NO DIE!

  老天都被戴可師的作死行為激怒,降下了懲罰讓第二天大霧彌漫。戴可師部隊都還在夢鄉時,義軍殺了個回馬槍。

  義軍將領王弘立引兵數萬悄然兵臨城下,城門竟然沒有像樣的守衛。王弘立部隊就這麽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突然殺入城中。睡夢中的官軍迷迷糊糊驚起,聽得到處是喊殺聲,哪有心思作戰。天寒地凍,有的衣服都來不及穿,手無寸鐵如無頭蒼蠅般的“白斬雞”們四散逃竄,不是被義軍砍死成了“剁椒雞”就是被淮河淹死成了“落湯雞”。混亂之中戴可師見勢不妙,牽了匹馬想獨自逃命。假如他衣著整齊的話,義軍看著是大官,也許就要抓活口,還能留得一命。可惜急忙之中沒穿好衣服,被義軍當成普通士兵亂刀砍死,很榮幸成為剿匪戰役中犧牲的官軍中最高級別將領。

  這一戰,義軍大獲全勝,官兵除了幾百名會游泳、見機得快的人僥幸逃過一劫外,自戴可師以下,監軍、將校都做了刀下之鬼。同時繳獲兵器、糧食、車馬數以萬計,大大豐富了義軍的倉庫。

  龐勳要感謝“白斬雞”們不辭勞苦,跋山涉水前來送菜,這種損己利人的高尚品德讓義軍深感敬佩並在以後的艱苦歲月裡深深懷念!

  戴可師部隊被殲滅時,辛讜正在揚州搬救兵。當時泗州也迎來了最艱苦的歲月,糧食快吃光了。目前每人每日的口糧已削減到只有一碗清可見底的薄粥,再堅持一段時間,等糧食吃光,將面臨不攻自破的境地。

  危難之處顯身手,大俠辛讜又出場。乘著夜色,一葉小舟,辛讜帶著十來名敢死隊,悄悄的拔掉義軍的守兵,衝出敵軍水寨,瀟灑而去。義軍都在夢鄉裡,竟無人發覺。

  等天亮時發覺辛讜突圍時,吳迥、許佶等派出超豪華陣容追擊這十一名勇士。

  前面派五艘大船擋住去路,兩岸不是五十,不是五百,是整整五千士兵在沿岸追擊。

  還好船小有船小的好處,義軍船大吃水太深,速度跟不上,辛讜憑借這麽點優勢在江面上和義軍展開周旋。雙方你追我逐力鬥三十裡,大俠辛讜憑借超強武力,不屈信念又一次成功突圍。

  四天后,一臉憔悴的辛讜在揚州見到令狐綯,第二天又去鎮江拜見杜審權。兩人很久沒有聽到泗州的消息,還以為已經淪陷,如今看到辛讜到來是備感親切。

  令狐綯雖然耽誤了消滅義軍萌芽的最佳時機,但也盡量在補救。先前派李湘、郭厚本帶領幾千兵去支援泗州,除了一千五百人在泗州協助防守外,其余的都被殲滅,李湘、郭厚本還在徐州吃牢飯。但老人家肯出糧食,雖然這一年江淮地區又是旱災又是蝗災的,物資儲備和小金庫還是很豐厚的。令狐綯很爽快的讚助大米五千斛、鹽五百斛以解燃眉之急。鎮海節度使杜審權呢?前面派出的翟行約部隊被全殲,這次依然派押牙趙翼率領兩千士兵赴援。

  返回的路也不是一帆風順,越靠近泗州越是危機重重。陸路都是義軍勢力范圍,這點兵還不夠義軍填牙縫的,還得從水路回城。水路義軍也有防備,城外十幾裡外的淮水水道用鐵鎖橫舟截斷江路。

  浙西援軍大部分畏懼不敢向前。

  大俠辛讜隻得以官職招驀幾十名勇士組成敢死隊,一馬當先前去破陣,約定如果破陣,讓楚州援兵張存誠在後跟隨。

  冒著一江箭雨傾瀉,敢死隊和義軍在狹窄的船頭展開了殊死搏鬥,喊殺震天。城上杜慆看到情況也迅速派出敢死隊出城接應,雙方冒著兩岸箭雨前後夾擊江上義軍,最後終於砍斷鐵鎖,衝破義軍封鎖線勝利會師,雙方合力給後面張存誠部隊爭取到達通過時間。

