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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在黎明之前呼喚我》番外230 夢回唐朝三
  面對大禮的咄咄逼人,唐老大有點扛不住,首先服軟。當時的宰相是杜悰,就是兩年前的西川節度使。是杜牧的堂哥,也是李商隱的表哥,還有個身份是唐憲宗的駙馬,已經六十多了,老油條一個,得了個外號“禿角犀”,歷史評價是才不周用,能力上比他弟弟杜慆差很多。這年七月,杜悰上書勸唐懿宗,希望派使者到大禮也拜祭拜祭世隆老爹,進行安撫工作。然後世隆改個名字,唐朝便給他正式冊封,這樣大家都有台階下。唐懿宗也同意了,準備派左司郎中孟穆作為使節前去吊祭。不過唐老大辦事的效率實在太低,到了十二月孟穆才準備出發。剛出發,就收到了大禮侵佔嶲(xi)州(四川西昌市)、邛崍(四川邛崍縣)的消息,於是馬上回頭,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

  王寬守不住,那麽再換一個試試。這年,唐懿宗派湖南觀察使蔡襲接任安南都護!

  公元862年正月,大禮再攻安南,這時唐老大有了防備,沒有得逞。但不久,大禮又約了他的幾個小弟桃花、茫、裸形等部落合兵五萬多人攻打安南。

  公元863年正月,大禮五萬人攻陷了交趾並兩次破安南省會,這次唐老大損失畢較慘重。安南都護蔡襲為首的政府領導班子被團滅,僅僅一個會游泳的小秘書(幕僚)樊綽帶著官印泅水逃脫(所以說游泳這門技術還是不錯,關鍵時刻能救命),被殺被俘不下十五萬人。

  蔡襲也許是史上最悲催的安南都護:別的都護沒守住城,但至少會跑;他跑都比別人慢一拍,還拖累整個領導班子都獲得了“因公殉職”的光榮稱號!

  這次唐老大為了補充兵力,把在徐州、泗州招的二千兵派去防守交趾一帶,其中抽出八百徐州兵防守桂林,並答應三年後調換他們回家。龐勳就是防守桂林的一員,還走關系當了個糧料官的肥差。

  看,大禮獨立的蝴蝶效應終於顯現出來了。如果沒有大禮侵佔安南,就沒有政府征兵,也就沒有後來因為政府某些短視無能官員的食言,引來轟轟烈烈的龐勳等人私自返鄉之旅。

  大禮攻安南,唐懿宗在做什麽呢?這一年二月開始,唐懿宗把高祖李淵的獻陵到宣宗的貞陵,足足十六座帝陵都拜了一遍。不是因為他又多大孝心,而是他想出遊。領著皇親國戚、帶著大量的隨從、祭祀物品,一大幫驢友組成浩大的上墳祭祖團,卻一路載歌載舞,時不時晚上開個盛大的PARTY,幾個月時間把關中遊覽個遍。

  正是:

  “瑤池宴罷歸來醉,笑說君王在月宮。”

  而作為安南省會的交趾第二次被佔,領導班子被全滅,都護府隻得北遷到海門鎮。人沒了,朝廷再組安南領導班子的動力都沒有,在當年六月一度廢了都護府,直到七月份才又在交州設置都護府。提宋戎為交州刺史。以容管(現廣西地區)經略使張茵兼管安南軍府事。

  宋戎、張茵還是不行!

  公元864年,南詔再破安南、邕(yong)管。還越過大渡河、清溪關襲擊嶲(xi)州和邛崍關打秋風。

  這年唐老大千挑萬選總算蒙對派出了一個有能力、有作為的將領:原泰州經略使高駢任安南都護。

  高家世代在禁軍中擔任要職,屬武將世家。高駢是南平郡王高崇文的孫子,身為富家子弟卻沒養成紈絝習氣,而且武力值高,箭法也厲害,是現實版的神箭手。曾經“一箭貫雙雕”,被稱為“落雕侍禦”。

後又在當神策都虞侯時粉碎過黨項人的叛亂,屢積戰功升為泰州經略使。  他上任安南都護後克服各方面掣肘著手整飭軍容、加強防守,從此在安南大展拳腳,打得大禮很沒脾氣,後來又歷任右金吾大將軍、西川節度使,最後被封為渤海郡王。

  如果沒有晚年的昏聵,他的一生是完美的。

  高駢來後,世隆見南邊打的比較吃力,西面就有了和談的意思,公元866年三月,派了清平官董成當使者,來到成都。四川節度使李福很高興的準備接見時,董成卻要求李福按國禮對待。這李福哪會同意,哪敢同意!這小弟的國家本來作為老大就沒有同意,如今還想和老大平起平坐,怎麽可能,想的太美!談了五次雙方還是談不攏,李福生氣了:“丫的,給你面子還蹬鼻子上臉了”。不談了,關起來先請你們吃吃牢飯再說。

  還好不久接李福班的劉潼沒有這麽任性,劉潼就是公元852年派去招降巴山饑民的談判專家,為人、為官都比較有大局觀。他到任後就把董成他們放了,並把情況匯報給了中央,讓中央去解決這種棘手問題。中央把使者接到了長安,唐懿宗在別殿很親切地接見了南詔代表團一行。會中,唐懿宗很誠摯的表達了對世隆的親切慰問以及對他老爹的沉痛哀悼。就目前雙方邊境形勢,希望都能克制各自情緒,爭取友好和平共處。代表團也帶來了世隆的一些誠摯問候,對李漼老爹的沉痛悼念及對大唐文化的深情仰慕等等。雙方在刻意營造的友好氣氛下結束了此次交談,會議取得了圓滿成功。當然雙方誰也沒在國禮不國禮這些分歧上停留,有意忽略掉。會後,唐懿宗很高興,賞賜了代表團豐厚的禮物,隆重送回南詔。

  這邊愉快的國是訪問剛結束,南詔小弟就給唐老大打臉,十月份,南詔又越過大渡河、清溪關來嶲州和邛崍關打秋風。不過這時高駢練兵有成,發揮關鍵作用,給了南詔軍迎頭痛擊。不僅“白衣沒命軍”被打得差點沒命,損失了三萬人。南詔派來的偽安南節度使段酋遷也被乾掉了,南詔設置安南節度計劃失敗。隨後高駢相繼收復了交趾、邕管,都護府也重新搬到老地方辦公,這也算是給唐老大挽回了點面子。

  這次都護府移故地,並於都護府置靜海軍,重築安南城,由節度使兼領都護,終唐一代不廢,高駢就是首任靜海軍節度使。

  以上年代流水帳大家看出什麽沒有?世隆在位初的五、六年,每年都要和以前的老大比劃比劃拳腳,打的老大傷筋動骨、鼻青眼腫的。這情況到了公元866年高駢出馬時,才暫時扭轉點了局面。但唐懿宗也不敢主動惹大禮那條惡龍,只是命令安南、邕州、西川各軍隊保住邊界就可以了,其他不再追究、不敢追究。

