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員外細細陳述了案情，說到他兒子一天外出後就被護衛渾身是血的送了回來，之後即變得癡傻，最終卻是撞牆自殺了。

　　蘇員外說的情真意切，面部表情擰到一起，體現他的喪子之痛，最後他喉頭髮顫，怒指著陳疏:“這一切，都是這個人所為！”

　　“陳大夫，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麽說法。”知府看向陳疏，“可有什麽需要為自己辯解的?”

　　“我這還需要辯解嗎?”陳疏說道，“這位蘇員外只是說他兒子變成傻子，然後自殺了，這跟我有半毛錢關系嗎?”

　　這時，原本站在蘇員外身後狀師陳夢吉走了出來，他先衝知府作了作揖，隨後便說道，“蘇員外陳述的只是事件的結果，但眼下咱們正在錄言供，關於這蘇公子之死的原因，和他為何會突然變得癡傻，就由我來說清楚吧。”

　　陳疏冷眼看著他，也沒再說話。

　　知府點點頭，說道:“陳狀師就發言吧。”

　　“發言之前，我自然是要求證清楚的。”陳夢吉神情自若，“要知道，我們控訴的人是這位陳大夫，當然是有一定的理由的。即使如此，光是我等一方片面之詞也不足以取信，因此，我想和陳大夫以問答的方式表露言供，不知道陳大夫可有什麽疑慮?”

　　陳夢吉說著，手中卻盤玩著一個銅鈴。

　　陳疏的目光落到那個小鈴鐺上，神情一緊。

　　這是可以測定謊言的法具……他怎麽會有心中東西。

　　“我沒關系，你想問什麽便問吧。”

　　“好，那陳某就問了。”陳夢吉身體越過蘇員外，看著陳疏便開口道，“我聽說陳大夫平日裡醫者仁心，常常為窮苦人家自費診金，可確有此事?”

　　陳疏沒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點點頭。

　　“陳大夫作風高潔，我實在佩服。”陳夢吉讚道，“又聽說陳大夫常常會往煙花之地為青樓女子治病，可也確有其事?”

　　“沒錯。”

　　“那麗華苑的秦如雪姑娘，和你也可曾有過交情?”

　　“正是。”

　　“秦如雪姑娘在半月前投河自溺了，是你陳疏奮力搶救卻沒能救活，是也不是。”

　　“對的。”

　　“那你可知道。”陳夢吉又說道，“蘇員外家公子，也正好是三月前變得癡傻起來。”

　　陳疏又點點頭，他已經明白這陳夢吉什麽意思了。

　　“而據我的了解。”陳夢吉說道，“蘇公子原本是打算贖下那位秦姑娘，引為妻室的。那究竟是為什麽，在兩人情投意合而秦姑娘又可以恢復清白之身的時候，兩人相繼出事呢?”

　　“我怎麽會知道?”陳疏皺起了眉。

　　“敢問陳大夫，秦姑娘自溺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哪裡?”

　　“我正在麗華苑。”

　　“你在麗華苑做些什麽呢?”

　　陳疏當然不能說是嚇唬蘇世梁，這樣一來必然就和蘇世梁的事情脫不了乾系。可如果不進行這樣的解釋，就會喪失主動權，只能任憑對方滿口胡謅。

　　“笑話，去青樓還能做什麽?”陳疏沒有正面回答，因為那個檢驗謊言的鈴鐺。

　　“好，我就當你是這樣。”陳夢吉說道，“那麽既然你只是在麗華苑買春，又怎麽會和蘇公子起了衝突。”

　　“我沒有和他起衝突。”

　　“沒有嘛?”陳夢吉說道，“你身後那位中年人，原本是蘇世梁的護衛沒錯吧。”

　　“沒錯！”說話的卻是蘇員外，

“他原本受我家雇傭，我兒當時渾身是傷變得癡癡傻傻的時候，就是被他帶回來的。”　　“那麽，這位……呃……護衛。”陳夢吉又看向楊鎮，“你救回蘇公子的時候，他正經歷了什麽?”

　　“……”楊鎮遲疑了一下，看了眼陳疏。

　　陳疏衝他點點頭。

　　“哎呀，我看這位曾經的蘇府護衛。”陳夢吉故意誇張的大聲道，“怎麽倒像是聽陳大夫的命令?”

　　他這話一出口，場中其他人自然也能發現陳疏和楊鎮之間的舉動。

　　“我們只是有點私交而已。”陳疏說道，“這位楊鎮楊掌櫃現如今只是一家酒坊的主人而已。”

　　“呵呵……私交嗎?”陳夢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還請楊掌櫃細說，蘇公子當時究竟經歷了什麽。”

　　“是水賊。”楊鎮說道，“蘇少爺當時被一群上岸的水賊抓住了，受盡凌辱，我誅殺了水賊，把蘇公子救了回來。”

　　陳夢吉的目光落到了手中的銅鈴上，但他也沒有浮現出什麽別致的表情，他繼續問道:“那請問，蘇公子被水賊捕獲的時候，你在哪?”

　　“我只是恰好不在身邊而已。”

　　“那你究竟在哪?是不是和你私交甚好的陳大夫在一起?”

　　“不是——”

　　——“叮鈴鈴！”

　　陳夢吉手中的銅鈴劇烈震動起來，帶著奇特的音色能精準的傳遞到在場所有人的耳膜之中。

　　“請容我說明。”陳夢吉舉起手中銅鈴，看向案桌後沒什麽存在感的知府，“在下這個銅鈴，是去偽存真的寶物，只要有人說謊，它便會發出聲響。比如我現在如果說——蘇公子是我害死的——”

　　“叮鈴鈴——”銅鈴再度響了起來。

　　“——諸位是否得見，只要是虛言，它就會響這幾聲。”陳夢吉露出得意的笑容，“既然這位楊掌櫃方才是在說謊，那麽自己家主子出事的時候，作為護衛的你，和陳大夫在一起做什麽呢。”

　　楊鎮正欲說話，陳疏打斷道:“陳狀師這東西還真是神奇，竟然能測定一個人是否在說謊。”

　　“這聽說可是仙家寶貝。”陳夢吉說道，“有些特異之處不足為奇。”

　　“可我不怎麽相信啊。”陳疏說道，“那小鈴鐺在你手上，你聽到不想聽的話就搖一搖，你糊弄鬼子呢?”

　　“你可不要亂說話！我方才也已主動說謊，這鈴鐺也便響了……”

　　“你是不是太慌亂了，腦子出故障了?”陳疏突然高聲道，“你說出是你殺了蘇公子的時候，鈴鐺不也在你手上?誰能確定是不是你自己搖的?”

　　緊接著陳疏又道:“而且你為什麽刻意要說這種話，難不成是你想提早撇清乾系?”

　　“呵呵。”陳夢吉卻突然變得鎮定了，“你要是不相信，你也可以……”

　　“我正有此意。”

　　陳疏直接跳下了被告石，上前幾步到陳夢吉面前，一把把他手中的銅鈴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