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他二人的來歷?”卓飛華問
沈月略加思索,沉吟道:“據傳曹無殤是鐵戰幫大當家曹乾的養子。那安先生聽說是江西吳郡的豪門,臨河縣七星莊中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錯。”卓飛華道:“尋羽確是七星莊的二公子,當今莊主安跡隱的親弟弟。那你可知鐵戰幫總舵之所在?”
沈月想了下:“江西鐵戰幫,自然是在江西。。。哦。。。”她似乎想通了什麽。
卓飛華點頭道:“明白了吧,這兩家都在江西,雖然一在豫章,一居吳郡,但實則相距不過四五十裡,並不遙遠。”說到這,她見沈月似乎所有所思,又道:“你一定在奇怪,就算這兩家居住毗近,但一個豪門世家,一個江湖幫會,互不相乾,會有什麽牽扯。”這話正說中沈月的疑惑。
卓飛華道:“這就要說到當今天下之勢了。你知道,雖然如今中原武林以天武宮為中心,看似是個整體。實則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朝廷管轄。雖然各處也有不少地方軍閥割據勢力,但其實難成氣候,無法在鹽鐵民生等方面,做到真正行之有效的管理。可老百姓要生活,這些看似瑣碎的東西又必不可少。所以不少有實力的武林勢力便參與到了其中,經營各式民生所需,從而漸漸滲入到當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好像東江商盟,之所以在中原的地位越來越舉足輕重,就是為此。而其中最賺錢的,也是重中之重就是私鹽生意。可說一旦掌握了一個地方的鹽運,就相當於掌握了當地的經濟命脈。”
沈月恍然道:“你是說江西的鹽運。。。”
“不錯。”卓飛華道:“整個江西最大的兩家鹽號就是七星莊和鐵戰幫。”
聽到這,沈月才算明白其中關鍵。卓飛華又道:“這兩家為了搶佔江西的私鹽市場,多年來明爭暗鬥,衝突不斷。後來在十數年前,經過老宮主居中調解,才算緩和了些。之後兩方也都看在老宮主的面上,恪守邊界規矩,因此這些年還不至於捅出什麽大簍子來。只是相互間的敵意卻是越來越深了。”
沈月終於了解,道:“所以安先生和曹無殤碰面的時候,才讓人覺得怪怪的。”說著沈月忽然想到一事:“咱們天武宮所在的洞庭流域不正是江西地界嘛,所需之鹽。。。”
卓飛華忍不住笑出來:“你這丫頭腦子真快。不錯,這一點老宮主早已想到,因此我們的用鹽,是一年從安家買,一年從鐵戰幫買,輪流交易,互不偏袒。”
沈月也笑了:“老宮主才是真的大智慧。”
卓飛華壓低聲音,說道:“不過,這兩家呀每回遣車隊送鹽來,都是不要錢的。就是拚命要塞,他們也絕不收。就算勉強瞧著面上收了,隔天就又送回放在門口。這一點,老宮主也是無可奈何。”
沈月點頭道:“理解理解,你想呀,能給天武宮供應用鹽,那是何等榮耀的事,還要什麽錢呀,這金字招牌就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聰明。”卓飛華一伸大拇指誇讚道。
閑談間,董玉好二人已然返回。三人辭別卓飛華,出了天武宮。為了尋找更好的花樣,三人沿著小明溪一路南行,隨著漸漸遠離平日諸學徒常活動的區域。果然見到各種野花愈發茂盛起來,綻放的漫山遍野。
三人一路走一路采,董玉好和卓世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反倒是沈月話不多。她腦海中不停盤旋著端木淵的話。元洪事件中,那個背後布置的人是誰?幫助元洪,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可說都沒有半點好處。此人雖然不在明面上行事,但定然不是壞人。難道會是元洪口中那個救過他們村子的恩人? 想到這裡,慕星寒的身影躍入沈月腦袋裡,沒錯,一定是他。這人平日就寡言少語,行事低調。定是為了掩飾什麽。回想當初,為了元洪的事,自己去找慕星寒,結果被他用一根樹枝教訓夠嗆。現在想想,那時他必已安排好一切,這才讓自己別插手。
走在前面的董玉好發覺沈月一聲不吭,停下腳步,問:“月兒怎麽了?”。沈月想了想,便將整件事大體說了,最後道:“我在想這個人真的了不起,不聲不響就將一件棘手之事化解於無形。幫了元洪,還不得罪馬正瀟。哪像我,搞得雞飛狗跳不說,即惹了馬正瀟又惹了慕星寒,不瞞你們說,我當初差點還想去找老宮主呢。”
董玉好一拍手:“不用想了,必是慕先生無疑。似他那種耿直俠義的人,做這事一點也不奇怪。”
“我也這麽想。”沈月道:“一想到當初我硬闖消寒舍的無禮舉動,就忍不住汗顏。”
卓世奇卻略一沉吟,說:“也有可能是老宮主呀。”二人回望,問:“怎麽說?”
“你們想,議事堂都是什麽角色,哪一個不是前輩高人。豈能隨隨便便就讓他們聽話。慕先生雖然比咱們歲數大,可說到底在議事堂只能算小字輩。就算我大姐願意幫忙,可要說操控宋夫子和九幽兒,可能性卻不大。雖然他二人也並非小肚雞腸之輩,但萬一有一個投了讚成票,那可就是無法挽回的結果。。”卓世奇說道:“所以我想,如果背後是老宮主,那就說得通了。”
董玉好一翻白眼道:“如果是老宮主的話,還用的著費勁隱秘行事嗎,說句話不就解決了。”
卓世奇搖頭道:“這你就不懂了,要是什麽事都要老宮主出來說話,那議事堂又何必存在呢。總要照顧到馬正瀟,吳雲等人的顏面不是。”
董玉好抄起一捧桂花,砸在卓世奇頭上:“好你個小卓子,還敢對我說教了。”卓世奇抱頭逃跑,喊道:“說不過就打人, 算什麽好漢。”二人嘻嘻哈哈打鬧著跑走,後面的沈月卻輕歎一聲,細想卓世奇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是自己和董玉好一廂情願的想把好事都安在慕星寒頭上。
三人如此采采笑笑,不知不覺已是天色漸晚。眼看日頭西沉,便準備打道回府。走了幾步,才忽然發覺幾人一路只顧采花說笑,卻未曾留意腳下的路途,走的又是從未到過的地方,此刻竟然有些迷路了。
這裡四周群山環繞,抬眼全是樹林密草,當真有些分不清方向。沈月道:“只要能找到溪水,就可以沿著水流往回走。只不過這裡一點水聲都聽不到。”
正說著,董玉好眼睛一亮,指著前方不遠喊:“哎,那不是有人嗎?正好問問。”果然,沈月見斜前方十幾丈外,有兩個人站在彼處,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麽。
三人趕忙向前走去,距離那二人不遠時,董玉好已經忍不住快跑了幾步,喊道:“勞駕,勞駕,敢問哪裡是下山的方向?”
前方的兩人聽見喊聲,似乎頗為意外,顯然沒料到這深山之中還會有人。只見其中一人當即轉身,一彎腰就鑽入灌木林中。沈月遠遠看到,隻覺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此時暮色低沉,昏暗中瞧不真切。隻一下,那人已不見了蹤影。
另一人還停在原地,董玉好已經來到近處,道:“勞駕,我想問。。”
那人緩緩轉過身,道:“你想問什麽?”語調尖細之極。
沈月這時乍然看清那人樣貌,大驚失色,抽出雪璃劍,喊道:“玉好,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