  世隆經過這次失敗也冷靜了下來,畢竟也長大了,經過這麽幾年的政治錘煉,懂得了些取舍。知道高駢不好惹,打已經不再符合大禮的利益。那麽打不過就求和吧,欺善怕惡、趨吉避凶人之本能。政治就是這樣的,沒有長久的敵人,只有長久的利益。

  公元867年,作為禮尚往來,世隆派楊酋慶為首的代表團到成都開始破冰之旅:拜見四川節度使,理由是感謝上次對其代表團的照顧,感謝唐懿宗的禮物。如果此行順利,雙方將有和解的可能。

  不巧的是,四川節度使又換人了,這次是一位新設置的定邊軍節度使李師望負責外交事宜。

  李師望就是參加過剿滅裘甫起義中的那個台州刺史。

  唐朝為何要新設定邊軍節度使呢?我們來看李師望是這麽騙唐懿宗的,當時還是鳳翔少尹(今陝西鳳翔縣副市長)的李師望假裝很關心國事的對唐懿宗上書說:“嶲(xi)州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大禮動不動就到嶲州打秋風。而成都路途遙遠,遇有情況難以應變救援。不如另外成立一個定邊戰區,在嶲州駐扎重兵,總部就設在邛州,這樣可以隨時應付大禮的進攻。”

  表面意思沒錯,很為國家考慮。但有心人對著地圖一比較就發現問題:邛州在嶲州和成都之間,距離成都不過70-80公裡,而距離嶲州卻是300多公裡。你總部在邛州,兵力自然也在邛州,真遇到南詔進攻嶲州,等你從邛州慢悠悠的趕到,嶲州的錢袋子都被來回薅光好幾遍了。

  整個朝堂,更無一個是賢人。

  就是這個建議,朝中上下無一人反對,竟然還被獲得了唐懿宗的批準,李師望成了當仁不讓的第一任定邊軍節度使。從一個副市長一下變成軍區司令,背後不知花了多少錢財,和李琢一樣是個“債帥”。

  既然是花了錢到手的官,那麽上李師望上任後的主要工作就是收刮錢財,士兵和百姓都是同等剝削對象,得了不少民脂民膏同時,引得“士卒怨、群蠻怒。”

  這是沒有任何政治眼光、頭腦簡單、腐敗無能的貪官。

  和平符合唐政府和大禮雙方廣大人民的利益,但不符合李師望個人利益。沒有仗打經過手上流通的物資就少太多,那還怎麽搞錢?於是李師望找個理由竟然把代表團團滅,全殺了!真是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雙方出現的一絲和解氣氛也蕩然無存。

  李師望在任幾年撈的腦滿腸肥,也搞的天怒人怨,最後自己看情況不妙,又抓緊走關系調走了,留下爛攤子給後任竇滂處理。哪想這竇滂比李師望還貪,西川局勢每況愈下。

  世隆聽到代表團被團滅的消息就暴走了,但是他還馬上行動。為什麽?成都是唐朝重鎮,自然有重兵防守。南詔這幾年國力損耗太嚴重,去年還打了個打敗仗,缺兵少糧啊,出兵有心無力,隻得先忍著。

  忍了一年多,這口惡氣實在忍不下去了。公元869年,趁著唐老大忙著剿匪龐勳的機會,世隆打著為使者報仇的旗號,親率傾國之兵進攻西川。從此,直到唐懿宗死,雙方也沒有和解。

  這就是伴隨唐懿宗在任期間的第二個煩惱。間接來說,大禮也是導致唐朝國力衰敗的一大因素。他不但右勾拳打安南,還時不時出左勾拳打打四川,搞得唐朝在兩頭都要重兵防守,兩敗俱傷。

  雙方直到公元876年唐僖宗乾符三年,高駢派高僧景仙出使南詔,兩國才結為親戚:兄弟若甥舅之國。世隆此後改名酋龍,雙方暫時休戰。只是唐懿宗已經看不見了。

  據說世隆出生時,拳頭是緊握的,掰開一看掌上寫著:“通蕃打漢”四個字。通蕃倒不算很多,但世隆和唐老大死磕了一生卻是事實。最後結果是唐老大被打傷了,自己也沒落的好。常年軍旅生涯,把自己的身體也拖垮了,最後感染病毒得了炭疽病,於公元877年正月英年早逝,年僅33歲。

  縱觀世隆在位期間,一直在為爭取大禮(南詔)與大唐的同等國際地位而奮鬥不止。為此,都已經有了些病態的狂熱。要知道唐老大雖然身體不佳,但人家底子厚啊。打仗最終拚的是國力,你這發展中小國,怎麽和還處於世界領先地位的大唐拚家底?到了打西川報仇時,南詔因為國力損耗太嚴重,竟然把全國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征兵,導致耕田的都是婦女。這生產力怎麽上得去?全民還不得勒緊褲腰帶。

  雙方和好,雙方王室也沒幾年好活。

  世隆這隻蝴蝶翅膀影響了大唐,也把自己也給扇傷了。他只顧和老大鬥氣,不管內政和協調各部落關系,導致經濟下滑、各部落離心。世隆死後,兒子隆舜(法)即位,又改國號叫“大封民”。南詔自此也由盛而衰,不久又到了大臣專權時代。改國號並沒有給南詔帶來好運,喜歡打獵的隆舜玩了二十年狩獵遊戲,最後把自己也玩成了獵物,公元897年被權臣清平官鄭買嗣指使王族近臣楊登,在善闡城(今雲南昆明)殺死。隆舜20歲的兒子舜化有(貞)即位。叛徒楊登站錯了隊,被當了替罪羊,自己沒落的好,還害得全家都挨了一刀。公元902年,舜化有死後,鄭買嗣又殺了其年僅八個月的兒子和王族八百余人。至此成功篡位,自立為王,改國號“大長和”。

  這個王朝也沒傳多久,鄭買嗣傳位至孫子鄭隆亶時,928年,東川節度使楊乾貞殺鄭隆亶,滅大長和國,擁立趙善政為傀儡國王,建立“大天興國”。楊乾貞自己當幕後老板。

  929年,楊乾貞不願再當幕後老板,於是一腳踢開傀儡趙善政,自己稱王,改國號為“大義寧國”。

  楊乾貞沒得意幾年,937年,段宗榜的後代、段譽的老祖宗,白族貴族通海節度使段思平用“減爾稅糧米,寬爾徭役三載”的激勵口號,忽悠來了滇東白族貴族高方、董伽羅和彝族等三十七部,集體滅楊乾貞的“大義寧國”,正式建立“大理國”。

