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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區長到市裡列席政府常務會,吳一品比較閑。他去了劉西林辦公室,一方面是匯報一下思想,另外一方面也是討教為領導服務的事情。
劉西林顯得很平淡地說:“你要問我為領導服務需要注意什麽,我還真沒有發言權。我沒有這方面的經歷,如果信口開河,怕誤導了你。不過,按我的理解,無非就是一條,用心做好細節但又不刻意。領導也是人,你用心了,他也是能感受到的。你擔任區長秘書還不到一周的時間,來問我這個問題,未免為時過早。”
“您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有些不明白的是,關於為領導準備講話稿的事情。上次接待客商的活動,我擬的稿子區長看都沒看,完全是脫稿自己講。但昨天準備的關於安全生產的講話,他就基本上是照本宣科。”吳一品疑惑地問。
劉西林笑著說:“安全生產會議,受眾是區裡的幹部,都是區長的下屬。而且,安全生產是一項很嚴肅很嚴謹的工作,有些話說了就是履職,不說就是失責,當然沒有什麽需要發揮的,而且發揮的話保不住會出岔子,所以照本宣科即可。而會見客商,就不一樣了,既要體現熱情,又要體現水平,還不能有失行政長官的形象,自然就有特別的講究了。”
吳一品頷首仔細聆聽著,覺得劉西林的話真是一針見血。回想起自己當初準備致辭時,都是平淡無奇老生常談,可以說只是堆砌了一些文字,沒有任何思想的閃光點。也怪不得張華當時隻瞟了一眼就丟到了一邊的,估計就像吃飯一樣,端出來一盤菜,首先就看到一個蚊子,哪裡還有胃口?
見吳一品若有所思,劉西林繼續道:“你現在扮演的角色,更多的是文字秘書,至於其他的一些重大活動,都由劉志遠同志來統籌。所以,對於你來說,首當其衝的是文字水平。其次,相關的文件都是你呈遞,包括一些通過常規渠道要見區長的人,都得過你那一關。送文件和引導客人見區長一樣,都要細致。有些文件,時間要求很急,但往往都不重要,實際上是普通件。有些人,是區長不願見但又不得不見的人,這種時候就要隨機應變了,要盡可能的讓會見時間短一些,不要讓區長覺得浪費了時間。”
“關鍵我腦子笨得很,根本分不出哪些人是區長不願見的人。”吳一品茫然地說,“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這當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分辨出來的,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了。”劉西林微笑著道,“喜不喜歡一個人,從平時的言談舉止是可以感受到的。”
從劉西林的辦公室出來,吳一品感覺更加茫然了。
路過李高平的辦公室,正好碰到李高平要開門進去,差點撞在了一起。
李高平把他叫住了,語氣有些嚴肅地說:“一品,我發現你現在怎麽總是習慣性無精打采的,進來坐坐。”
…
吳一品進去,李高平扔過來一包煙,依然很嚴肅:“年輕人應該朝氣蓬勃一點,走路要昂首挺胸,不要垂頭喪氣的,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懶散。”
吳一品略微覺得有些不服氣,自己真的就有那麽明顯嗎?他低聲爭辯道:“李主任,沒有您說的這麽明顯吧?”
“還沒有?都差點兒踩到我的腳了,還要怎麽明顯?”李高平大聲道,“辦公室的工作很繁瑣,特別是跟區長當秘書,謹小慎微的,確實很累。但越是這樣,越要打起精神,你在球場上的那股子勁頭哪兒去了?”
“哎!都怪方主任,偏偏要推薦我,我哪裡是那塊料?”吳一品說著喪氣話。一定程度上,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他可沒想過要借助區長秘書這個角色,要怎麽怎麽有所作為。
李高平點上一支煙,緩緩道:“年輕人,要有點兒拚搏精神。既然幹了這份差事,拚命也要做到最好,怎麽能動不動就說喪氣話呢?如果你連把一件事情做好的衝動都沒有,怎麽可能做得好!這也就像比賽一樣,你連冠軍之心都沒有,如何奪冠?”