  狹路相逢勇者勝,義軍看到官軍比他們還野蠻、暴力都不敢與之正面交鋒,援軍總算得以順利進城。

  辛讜又一次搬來了救兵,泗州再一次抗住了暴力拆遷。

  整個泗州被圍的幾個月,大俠辛讜這樣冒險突圍運糧求兵,達十二次之多。

  這段時間,雙方局面又迎來新變化。

  戴可師大軍被消滅對官軍是個殘酷的打擊,直接後果是戰火燒到了令狐綯的眼皮底下。讚助完辛讜,手裡沒兵少糧的令狐綯看著城裡日漸壯大的難民隊伍,很是慌張。於是派人遊說龐勳,希望龐勳看在以前給過讚助的情分上先不要進攻,我去幫你勸勸老板唐懿宗,讓他同意給你轉正。不知是老人家的面子大,還是龐勳想留這條後路不想關系搞的太僵。總之龐勳還真就答應了,淮南獲得了點喘息之機。

  龐勳的目標是壽州(今安徽壽縣)。

  自義軍控制淮口後,江淮的物資流通都要經過壽州,戰略物資正是義軍緊缺的。壽州駐扎的是徐州北面招討使王晏權的神武軍。

  神武軍和禦林軍一樣,都是皇帝親兵,京城禁軍,自然也是“白斬雞”。讓這些“白斬雞”打仗真是難為他們了,是屢戰屢敗,最後躲在城裡乾脆不打,任義軍在城外罵破喉嚨,就不出來。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管他驚濤駭浪,我有我自逍遙。

  王宴權不出來,義軍也正好。趁梁都大捷之機,王弘立部隊順路把壽州給圍了。於是各路朝廷貢品和商貨物資都被迫上貢給了義軍,義軍滿載而歸。唐懿宗氣得是直拍桌子,把“白斬雞”們的“教練”王宴權給撤了,命泰寧節度使曹翔擔任。

  義軍迎來了革命以來的大高潮,龐勳達到了人生的創業巔峰。

  創業以來,眼看著事業蒸蒸日上,自己也躋身於事業有成的老板行列,龐勳心態又有點變化,自認為老子天下無敵。

  說不定哪天,唐懿宗承受不住壓力正式任命就會下達,辛苦大半輩子,該享享福了。

  龐勳學唐懿宗一樣開始享受人生,文化人周重勸也不聽。

  這就是農民起義的弊端。創業小有小成,就不顧群狼環伺的危險開始接觸奢華、享受奢華最後迷失在奢華中。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第一批先富起來的人正在對不起組織。

  不但是老板,連一起打創業的元老團都是一樣的現狀,天天鶯歌燕舞、紙醉金迷。

  純粹暴發戶們的心態。

  痛飲狂歌空度日!

  老子是英雄,喝喝酒又如何?

  可高潮過後自然就是低谷,以後龐勳的事業開始走下坡路,直到破產。

  李漼揮霍,畢竟底蘊雄厚,可以多敗幾年;龐勳揮霍,底子太薄,敗不起。

  政府剿匪部隊大批集結到宋州,聽從總指揮康承訓的調遣。龐勳這邊兵力就開始捉襟見肘,各路佔領區天天急報都是前來要兵要糧要錢的。

  沒兵怎麽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發招聘廣告,征兵。無奈今時不同往日,百姓都怕了這夥強盜,沒有幾個還願意主動應征的。那也難不倒義軍,龐勳派人到各鄉各村,強行搶人征用。別的縣市搶完了,徐州本地老鄉也不能幸免。

  雖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但這句話對義軍已經不管用。徐州的老鄉也慢慢慘遭蹂虐。義軍以前的親民形象蕩然無存,從此徐州境內百姓都厭惡義軍,或逃或躲,希望從此相厭兩不見。

  百姓挖起地道當“地老鼠”和義軍開始捉迷藏,地道戰讓義軍強征效率大大降低,每天只能靠挖地道找到二十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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