  由於不是靠自己個人武力打下來的江山,大理成了古代版集團有限公司。幫助奪位的李、高、董等大貴族都是董事會常任股東之一,老段家作為董事長也經常得“尊重”其他董事的意見。

  大理在公元1095年,宰相高升泰篡位自己當了“董事長”,國號也被改成“大中”。只是高升泰還沒過足皇帝癮,奈何身體不允許,第二年就駕崩了。之後被迫還政給段譽老爹段正淳,這樣大理一直延續到了1253年才被蒙古滅國,國祚比宋朝還長,後面再詳述。

  以一組簡單數據大家看看:

  860年,世隆建國“大禮”

  877年,兒子隆舜改國號為“大封民”

  902年,鄭買嗣篡位改國號為“大長和”

  928年,趙善政建立“大天興國”

  929年,楊乾貞改國號為“大義寧國”

  937年,段思平建立“大理國”。

  從數據看出點有意思的地方:這個小國家不管怎麽改朝換代,誰當皇帝,大家看他們國號都必定有個“大”字,這難道也和島國人思想一樣,小弟當久了,總想當老大,都喜歡稱自己為“大某某國”來YY一下?這麽遙遠地方發生的事件現在都和幼小的朱溫無關,我們繼續回到朱老師死的時候。家裡的頂梁柱朱老師死了,拿現在倒在了工作崗位上,是可以算個因公殉職什麽的,多少家裡還能獲得些國家補貼。可惜那時什麽都得不到,而且朱老師還是個不在體制內的“赤腳老師”,補助想都別想。家裡四壁蕭條,連個喪葬費都湊不出來。好在朱老師生前人緣不錯,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肯幫忙,大家多少都隨禮意思了一下。在大家的夠意思下,最後,朱老師被一張草席一裹,草草埋葬了,連口棺材都享受不到。

  葬禮過去了,朱老師一死百了,不再為柴米油鹽發愁,而且托兒子朱溫的福,歷史雖不記得他的生日,可是記住了他的忌日。半個世紀後,在陰間(或已投胎)的朱老師和他父親、祖父都被追認成了皇帝。

  那就是讓別人羨慕的光宗耀祖。

  那時後話,目前剩下的孤兒寡母還是要活下去的,卻更為柴米油鹽發愁。怎麽辦?天無絕人之路,又在左鄰右舍和三姑六婆等親戚朋友的獻計獻策介紹下,朱母選擇了去離家鄉約二百裡左右的鄰縣-蕭縣劉崇劉地主家打長工。

  蕭縣到明朝時又叫龍城,目前屬徐州武寧軍管轄范圍。劉崇是蕭縣土生土長的官二代(比王式級別低很多),他老爹就曾在蕭縣當過幾年縣令,有一定的乾群基礎,也積累了好一些家當。老爹過世後,作為官二代的劉崇就在蕭縣當起了滋潤、腐朽、又令人羨慕妒忌恨的地主生活。劉崇不算個苛刻的老板,對能乾活,對大家庭有貢獻的員工還是比較和善的。如朱母,當傭人很勤快,表揚!如小夥子朱老大朱全昱,雖然沒什麽力氣,也比較肯乾活,耕田種地,澆花育肥的老板說了就認真執行,也表揚。可惜老二朱存和老三朱溫就有點偷奸耍滑玩叛逆,小的時候就不說什麽了,漸漸長大,都將近十五六歲了還天天遊手好閑。

  青春荷爾蒙躁動,每天都是強大的小宇宙爆發。無處發泄就舞槍弄棒,加上偷雞摸狗補充的營養,反倒是打熬出一身好力氣。但就是對老板吩咐的事不上緊:一個對老板布置的任務高興時也去執行,就是執行率太低,做事馬虎,粗心大意,十有八九出錯,最後都要劉老板擦屁股。另一個朱老三是極度看不起也不願意做那些耕田種地的粗活的,就經常和劉老板扯嘴皮,玩太極,耍無賴,左推又推就是不想乾活。不聽老板的話,不乾正經活。兩兄弟整天就這樣在家啃老,出門閑混,時不時的在縣裡還乾出偷雞摸狗的事來,搞得整個縣城都對兄弟倆不太認同,口碑一下就壞了,還附帶職責劉老板對手下管教不嚴。正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那句老話。

  對此,好脾氣的劉老板也生氣了,覺得我又不是你倆親爹,為何要對你們的叛逆買單。認為有必要再管教管教兄弟倆,希望他們不再啃老打起精神認真為老板做事。因此,劉老板約談朱溫。首先,劉老板責怪朱溫說:“朱老三,你平時也就喜歡說說大話,說自己無事不能,我看是一無所能。你自己想想,從你到我家來打工這麽幾年,哪塊田是你耕的,哪塊地是你澆的?”朱溫聽不進了,並接口回敬老板說:“你們這些人品鄙陋,見識淺薄的市井之人,知道什麽叫理想,什麽叫男兒的志氣嗎?我朱老三會一輩子做個只會耕田的農民嗎?”朱老三想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我怎麽怎麽的有理想有抱負的好少年,並不以無工作為恥,反以為榮,並且對老板也沒有起碼的尊重。

  這惹得劉老板有點生氣,有句話叫‘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心想就算你是做大事的料,當下也不能天天吃白飯吧,如果這樣下去那誰還乾活,都守著人生理想餓肚子嗎?我這不養閑人!

  生氣的劉老板順手拿起棍子就想敲打敲打朱老三,可惜這幾年朱老三不是白混的,一身的氣力,身手敏捷,還自學成才,精通武術。當即來了招空手入白刃,搶過棍子就折成兩段,還一臉欠扁的看著老板,意思是你能把我怎麽著吧。

  對於朱溫以下犯上的挑釁行為,劉老板真的生氣了,後果很嚴重。他轉身到裡屋要去找更結實點的棍子,揚言要打死朱老三。眼看一場流血事件(以朱溫的秉性,流誰的血還不能確定)就要發生,這時候,劉老板的母親劉老太出場。要說整個蕭縣誰對朱老三最和善,可能就是劉老太了。這次劉老太又製止了兒子的衝動,說:“朱三這個小夥子打不得,你們不要輕視他,他以後必然是個大人物。”

  大家問為什麽,總要有點科學依據,給個理由先吧。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劉老太給不出科學根據,她隻信因果循環、往生報應學說。

  劉老太給出的解釋是:有一次看見朱溫睡著的時候,看到他身上有一條赤蛇圍繞,光芒閃閃,鱗甲森森的十分威武,就如天神下凡。嚇的她一身大叫,驚醒了朱溫,赤蛇竟然不見了。這就是劉老太給出的依據,大家將信將疑。