“您批評得是,一品一定牢記在心,努力改正!”吳一品有些言不由衷。
李高平自然發現了,語重心長地說:“沒錯,區長秘書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當不當對你的人生來說都無所謂。但你要明白,從來就沒當過,與當過了但被拿下,是截然不同的性質。你還年輕,可不要犯原則性錯誤。”
李高平如此嚴肅,讓吳一品心裡一緊。以前,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區長把他這個新上崗的秘書給換了,自己會如何面對。但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是一件多麽不得了的事情。而李高平的話,讓他有些意識到,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一品,有壓力是好事,但一定要把壓力轉化為動力!”李高平的語氣柔和了很多,“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既然入了這行,就要追求上進,就要更好地體現自己的價值,不然你的職業生涯將變得冗長而凌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作為沒有靠山沒有背景的小年輕,唯有付出數倍於別人的艱辛和努力,才有可能脫穎而出,才有可能讓那些看輕你的人對你刮目相看。”
吳一品默默點頭,答應道:“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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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才,讓您操碎了心!我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
跟李高平的這次談話,對吳一品的觸動確實還是很大,他感覺到,自己內心那種不服輸、不認命的倔勁兒又被激起來了,那種感覺就跟籃球比賽和遊戲逆風局一模一樣。
接下來半年的時間,吳一品幾乎以辦為家,隨時保持著飽滿的工作熱情,很用心地學習材料寫作,努力改進服務水平。
別人打遊戲的時候,他在看書。別人約會的時候,他在加班。別人放假的時候,他在加班。偶爾會打一場籃球,都是揮汗如雨。
…
不過,他唯一沒有忘卻的,是擠時間陪陳思雅。村支兩委換屆工作開始,組織部全員皆兵,陳思雅的工作也開始忙碌起來,國慶長假一天假都沒有休。倒是吳一品,國慶期間除了值班加班,還休息了兩天。
二人偶爾去逛街,陳思雅會給吳一品挑選成熟一點兒的衣服。吳一品開始注重自身的形象,盡可能地和公務人員搭調。二人更多的相處方式,是彼此看書學習,或者各自加班忙碌。吳一品偶爾也會住在陳思雅家。
最開始,吳一品是自我約束,主動工作。服務區長的事情,很多都還是繞道劉志遠,或者政府辦其他副主任。
漸漸的,吳一品的工作狀態漸入佳境,服務區長的事情開始進入角色,很多工作就自動到了他這裡,陪區長一起參加會議、活動、下鄉、出差漸漸多了起來,讓他不加班都難了。
他能夠感覺到,張華沒有以前那麽厭惡他了,他偶爾也會提出自己的意見,甚至在張華有不合時宜的言行時,他也會提醒。張華雖然當時態度比較差,板著臉不高興,但事後並沒有穿小鞋,這說明他其實認為吳一品提醒得是對的。
跟著張華一起接待,張華號稱滴酒不沾,經常會委托吳一品敬酒,並說吳一品就代表他。吳一品的酒量不錯,從來沒有給張華丟過臉。不過,他勸酒的功夫還是不行,一端起杯子就詞窮,無非就是拚身體拚酒量。
當然,張華也只是號稱滴酒不沾,吳一品就見他喝過一次酒,是跟方俊傑和幾個企業老總一起,很私密的聚會,喝了得有半斤,狀態還不錯,看來酒量還算行。
這幾個老總年紀都在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有小地產老板,有廣告商,有開超市連鎖店的,看樣子跟張華的關系不一般。
自從廖東調走以後,張華開始高度城市建設和管理,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倒是新調整的分管副區長羅永軍,顯得有些外行了。這樣一來,跟線的副主任劉西林,成了區長身邊的紅人。而作為以前跟線城管的秘書,吳一品在這方面是輕車熟路。
廖東走之前留下的兩個尾巴,一個是石灣的開發問題,李華階的華銳集團已經摘得土地,並已啟動建設。按照華銳集團的安排,先期開發房地產,工期一年。後續再實施古城牆的修繕,工期也是一年。
這個項目,張華是不怎麽熱心的,但市長湯文江督得緊,他也只能是順水推舟。
另外一個尾巴,就是狀元樓的歷史遺留問題。省裡的調查組反饋了意見,市裡和區裡將狀元樓當時的地勘單位進行了處罰,涉及到幹部的問題,一直沒有結論。
這半年的時間,吳一品自我感覺變化很大。首先是思維更加縝密了,縝密到近乎於敏感。
然後是寫材料,很多時候是信手拈來,舉重若輕。很多需要書面提交的稿子,張華都是稍微改一下就過關了。而需要講出來的材料,張華一般很少動實質性的內容,只是提煉一下標題或者小標,修飾一下說法。
…
再就是言談舉止,比以前穩重得多了,有的時候也學會了推、揉、繞,學會了走捷徑。他慢慢體會到了劉西林所說的話,什麽是時間很緊但卻不重要的文件,什麽是區長不願見又不得不見的人。
