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某處山巔。

　　一個老人沿著山路而上。

　　山頂有幾間草廬，一個涼亭。

　　老人走到了涼亭前，掀開了簾子。

　　一個滿頭白發相貌卻很年輕，甚至帶著少女青澀的女子坐在石桌前，身邊站著一個綠衣少女。

　　“來了?”白發女子開口道。

　　“來了。”老人點點頭。

　　“坐吧。”白發女子指了指石桌另一側，同時吩咐身旁的綠衣少女，“清若，給你師伯倒茶。”

　　“是，師父。”

　　名叫清若的女子款款應了一聲，便伸出白玉般的小手開始沏茶。

　　老人在石凳上坐下，眼睛始終盯著少女手上的動作，可能是在分辨對方有沒有在茶碗中放什麽其他東西。

　　“祝師伯，請喝茶。”

　　一直到少女把茶送到他面前，老人才看向白發女子，開口道:

　　“你真教了個好徒弟。”

　　白發女子面色不變:“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祝姓老者撚住了胡須，“自然是踏足冥府那一位。”

　　聽到這句話，綠衣少女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但也沒有說話。

　　“你上一次同我這麽說，已經是三年前了。”白發女子有一雙烏黑的眼睛，與她散發青春氣息的面部不同，她的眼睛裡藏著蒼涼，“因為你的安排，我那徒弟，已經被廢去了一身功力，道心也不保了。”

　　“你可知道他現今在何處。”老人問道。

　　“回他老家蘇州去了，不過是用所學醫術開了間醫館罷了。”

　　“這卻也沒說錯。”老者說道，“但如果僅僅只是如此，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哦?”白發女子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又做了些什麽?”

　　“他在蘇州，把許曠從天衍教的手底下救了出來。”老人說著，抬起茶碗喝了一口。“好茶。”

　　“許曠?安南侯…”白發女子露出笑容，“許曠怎麽會跟天衍教起衝突?”

　　“許曠太過急功近利了，讓他招攬江湖門派，他卻借此機會拘禁了一批江湖名仕，被天衍教發現了。”老者不急不慢地說道，“天衍教聖子用陣法把他封印住了，最後還是你那好徒弟把他救了出來。”

　　“什麽陣法能困住許曠?”

　　“是…”老者努力回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八…八…八萬…”

　　“我知道了，是八方玄雷陰釋昶風落險辟惡伏煞大陣吧。”

　　“對，沒錯就是這個。”老者笑道，“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聰慧啊。”

　　“可漸異把許曠救了出來，對你們來說不正是幫了你們嗎?”白發女子沒有理會他的奉承，輕輕抿住了嘴唇。

　　“是好事沒錯，但許曠有別的心思。所以你那好徒弟他就放走了天衍教的人，同時還帶走了翠玉宮那個聖女。”老者抬眼觀察起白發女子的表情，對方神色淡然，“翠玉宮聖女是什麽人，你不會不清楚吧。”

　　“嗯，仙靈轉生，人間通往真正仙道的捷徑。”白發女子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些別的表情，說不上是憂，但也絕不是喜色。

　　“許曠這一邊的安排就算了，他的一些盤算落空了，被召回了京城。”老者繼續說道，“雖然有人接應，他不至於被定罪謀反死掉，但我們在這邊的布局算是斷了。這也無所謂，這點損失，我們早有預測，也可以承受。”

　　“但重要的還是那個仙靈轉生對吧。”

　　“沒錯，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　　“漸異現在一點武功也沒有，你們想對付他很容易吧。”

　　“你在開什麽玩笑?”老者突然有些急躁，“對付他?我們是大道規則的維續者，不是想毀滅大道，他如果發起瘋來……”

　　“他如果發起瘋來，你就殺了他吧。”白發女子冷冰冰的說道，“這也是他必須承擔的後果。”

　　聽完這話，綠衣少女咬了咬嘴唇。

　　“沒有那麽簡單。”老者咳嗽了幾聲，擺了擺手，“他也是大道下重要的一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招攬他。我們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殺他?能不能成暫且不論，需要動用的力量也是我們承受不起的…”

　　“招攬他可比殺了他更難。”

　　“所以我這不就來找你了。”

　　白發女子沉默了。

　　“不可能。”白發女子說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我欠這孩子太多了。”

　　“可你畢竟是他的師父。”

　　“我不願意再利用他了。”

　　“剛才是誰說要我殺了他的?”

　　“祝師兄！”白發女子露出幾絲怒意，隨後迅速恢復淡然的神色，“我不會幫你說服他的。”

　　“我也會想到你有這種反應。”老者歎了口氣，“陳漸異的資質，是大道以下第一人，他可能真的能站上所謂仙家的高位。可惜啊…”

　　他露出惋惜的神色。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白發女子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老者搖搖頭，又咳嗽了一聲，“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從塵世中抹去了，我們誰的記憶裡也不會存在那個人，是那個人影響了你徒弟。”

　　白發女子攏了攏發絲，她的頭髮像雪一樣白。

　　“所以，祝師兄到底想怎麽樣。”

　　“既然殺不了他，也沒法拉攏，就像以前一樣，把他放到規則之外吧。”老者說道，“反正他本就是一個疏漏，一個大道的疏漏。”

　　“嗯。”白發女子點了點頭。

　　“我們需要靈根，也需要一份仙緣，但這些如今都在你徒弟手上。”老者突然再度開口，“如果得到那個， 陳漸異對大道的影響也會降到最小。”

　　“我明白了。”

　　“那你打算怎麽做。”

　　“清若。”白發女子又叫了一聲身旁的綠衣少女，“你去你師兄那裡吧。”

　　綠衣少女的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師父！你說真的?”

　　“不過我可不是讓你去玩的。”白發女子說道，“你得把那份靈根仙緣帶回來，而這樣做，可能會讓你師兄憎恨你。”

　　“我…”綠衣少女臉上露出糾結之色，“就算這樣，我也願意。”

　　“我可沒問你願不願意。”

　　“徒兒明白。”

　　“好了，你去收拾東西吧，你師兄在什麽地方，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綠衣少女臉上露出羞紅之色。

　　“師父…”

　　“對了，最好問清楚你師兄現今有什麽打算。”

　　“徒兒知道了。”

　　綠衣少女說完，便離開了。

　　“祝師兄，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嗎?”

　　“足夠了。”老者說道。

　　“今天怎麽未見令愛?”白發女子問起了老者的女兒。

　　老者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小女被你山下的桃花劍陣困住了，沒能上來呢。”老者苦笑了一聲，“那可真是好手筆，我每次上來都要廢好大一番功夫，劍陣又每次變化不一，是我最頭疼的事情了。”

　　“那劍陣可不是我的手筆。”

　　“誒…那是?”

　　“與劍有關的，還能有誰。”

　　“哈哈哈哈，你可真有個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