  這段應該又是朱溫後來的智謀團編出來的。這個劉老太和大多數老人一樣,比較喜歡活潑好動、調皮點的熊孩子。還有比較嚴重的老花眼和夜盲症,晚上看東西不太真切。又有點輕微的臆想症,外加是佛教徒,比較相信神靈因果報應什麽的。朱溫針對劉老太這點特意搞了點道具上演了一些特技效果給劉老太看,以便獲得地主家第一權威人士的認可。事實上他成功了,老奶奶對神明一說是深信不疑的,以後的時間裡,朱老三犯了錯,要挨打都是劉老太出面擺平,甚至還經常幫朱老三梳頭髮,這算是高級待遇了,可見劉老太對朱老三比較寵溺,比自己的親孫子還親。有人私下說她老眼昏發也不在意,一直對朱溫保持應有的善待。以後證明她的眼光的確正確,將來為整個劉家獲得了千倍萬倍的回報,即使朱梁王朝不在但劉家後人政壇常在。

  可見予人為善,總是有好處的。就當是一種投資:投資錯誤,只不過損失一些金錢,萬一正確了呢?

  自己老娘出面,就算懷疑這依據不靠譜,面子還是要給的。劉老板就坡下驢,事情就暫時過去了。日子繼續,生活照舊。

  這一年,楚王馬殷在做工匠。

  這一年,吳王楊行密還窩在哪裡做強盜。

  這一年,吳越王錢鏐乾起販私鹽的買賣,走起了江湖。

  這一年,21歲的前蜀王王建儀仗武力乾的是殺牛、偷驢、販賣私鹽的工作,人送外號“賊王八”。

  潛龍在淵,等待風雲際會扶搖上!

  他們將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我們演示怎麽樣才能行行出皇帝。

  這一年,以唐懿宗為首的上層社會還在繼續飲酒高歌,縱情揮霍人生!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上層建築的繁華是建立在底層人民的凋零上的,階級矛盾逐漸加深,終會不可調和,引發反抗。在以後,唐懿宗會用他的實際行動向我們演示什麽是無止境的揮霍,不論是嫁女、葬女還是迎佛骨,都是一場奪人眼球的富貴展示......

  朱溫、馬殷等目前還接觸不到這些繁華,他們目前都處於社會最底層。

  這一年,唐懿宗的又一個煩惱來了:這一年爆發了龐勳為首的桂州(今桂林)邊防兵(戍卒)兵變事件。兵變的起因並不複雜:士兵們想家了,而當領導的不遵守約定忽悠了士兵一年又一年,就是不讓回鄉,於是在幾個憤青分子的帶頭下,一齊反了。可以說完全是當官的不作為造成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領導的,不要官字兩個口,說話當放屁,後果很嚴重的。

  大禮(南詔)的蝴蝶翅膀到了現在,連鎖反應發生了,唐老大又要開始救火!

  這一年,唐懿宗把嶺南分為東西兩道,東道省會廣州,西道省會邕州(南寧),這就是兩廣分為東西的開始。前面說過,公元862年,為了應付大禮在安南的侵略,唐征調八個藩鎮共三萬兵力南下抗禮援南。其中,攤派給駐徐州的武寧節度使溫璋的指標是三千人,任務就是防守廣西各州縣。

  溫璋的第一人選是手下的兩千銀刀軍。

  溫璋向朝廷拍胸脯保證完成調兵任務,轉頭派人去銀刀軍營傳達動員令,卻碰到個很丟面子的問題:銀刀軍不去!

  是的,不聽、不鳥直系領導溫璋的指令,我就是不去,愛怎怎地!

  從銀刀軍個人的角度出發可以理解,畢竟這是要去遙遠前線和外敵作戰,外部環境惡劣不說,還有捐軀的風險,哪有徐州本土的安逸生活自在。從其他人的角度來說這是不可思議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國家安排正常的作戰指令,軍隊竟然就敢抗令,這是該有多大的膽!

  別的軍隊或許不敢,但銀刀軍敢,他們有這方面光榮的傳統。

  他們不膽敢抗命,溫璋把他們逼急了,也被他們趕出了辦公室,卷鋪蓋從哪來回哪去。

  銀刀軍的由來要追溯到四十年前,公元821年武寧軍節度副使王智興在徐州當地招募了兩千多勇士,按三百人一軍,組建為銀刀、雕旗、門槍、挾馬等七軍,統稱銀刀軍。

  王智興個人武力不錯,是員戰將,國家經常需要他上戰場秀肌肉。但他玩政治也和戰場一樣,屬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組建銀刀軍之時就幹了一件事,用兵變手段驅逐和他不和的領導武寧軍節度使崔群,逼得朝廷追任他為武寧軍節度使。

  這是第一次驅逐領導,理由正當,法不責眾,朝廷沒拿他怎麽樣,隻得追認王智興為武寧節度使,事態平息。王智興得了這個職位後也賣力表現,建功立業!

  銀刀軍在王智興的熏陶下除了他之外是天王老子也不認,即使後來王智興調離徐州,銀刀軍擔任後任節度使的親兵衛隊,這壞習慣也沒有改變,首先遭殃的就是他們的保護對象-武寧節度使。

  銀刀軍組成說是勇士,其實盤根錯節,都是當地的社團人士,平時就目空一切、欺善怕惡之輩,有王智興這本地大將在,無論武力、勢力都壓的住、壓的服。後來的銀刀軍組成也是這些老兵的徒子徒孫、門人弟子等,脾氣和老一輩一樣,後面的文官卻沒幾個像王智興一樣的人物,都是空投司令,於是任形勢就慢慢逆轉,變成奴大欺主。

  公元844年朝廷派李廓空降擔任武寧軍節度使。李廓是吏部侍郎李程的兒子,這之前當過鄂縣令、刑部侍郎、潁州刺史。還有個光輝的頭銜:詩人。和著名詩人賈島是朋友。詩人這行業在現在或許不吃香,但在以詩聞名的大唐那絕對是風雲人物。

  按說這麽一位有背景、有文化的大佬空降到徐州來,應該說銀刀軍會給個面子吧,事實相反,有文化、有背景是一回事,沒服眾本事銀刀軍照樣不給你臉色。公元849年五月,詩人、官二代李廓被趕跑,最後沒官可做,隻得回家繼續吟詩作對去了。

  這是銀刀軍第二次驅逐領導。法不責眾,唐宣宗也沒拿他們怎麽樣,調義成節度盧弘有點本事,還有人借機要鬧事,被盧弘逮著機會殺個了出頭鳥都虞侯胡慶方,這招殺雞儆猴,取得良好效果,事態平息,徐州也平靜了幾年。

