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陳狀師有什麽高見。”陳疏看著手中的鈴鐺說道,“想不到卻是看著這種東西來忽悠人。”
“行了!”鍾平元一拍驚堂木。
場中稍稍安靜了下來,有些奇怪的氛圍也被壓製了下去。
“本官認為陳狀師大概不會無端生事。”鍾平元用怪異的神色看著陳疏,“陳大夫現在都把這銅鈴拿到手上了,不妨就試一試?這樣也可以證明你的清白。”
“好。”陳疏把銅鈴遞到眼前,“我是個好人。”
“叮叮叮叮鈴鈴鈴鈴!!!!!!”
那銅鈴在陳疏手中開始瘋狂震動,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瘋狂的搖晃著,陳疏的手都差點捂不住了。
等鈴聲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陳疏感覺手指有點發麻。
他回過神來,發現場中寂靜無比,連竊竊私語也沒有了。
“如何啊。”陳夢吉摸了摸他的小胡子,“我說這個銅鈴,不似作假吧。”
陳疏把銅鈴換了隻手,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手指,他笑道:“這下我確實相信了。”
“哼……”陳夢吉輕哼一聲,“那你還不趕緊認罪?”
“認罪?我認什麽罪。”
“既然你一定要負隅頑抗。”陳夢吉冷笑著說道,“那我們就回歸剛才的話題,你身後這位楊掌櫃,在蘇少爺出事當天,和你在一起做什麽?”
陳疏當然不能回答。
即使只是說出楊鎮是來找陳疏麻煩的,這帳面上的事情也會變得複雜,於是他說道:“不用那麽麻煩了。”
陳疏提起銅鈴開始搖晃,發現無論怎麽搖晃它都不會發出聲音。
“你們看,這銅鈴既然只有在說謊的時候才會響動。”陳疏說道,“那麽,關於這件事情就很簡單了。”
“我殺了蘇世梁。”陳疏說道。
“叮鈴!”
銅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他確實沒有殺蘇世梁,因此銅鈴判定他說了謊話。
“看吧,這就證明蘇世梁並不是我殺的。”
“就是說啊!陳疏怎麽可能會殺人。”林海棠說話道。
“好一出文字遊戲啊陳大夫。”陳夢吉笑道,“在下還真是佩服你的心性,在公堂之上都能想出這種方法蒙混過關?可是蘇員外方才已經說過了,蘇公子是自己撞死的,所以這話自然不是在說謊,故而那妄虛鈴才沒有響動。”
陳夢吉心裡明白他玩的什麽把戲,才有此一言。
“等一下!”突然出聲的是陳疏,“你剛剛說的很對,人既然不是我殺的,那為什麽要在堂上以殺人罪審我呢?這可是莫須有的罪名。”
他轉頭看向蘇員外。
“蘇員外,您是始終認為是我害死的你兒子,可有什麽證據。”
“還能需要什麽證據。”蘇員外說道,“我兒子和那個妓……秦姑娘情投意合,你定然對那女子有非分之想,嫉恨我兒,才狠下殺手。”
“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吧。”陳疏說道,“哪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
“證據是有的。”說話的是陳夢吉,“我陳夢吉雖是個狀師,但從不借機欺壓百姓,只是敢於言直為民申冤,你不要以為巧以辭色就能脫罪了。”
“看來你也知道狀師是個什麽德性?”陳疏笑道,“讀作狀師寫作訟棍,你若果真有什麽證據,倒是拿出來取證便是。我也不明白我與你有何仇,借機栽贓與我?”
陳疏心裡清楚,陳夢吉不可能沒有證據。
蘇員外當時雖查出來他賭狗兒子變成傻子和陳疏有關,但想必也不知道個中曲折,否則也不會讓楊鎮過來刺殺自己了。
現在他們舊事重提,走明面上的戲碼,要公堂會審自己。應該是找到了什麽相關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
陳疏看了一眼案堂上的鍾平元,他明明是審官知府,卻全程很少說話。這當然是因為他是被鬱彩瓊操縱的,那麽就存在一個疑問,鬱彩瓊為這件事準備了多少,而這個妄虛鈴……
這個東西就算是鬱彩瓊,也不可能拿的出手。
因此,蘇家暫且不論,這個陳夢吉……
陳疏能勉強看出鬱彩瓊的傀儡和常人有啥區別,
應該也是那邊的人,也是所謂秩序的維護者,就看他會說出怎麽樣的話了。
“證據嘛。”陳夢吉搖搖頭,“原本就想好了,只是想多看看你的表情。”
陳夢吉望著知府,說道:“知府大人,請容證人入場。”
證人?
陳疏當下即是想到,說不定是鬱彩瓊又用傀儡術操縱了一些人。
可是,像她這種妖怪,是被大道束縛著的,涉及人間事物太多,自然會有因果報償。
妖怪即使想要害人,也只能去害那些和自己染上因果的人,這是天道的規矩,萬事萬物都遵循著因果。
所以鬱彩瓊不大可能擁有那麽多傀儡。
當陳疏看見走進來的是秦如雪之後,他愣住了。
秦如雪竟然穿著黑衣白裳的道袍,臉色很白,但始終是過去柔軟溫柔的神態。
怎麽會……她明明已經被我……
胸口暗袋裡的玉鐲子傳來發燙的感覺。
有什麽東西超脫自己的掌控,他沒來由的心裡發出一股子怒意,是自己的高傲被踩在了腳底下,被人踐踏……
原本只不過是一場遊戲,鬱彩瓊想玩,那就陪她玩,畢竟也是主仆一場。就算她對自己抱有恨意和其他感情,那也是在可以容忍的范圍內。
不過是一隻小狐狸耍耍小脾氣而已,釋放幾次殺氣就能令她畏縮。
但眼下不止如此,秦如雪的複生不可能會這麽早。有另外的手插進了牌堆,拿走了屬於陳疏的牌。
是誰?陳疏看向陳夢吉。
是他們啊。
既然有人在牌桌上做這種事情,還不如把桌子掀了來的痛快。
陳疏握緊了拳頭,唯我獨醒的傲慢被揭了下去,無法安定的心神像發了瘋的狗一樣亂叫。
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吧。
他知道這是心魔,那又怎麽樣。
該殺了。
下一瞬間,他剛剛想抬起手,一個人拉住了他的衣袖。
陳疏低頭一看,文清若用一種畏懼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察覺到了。
“師兄…”她還未說出口。
陳疏恢復了一絲清明。
這時另外一隻手握住了陳疏的手。
“不要想其他的事。”海棠握著他的手,刻意不去看他,眼睛盯著前方,說道,“我知道你對她很內疚,我早聽周進說過了。但沒關系的,有我在。”
“謝謝。”陳疏的心神不可思議地松弛了下去。
“你可別誤會了。”海棠依然目不斜視,“你……你那時跟我說的話,我可還沒答應呢。”
“嗯?我說的什麽?”
“你說你喜……不……沒什麽……”海棠的臉就像煮熟了的蝦子一樣紅,但隨後她又升起怒色,狠狠甩開陳疏的手,“你就不能每次都像上次那樣嗎!”
“所以說是哪一次啊……”陳疏心情平複下來了,但仍然沒有理解海棠的意思。
“你去死吧!”
陳疏微微一笑。
無論如何,這場上所有人,都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