遇到這種不願見又不得不見的人,吳一品將客人帶進去時,張華都會叫住吳一品,不斷地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問一些文件的流轉情況啊,問一些活動的安排情況啊。吳一品都會想辦法撒謊,反正就是要讓客人知道區長時間有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用這種方式盡可能地縮短會見時間,甚至是直接推脫,從而為張華解圍。
和張華交往較多的女人,除了宣傳部副部長王豔華,還有幾個,基本上都是石月區的科級幹部,而且都是副職,什麽副局長啊、副鎮長啊、副主任啊。反正,這些人要論在工作上需要匯報,自然是假的,顯然是匯報思想。
一般這幾個人進張華的辦公室,耗時都比較長。有些時候,也會有時間比較緊急的文件要送簽,吳一品都是想辦法拖到客人出來。實在催得太緊的話,就會給張華發短信,或者打他辦公室的座機提醒他。
打掃張華辦公室隔間的時候,吳一品發現了很多蛛絲馬跡,比如一些毛發,比如濕痕,甚至還有絲襪碎屑,他都是不動聲色地處理掉,換掉床單,把髒床單帶回家用洗衣機洗乾淨。這些細節,他沒有當任何人說過,包括陳思雅。
他有點詫異的是,郭小玲居然絕少進張華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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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即便進去,也會很刻意地將門敞到最開,而且快進快出。其他的女同志進去,都會主動關上門。
此前張華的專職司機譚剛平說的那些與張華有染的人,基本上都是八九不離十。郭小玲倒是讓吳一品有些詫異,她好像是故意在和張華撇清關系。
郭小玲本來也就沒怎麽用心工作,經常不在辦公室,很多本應該出面的活動都是能躲則躲。她的心思,應該主要是在家庭上。這也正常,她和黃翼然鬧離婚,作為母親,自然會在女兒身上傾注更多心血。
隨張華一起接待時,吳一品接觸到了李華階,以及他的兒子李明浩。吳一品能夠感覺到,張華與李明浩的關系有些微妙,算是那種不願見又不得不見的人。倒是跟李華階的女兒李菲,關系非同一般。
李菲頻繁出入張華的辦公室,每次進去的時間也比較長。通過打掃戰場,吳一品斷定,李菲也與張華有染。這麽說來,她便是吳一品掌握到的,唯一一個非幹部身份,但與張華有染的女人。
當譚剛平告訴吳一品,李菲是方俊傑的妻子時,吳一品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李菲最多也就三十五歲吧,人長得也漂亮,身材也很正點,在父親的公司閑著還拿百萬年薪,居然和一個快五十的中年油膩男混在一起,而且是婚外戀,這也太不科學了吧。
…
更讓吳一品覺得驚訝的是,被戴綠帽的方俊傑,竟然還是張華的忠實舔狗,每每看到方俊傑在張華面前那副奴才相,吳一品就覺得惡心。
吳一品發現,即便跟區長接觸越來越多,他還是無法從內心裡敬佩這個人,很多時候甚至是有些鄙視,比如他在辦公室與女幹部瞎搞,比如他經常對下屬甩臉子。
而之前給廖東當秘書就不一樣,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發自內心地崇拜廖東,下意識地跟他學習行事作風。
跟廖東當秘書,二人更多的像是平等的朋友。而跟張華當秘書,吳一品則是小心翼翼地顧及張華的感受,從細枝末節入手,更像是主仆關系。
從骨子裡來說,吳一品就不是個卑躬屈膝溜須拍馬的人,只是他牢記自己的崗位,牢記要適應領導,而不是讓領導適應自己。
他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張華也對他是缺少情感認同的。更多的時候,是一種公事公辦的關系。張華信任他,更多的是因為他處事得當,能夠幫他很好地完成公務活動,能夠協助他發表恰如其分地講話。
不過,吳一品倒並不失落,他可從來沒有奢望過要得到張華的認同,或者通過這種認同來取得個人的進步。
他就是一個秘書,做好秘書的本分,不要讓別人談論說,你看這個秘書水平好差,好丟臉,僅此而已。
不過,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確實是逆流而上,已經初步穩住了區長秘書的陣腳。很多時候, 原本屬於劉志遠應該替區長做的事,都是交給吳一品直接辦理。在城市建設方面,劉西林和他,在參謀服務方面,更是替羅永軍擋了很多事。
同時,他還感覺到,周圍的人對他,多了七分由衷的敬畏,以及有意無意的討好巴結。
也有很多想借助吳一品與區長搭上交情的人,有各種送禮的,吳一品都是一概拒絕,並且避而遠之。
通過交談,吳一品能夠感覺到,對於自己的成長,李高平是很高興的。除了他,還有劉西林,也是為吳一品感到高興的。其他幾位副主任,以及各單位的負責人,對於吳一品都是比較尊重的。確實就是尊重,因為他行事中規中矩,分寸得當,又是區長的秘書,大家對他多少還是有所忌憚的。
只是方俊傑,就顯得有些酸了,雖然花言巧語的,但聽起來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吳一品能夠感覺到,方俊傑也拿他沒辦法。以前,二人相處多少有點兒上下級的味道,現在,方俊傑已經無法隨心所欲地給他穿小鞋了。對於吳一品,方俊傑現在是既看不順眼,又還不能把他怎樣。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