  公元858年,康季榮空投擔任武寧軍節度使。這貨在公元855年當徐泗節度使時就挪用過公款二百萬緡,東窗事發後雖然用家財填補虧空免了牢獄之災,也被貶為夔州長史。現在當了武寧節度使,貪汙本色沒變,動不動還克扣士兵工資,這對於有著“優良傳統”的銀刀軍來說哪能接受?沒幾個月,就被銀刀軍列為不受歡迎人士,趕跑了。

  這是銀刀軍第三次驅逐領導。情有可原,法不責眾,唐宣宗也沒拿他們怎麽樣,又調了左金吾大將軍田牟擔任武寧軍節度使。

  田牟是大唐官宦世家,這是他第三次擔任武寧軍節度使。田牟就比較會做官,來了以後立馬給大家發獎金發福利。還經常請大家喝喝小酒放松放松心情,增加增加感情,本來就是熟悉的老領導,還這麽會做人,大家誰不給面子?事態平息!

  田牟這人不但會做官,教育兒子也不錯,有“諸子皆以邊上立功,累更藩鎮,以忠義為談者所稱”的記載和好評!

  可惜田牟沒乾幾個月,就喝倒在了工作崗位上,因公殉職。朝廷又為這個崗位發愁,很多人知道銀刀軍的彪悍作風,都不願去。最後溫璋主動請纓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溫璋配合崔鉉一起鎮壓過康全泰兵變。是個根正苗紅的官N代,和已故花間派著名詩人溫庭筠是同族兄弟,大唐開國溫家三兄弟溫大雅、溫大臨、溫大有是“一門三公”,溫璋是溫大雅六世孫,溫庭筠是溫大臨後裔。祖輩父輩都是上層官場人物,在官場上很吃的開。到了溫璋這裡,和王式一樣,靠父蔭輕松進入官場。後在幾個市的市長崗位上也歷練了好幾年,正是朝氣蓬勃不怕苦、不怕累,迎難而上的時期。聽到這個職位空缺,認為自己有信心可以管教的了那幫地頭蛇,就主動為老板唐懿宗分擔憂愁。

  溫璋這人為官還算不錯,為官做事還是很嚴肅認真公平公正,敢於擔當的。只是人際關系不大會處理,腦子有點一根筋。銀刀軍喜歡的是田牟那種經常和手下打成一片吃喝玩樂的,怕的是盧弘那種敢殺人的。

  溫璋這種空降人員,又不太合群,沒多久就被銀刀軍架空。如今溫璋還敢要求他們離開安樂窩去戍邊吃苦?經過幾個刺頭添油加醋一起哄,群情立刻激憤起來,溫璋也就重複了前己任的結局--被迫卷鋪蓋回長安向老板李漼訴苦去了。老板李漼看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讓他當了長安市長-京兆尹。

  溫璋當了京兆尹後,也盡心做事報答老板不責之恩,他做事的座右銘就是:“罪無輕重,惡無大小。除惡務盡,犯意方決,此謂之能治者。”在任期間也的確判了幾件至今流傳的案子,最出名的就是一代女神魚玄機不小心打死婢女綠翹就被溫璋給判了死刑。要知道魚玄機還是他族兄溫庭筠的紅顏知己,本身又才貌雙全,到現在也是絕對的女神人物。在那時過失殺人判刑,殺的又是婢女,應該只是交交罰金算了,絕對不能有這麽重的判罰,但就這麽的被老古板溫璋給殺了,嗚呼哀哉!倒真是執法如山!

  在公元870年八月,因為同昌公主死亡,發生了史上最高等級醫鬧事件。唐懿宗怒關主治醫生韓宗紹等四家及其家屬三百多人,準備收集好證詞就叫他們全部給公主陪葬。溫璋不忍心看牽連這麽廣,這邊收了求情者天價賄賂,那邊自然要在唐懿宗面前給大家開脫下。卻惹惱了老板唐懿宗,被貶為振州司馬,令三日內必須離開京城上任去。鑽牛角尖的溫璋一時鬱悶想不開,留下一句“生不逢時,死何足惜”的感歎自殺了。氣憤中的老板唐懿宗也給他總結陳詞墓志銘:“惡貫滿盈,死有余辜”。

  這是銀刀軍第四次驅逐領導。和前幾次不同,前幾次銀刀軍都抓到了領導的小辮子,朝廷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這次溫璋只是要執行中央的決策就落了這個結局,溫璋無錯!所以這次唐懿宗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唐懿宗不能再容忍這種不聽指揮的軍隊出現,他要發飆滅了這幫無視國法的驕兵悍將。

  他找來了夏侯孜商量對策,叫他推薦一位有力人員負責妥善處理此次事件。

  夏侯孜首先能想到的是誰?王牌王式。

  一道人事命令(皇榜)八百裡加急傳到了還在浙江的原浙東觀察使、檢校右散騎常侍王式手裡,隨命令到達的還有夏侯孜的私信,信裡傳達了李漼對銀刀軍的處理決定和指導意見書。

  王式接過人事命令和私信仔細看了看,認真想了想,帶著忠武、義成兩鎮士兵北上徐州。

  王式到徐州,銀刀軍是很恐懼的,兩年前剿滅裘甫的戰績就擺在那,而且如今王式還是帶大軍前來。但王式先裝著不搭理他們的意思,前面三天都是在城外辦公。三天后王式以犒勞忠武、義成將士的名義在城裡擺了個盛大的宴會,邀請所有有身份人員參加。請喝酒這招在田牟時代經常用,大家以為這是王式釋放和好的信號,高興的輕裝前去赴宴,卻哪知原來是鴻門宴。酒喝到一半王式就翻臉了,杯子一摔,伏兵閃亮登場,赴宴的銀刀軍首腦們還沒反應過來就一個個被摁倒在地與地面親密接觸。王式一一宣布眾人罪責,全部判處斬立決,然後馬上又派兵去剿滅其他普通士兵。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開始到結束沒用多久,二千作亂銀刀軍群龍無首,還在夢鄉裡就被拖出來摘了腦袋。最後沒逃幾個,幾乎被一網打盡。包括他們的家屬、師門和牽藤摸瓜到前代銀刀軍都跟著一起遭殃。

  當夜無月,正是月黑殺人夜!

  整個徐州當夜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王式三天就圓滿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整個徐州就這麽點駐軍一下被殺光了。

  這是王式仕途生涯的亮點還是敗筆?很難說得清!

  從唐朝以後的發展趨勢來說,李漼這決定太意氣用事了。銀刀軍雖然時不時的趕跑不能勝任的指揮官,但決定沒有造反自立門戶的膽子。他們更像一個江湖教派,高興起來可以為朝廷兩肋插刀,不高興皇帝的面子也不給,甚至插朝廷兩刀。對領導不公平的待遇喜歡用自己激進的方式解決,把領導趕跑,逼朝廷換新領導。不殺光銀刀軍,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招安龐勳去桂林戍邊。

  從個人來說,王式這招太殘酷,銀刀軍把這帳又算在王式頭上。以後銀刀軍的漏網之魚和裘甫殘余部下組成殺手二人組,把王式一家逼的很低調的生活:這是野史記載的,也是正史不想記載的。

  李漼因為銀刀門事件很生氣,把武寧軍節度使這編制撤了,降為徐州團練使,與泗州合一起最高領導稱徐泗觀察使。徐州駐兵僅留千人,為以後龐勳的王者歸來提供了大大的便利。

  編制撤了,王式不可能降級擔任,被朝廷升為左金吾大將軍,回中央述職去了。來接力的徐泗觀察使孟球有些開心不起來。

  孟球,字廷玉,公元843年的進士,正統科班出身,也是個詩人。

  詩人面臨兵被殺完了的局面,怎麽完成朝廷的調兵任務呢?

  隻得再招。

  幾個月時間,泗州招了一千二百兵,徐州兵就比較難招,還不夠指標。這時有秘書(幕僚)給孟球出了個主意:招安。

  在當時徐州周邊縣城附近有大大小小好幾股路霸、土匪,在山上種兩棵樹就問過路人強收觀光費、買路錢,江湖人稱綠林好漢。只是無本買賣做久了,受害者就不開心了,都向官府舉報去。官府也為難,一個這些路霸、土匪只要錢不要命,單純搶劫,還沒升級到殺人刑事案件。二個最最主要的是當時州縣實在沒什麽實力剿滅他們,打過幾次都被人家打的抱頭鼠竄而回,從此隻得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

  孟球這裡就想到了收編。他們呢,也覺得無本買賣做久了,創業第一桶金成功賺到手,為了下一代著想,也想換個工種。進入體制內當個公務員,不但有個固定工資,父母妻子和下一代還可以摘掉土匪帽子,過點安穩日子。

  孟球派出使者一提招安,加上一點承諾,各路綠林道的好漢還是願意改行的,於是一拍即合,孟球超額完成任務。

  就這樣,各路土匪集體跳槽,換套製服成功漂白當了正規軍,龐勳、許佶等就是幾股綠林好漢中較大的一股。但別以為土匪成大兵馬上就會變成溫順的小綿羊。骨子裡的匪氣、痞氣、傲氣依然存在。

  公元863年,這年正月,安南都護蔡襲和他的領導班子因公殉職後,南方戰事更緊張起來,別的鎮兵力都過去了,徐泗兩州的兵力也要抓緊趕赴前線了。

  中央命徐泗觀察使孟球召募的數千人緊急赴援前線。

  孟球收到命令迅速做了部署:

  孟球從徐州安排八百人上前線,他們的父兄、子弟等還是駐守徐州。

  出發前,孟球和龐勳等八百徐州兵約定,三年一換崗。三年後會派新兵去接替他們回家。

  公元863年,八百穿上正規軍製服的土匪被正式派往桂林戍邊!大家告別家中老小背井離鄉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桂州,隻為有個更美好的未來。

  新兵滿懷希望的出發,孟球不久卻調走了。

  這些土匪改行的士兵,中央知道比較難管理,孟球一調走,就特意派了治軍嚴格的崔彥曾來管理。

  崔彥曾有什麽背景?淮南節度副使崔從之侄,嶺南節度使崔能之子。和王式一樣典型的官宦世家,高門子弟,以治軍從嚴聞名!崔領導作為徐州、泗州兩地軍政一把手,安排親信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負責軍隊日常管理事務。

  在體制內上班的朋友會有這體驗,政府對各崗位工種都編好了相應的崗位作業標準指導書,但到了下級分管領導那一定會嚴於這作業標準線。

  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就是這樣更嚴格執行作業標準的直接分管領導!

  管理嚴格是好的,但嚴格過分就是苛刻、殘暴。

  做人嚴格處事公正大家敬你、畏你;做人殘暴處事苛刻大家怨你、恨你。

  崔彥曾和王式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一個隻罰不賞,言而無信;一個賞罰分明,言而有信!

  不但如此,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三人還變著法兒輪流給崔彥曾支招延遲大家的歸期。

  當時孟球和大家約定是三年就可以新征兵以調換他們回家。但崔彥曾可不理會前任領導的承諾。大家望眼欲穿總算到了三年,本以為可以回家。領導撂出一句話,“請大家再辛苦一年,一定讓大家回家,謝謝,非常感謝”。

  眾人沒說什麽,一年就一年吧,第二年時間到了,領導拍拍腦袋,“實在不好意思,呵呵,你們看,最近國家情況不是很好,要不大家再呆一年吧,謝謝,實在是非常感謝哈。”

  眾人雖然不太高興,還是沒說什麽,國家有難處,那就再待一年吧。

  大家懷揣著夢想,年年失望年年望!

  崔彥曾他們為何不放人?沒什麽為國為民的好心,一是徐州征新兵去換崗太麻煩,一來二去開銷太大,舍不得;二是他壓根沒有為前任守諾的意思。

  就這樣崔領導忽悠了一年又一年,到了公元868年都快六年了領導仍沒有給大家換崗的意思。

  八百人從徐州來到遙遠的桂州,一別就將近六年。不像今天,手機、電腦可以讓天涯成咫尺。那是交通不便、書信往來都貧乏,咫尺是天涯的年代,家裡沒成親的想佳人,成了親的想妻兒,父母還健在的想父母。家裡的親人、朋友甚至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狗都是想念的對象,那都是讓人記憶深刻的離別。

  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是離別。

  曾與美人橋上別,恨無消息到今朝。

  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自別後遙山隱隱,更哪堪遠水粼粼。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離別的詩太多太多,離別的人太苦太苦。這個苦大家自己懂,但領導不懂,也不想懂。離別的痛苦只有離別後才能深切體會,那是整整八百人的鄉愁!離別後,令人向往的團聚就是大家堅持下來的唯一動力。

  這一年,大家又問何時可以回家。這次親信都押牙尹戡給大領導徐泗觀察使崔彥曾出的理由是:“實在不好意思,路費不夠啊(軍帶匾乏,難以發兵),你們看大家請再留一年吧,明年,明年一定給足大家的路費,感謝大家配合下工作。”

  當然,崔彥曾作為大領導不會直接告訴大家這個理由,那太丟身份。這次傳達指示人員是都頭王仲甫。

  大家一肚子的怨氣,眾人就差臉上寫著“我不相信”!

  雖然兩地幾千裡,書信難通,但不表示就未通,有收到家書的士兵把實際情況一看,崔彥曾壓根就沒有征新兵來換崗的意思,這是準備讓大家在桂州乾到退休還是老死?

  大家需要個合理的解釋!

  但王仲甫作為崔彥曾親信並不會理睬這些,並沒有有效引導。傳達完指示後,王仲甫甩甩袖子想像往常一樣走人,沒有理會眾人已經瀕臨爆發的憤怒。

  王仲甫就被當做大家的出氣筒,下場悲催了。

  執法隊長(都虞侯)許佶、軍校趙可立、姚周、張行實、王幼成、劉景、王弘立、孟敬文、傅寂等九人忍不下去了,帶領大家再次攔住王仲甫,討要說法:既然你說沒有路費,行,我們現在都不用領導發路費總可以了吧,只求能讓大家能回去看看那是否還健在的老父、老母?那記憶裡的妻子、兒女還有那個家。

  大家可以想象這個畫面:幾百義憤填膺的士兵圍著王仲甫等人你一言我一語口沫橫飛的說著、求著、吼著。王仲甫開始或懶洋洋的解釋一兩句,語音很快就淹沒在眾人的唾沫星子裡。最後索性也不解釋了,直接蹬鼻子豎眼的指著大家回罵著一些什麽,或還對許佶幾個出頭鳥威脅著有懲罰的意思。眾人這個時候又哪會退縮,期間或者哪個人唾沫噴多了,對方直接就用拳頭巴掌回敬你,這樣禮尚往來,場面就慢慢控制不住了—現場從最初的口鬥慢慢升級成了全武行。

  軍隊嘩變爆發!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

  王仲甫就這樣被憤怒的許佶他們給揍死了!

  所以說事不過三,凡事話不可說盡,勢不可去盡,勢若去盡,緣分必定早盡。崔彥曾這麽一年年的忽悠,把雙方的最後一點情面也忽悠完了。

  王仲甫被打死了,現場的眾人也冷靜了下來。大家目前需要思考的不僅是回家的路,還有未來的活路。怎麽辦?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大家以前的熱血、勇悍又被激發出來。既然做了,就眾人做事眾人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用崔彥曾同意了,大家組團回家!

  組團回家不能一盤散沙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需要有個領隊的。許佶雖是事件的帶頭者,但只是個愣頭青,在眾人心中威望還是不夠。大家需要一個有威望、有資歷的人來指揮。

  很不幸,龐勳被當選了。

  為什麽選龐勳?應該以前龐勳就是這些人的頭頭,現在也屬他官最大。大家知道龐勳講義氣、遇事冷靜有見識、能服眾。

  以後一方軍閥的諸葛爽和劉巨容此時還是小士官。而且劉巨容雖是土生土長的徐州人,但是個兵二代,原又是王仲甫的手下,缺乏群眾基礎。

  為什麽說很不幸?自從招安後,龐勳就當了軍隊的糧料判官,就是部隊軍需官,大家的財神!這個崗位絕對是很有油水的肥差,能在軍中擔任這崗位,龐勳和崔彥曾的關系不會差,肯定也是花了代價的。除了不能回家,崔彥曾對他還算友好,龐勳的小日子過的比誰都滋潤。有著這麽好的崗位,誰會想自己炒老板魷魚?有這麽滋潤的生活,誰會冒殺頭的風險去流浪?龐勳想著多呆一年就多呆一年吧,還能多賺一年的外快,以後回家日子會更好過。抱著這想法,身為前老大,現財神,大家群體抗爭他都沒有什麽表示的意思。如今龐勳實在是不想當著個領袖,危險性太大,風險與收入不成正比。

  但形勢不由人,事情發生了,自己想獨善其身也不可能,擅殺領導那是死罪,到時大家一窩蜂一散,自己和崔彥曾建立在金錢上的脆弱友好關系肯定是要被拉出來頂缸砍頭的。而且不同意的話說不定自己都要被急紅眼的同事當場清理掉。

  龐勳想了很久,兄弟的義氣、大家的期望、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只能讓他選擇和眾人一起擔當目前的境況。

  於是乾吧,以後也許還有再被招安的機會,現在我們先回家!回家之前總要做點準備工作,崔彥曾不給路費,我們自己去拿。正好桂州領導班子換屆,老市長李叢調去湖南,新任還沒來。這就給了大家機會,眾人輕松撬開政府銀行、倉庫,把自己的工資拿到再說,多余的就算獎金。

  八百士兵還沒脫下公家製服,就輕車熟路的乾起了老本行。

  本來朝廷招安是一舉兩得,既減少了當地的不安全隱患,又增強了桂州的防守力量。可惜執行者崔彥曾等本是豬腦袋,卻存著化學家的理想。硬生生的把八百有生力量變成了八百炸藥桶,自己還親手點燃引線,最終炸藥爆炸,把自己炸死,炸藥也自然灰飛煙滅。

  搶完了銀行、糧行、兵器行,龐勳、許佶等規劃好回家路線圖,拿起手中的武器,那就冒著酷暑動身吧。

  回家路線:桂州(桂林)-永州-衡州(衡陽)-長沙-湘潭-嶽州(嶽陽)-鄂州(武漢)-江州(九江)-南京-潤州(鎮江)-高郵-泗州-宿州-徐州

  回家之旅將近三千裡,沒有飛機、高鐵、輪船、汽車甚至牛馬代步,回家基本靠11路-雙腿。

  沒有什麽動員口號,也沒有發動廣大農民參與,八百人就這麽悄悄的踏上回家之旅。

  此一去,一路披荊斬棘,不懼艱難險阻;

  此一去,一路披星戴月,面帶風霜塵土;

  此一去,將不複還,最後身付塵土。

  此一去,正應了一句詩:

  八千裡路雲和月,三十功名塵與土。

  誰都知道,政府不會就這麽讓八百逃兵平平安安的回去,沿路必有各路追兵攔截,要不崔彥曾臉面何存,國家臉面何存?

  但眾人都有強大的不屈信念。

  誰要攔我,我就殺他!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是大家共同的信念!

  眾人一心擰成一股繩,又聚攏成一隻無堅不摧的鐵拳,朝一切阻礙揮去。

  一路受到的抵抗很脆弱,沿途州縣根本沒想到會有一支逃兵隊伍經過。等到反應過來有邀功的倉促組織士兵、土團(民兵)、衙役前去剿滅,碰到這八百尖兵卻毫無阻擋之力,輕易被擊潰。

  隨政府軍一起被擊潰的還有沿途老百姓為數不多的幸福。吃的喝的免費提供,不給不行,親自上門去取搞自助。

  一路雞飛狗跳,倒霉的永遠是普通百姓!

  這是龐勳他們的看家本領,很拿手,毫無愧疚感。

  他們比裘甫軍克制的是還比較遵守道上的規矩:只要錢財不取人命。

  等唐懿宗等中央高層收到信息是八月份,土匪返鄉團已經走了大半個月,到了湖南境界。和裘甫起義一樣,朝廷的尷尬在於南方腹心地帶沒有什麽像樣的軍隊。有點用的機動兵力都派到更南方抵禦大禮(南詔)那個小弟的騷擾去了。

  沒兵力剿,從邊鎮調兵時間又慢了點,而且和周邊國家關系也不怎地,尤其是大禮那條龍。萬一這頭調兵來剿,他國又來打秋風,那就尷尬了,還是先安撫吧!

  這次唐懿宗派出他的核心成員--中使張敬思的太監代表團前去安撫。

  雙方第一次洽談在八月初,返鄉團剛到湖南衡陽,高級太監張敬思來了,帶來朝廷政策:赦免大家的一切過錯,送大家平安回家,前提是不得去再去村莊、縣城掃蕩、搶掠了。

  龐勳一聽,這條件還不錯,正是大家想要的,就答應了。大家互相約束監督還真就沒搶,一路平安走到了長沙。

  第二次洽談在八月底:張敬思一看效果不錯,還想進一步出點成績,又來了,說:“你看一路也沒有軍隊來找你們麻煩,國家是誠心赦免大家的過錯,既然這樣,你們是不是也要表達對國家、對政府的誠意呢?把武器盔甲都丟掉吧,拿在手裡、穿在身上累的慌,還會引起政府不必要的誤會。”

  不知道是張敬思的口才太好,還是龐勳他們太單純。聽張太監這麽一忽悠,大家還真就相信,紛紛把武器扔給對方表達善意後,才繼續前進。

  張敬思為取得返鄉團的信任也就留在隊伍裡和大家一起行動,順路作為監軍監視返鄉團是否有過分行為。

  所以我相信許佶他們的兵變絕不是有預謀的,想造反的人不可能輕易放下造反的武器!當然以後隨著事件的演變,幾次戰鬥的成功,讓飄飄然的龐勳滋生了割據一方的野心,那是後話。

  至少到現在為止,龐勳等人初衷都只是想回家看看。

  放下武器後,有了盼頭的返鄉團步伐也輕快多了,九月初返鄉團就來到了嶽州(今嶽陽)。這時,龐勳改變計劃想從北走,借道襄陽回徐州會比較快點。

  這條決定的執行很快受到了現實的殘酷打擊。山南東道節度使崔鉉命令士兵全副武裝把守各處關卡,把返鄉團列為不受歡迎人士,不準從襄陽借道。

  崔鉉成功擺平過康全泰起義,出身名門望族,是當過兩次宰相的老人物,還有魏國公的爵位,做事以穩為主。從他的角度看可以理解,襄陽後面就是兩都,長安和洛陽。萬一龐勳走著走著想去長安和李漼聊聊天就麻煩了,就算去溜一圈都要算一件重大安全事故,他要背主要責任的,所以堅決不讓龐勳從襄陽過。

  從龐勳角度看政府也太見外,完全把我們當外人。我們武器都繳了,赤手空拳能翻出什麽浪花?只是想回家快點而已,至於這麽刀槍出鞘,戒備森嚴的擋路嗎?牛脾氣發作起來,堅決要過。

  雙方僵持很久,口沫橫飛,差點動手時,大家發現手上空空,隻好訕訕的縮回伸出去的胳膊。

  返鄉團鬱悶的離開,這件事後,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來,似乎政府的態度有點曖昧不清,複雜多變,前面的承諾不會是忽悠我們的吧?雙方也沒白字黑字訂合同,到時到了徐州被逐個清算也沒地方喊冤啊。

  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政客的那張破嘴。

  銀刀軍事件就擺在那,政府翻臉比翻書還快,可信度實在不高。

  無論如何也不能做自廢武功的傻帽。

  龐勳瞞著張敬思召集領導班子開會商量對策,會間,許佶把這問題挑明,大意是說:我們的罪比銀刀軍大多了,朝廷之所以原諒我們,是怕我們沿路搞掃蕩,或潰散成流匪搞破壞。如果到了徐州,政府來個秋後算帳,收拾起大家還不是分分鍾?到時大家真就是大禍臨頭。

  在場之人深有同感,如果政府真的秋後算帳,對盲從的士兵或許可以從寬,在場的出頭鳥、領頭羊,絕對是難逃一死,說不定還要株連家人。

  怎麽辦?靠政府施舍原諒不如逼政府不得不原諒。實力才是硬道理,拳頭大才有話語權。

  大家一致決定自掏腰包重新武裝返鄉團隊伍!

  再次武裝的過程不會很順利,畢竟不能、不好、不敢再打劫一次國庫。但有錢好辦事,大家最終還是武裝起來了,張敬思再想勸大家放下屠刀時,大家也只是朝天呵呵一笑拿他當空氣。

  張敬思管不了也沒辦法,武裝就武裝吧,只要不再搶劫鬧事就好,這點要求本來也沒在合同之內。

  回家的渴望就在那不遠的前方,手中的刀槍是那唯一的保障!

  握著手中的刀槍,大家底氣也足了些,繼續啟動回家之旅。襄陽那還是不去了,政府軍人多勢眾,硬碰太吃虧,還是走江西,經安徽、浙西等陸路、水路聯運到徐州會安穩些。

  這次旅程很順利,江西、宣翕、浙西等地和浙東一樣,沒有多少正規軍,面對幾百明晃晃的刀槍根本不敢擋路。對他們來說反正上級也沒下指示攔路,樂得開綠燈放行,這樣不撕破臉皮對雙方都好。還要感謝返鄉團順路把境內的不安定分子如盲流、土匪、強盜都吸收入團,使得自己境內治安安定不少!

  龐勳收留這些問題分子也是為了壯大自身力量,出於自保的考慮。畢竟自己力量越大政府越要考慮考慮翻臉的後果。

  皆大歡喜!

  眾人浩浩蕩蕩,經過水陸聯運順利到達了潤州(鎮江),來到淮南節度使令狐綯的地盤上做客。

  七十多歲的令狐綯和溫庭筠曾是好詩友,但水平和對方有很大差距,最多算是業余愛好。所以有一次令狐綯就請溫庭筠做槍手代寫一首詞用來討好唐宣宗。沒想到溫庭筠是個大嘴巴,沒幾天就捅出去了。這讓令狐綯大丟面子,從此兩人相識相殺。

  令狐綯的另一個好詩友是李商隱。

  都是天下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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