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魏幽蘭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家家主接到死訊,立刻派了下人來祭奠。然而我家下人到這兒後,覺著處處透露著詭異,就起了疑心。”
“你胡說八道!”嫪向天大聲呵止。
“嫪老板莫急,此事關乎一條人命,先聽聽這王家人如何分說。”封不付上前一步說道。
“難道乾坤山莊要幫這無禮小廝不成!”嫪向天心知乾坤山莊不請自來準沒好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封不付看了眼惱羞成怒的嫪向天說道:“家師經常叮囑我們門下弟子:我們乾坤山莊威震武林,創下偌大名頭,靠的不是武功招式。靠的是能夠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如今我們偶遇此事,倒也不是不能管上一管。這下人明顯是王家派來鬧事討個說法的,既然事情已經鬧開,那定然是要分辨清楚,不然這好好的喜事,豈不是要成喪事?”
見嫪向天漲紅著臉想要呵斥,封不付不給機會繼續朝著滿院賓客說道:“繁請諸位前來吃喜酒的朋友,各路三山五嶽的同道做個見證。不才乾坤山莊的封不付鬥膽做一次公正,若是這王家人冤枉了我們物倡門嫪掌門,我封不付保證他們走不出這梨園大門!但若是此事卻有冤情,倒是望我們嫪掌門給受害者王家個說法。”
封不付一通說辭,說得不急不慢,鏗鏘有力,聽著像是要做個第三方主持公道解決事端。院子裡的賓客大都聽過乾坤山莊的名聲,不疑有他。
“封公子說得不錯,婚禮送鍾已是大事,定要辯個清楚!這物倡門也不是王家隨便能欺負的。”一名曲藝大師說道。
“我山西黑風洞最是敬佩乾坤山莊,封公子人品也是有口相傳。”
“我之前就聽說,這事情有蹊蹺,如今這王家鬧起事來,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誰說不是呢,不然為何弄成這樣。”
“我聽說啊······”
席間一時眾說風雲,一些聽過傳聞的人還在給沒聽說過的朋友講述坊間傳說。
搞定!形勢已成,封不付一臉得意地看向自己師妹。
魏幽蘭見到師兄那一臉你看我做得不錯吧,快來表揚我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能在外人面前上去揪他耳朵,隻得心中默默記下:竟然敢搶我風頭,回頭定要你好看。
“那邊,你倒是快說,後來怎麽樣了?”魏幽蘭指著那小廝問道。
“回姑娘話,後來······”
顧新站在後面,心想:此處人多嘴雜,根本沒有機會下手,如今大家都被王家人吸引注意,不如我去後院,定要那賤人把當日事情說得明明白白!
顧新悄悄離去,場中只有封不付一人發現。看著顧新偷偷摸摸跑去後院的身影,不由微微一笑,心想果然如此。
顧新一路小心翼翼,可此時後院早已無人,大家都被吸引到了前廳大院去了。
顧新搜索片刻就找到了嫪物兒的住處。
悄悄地在窗戶紙上戳出個洞來,朝裡頭看去。只見嫪物兒正趴在床邊,抱頭痛哭,哭得傷心,以致身後開門進來了顧新都沒發現。
顧新深知自己潛行本事不行,本已做好了入門後一番苦戰的準備,但哪知嫪物兒全無察覺,頓時膽子大了起來,三步並成兩步,上前就一把從後面抓住嫪物兒脖頸。
顧新力大,一下就把嫪物兒從地上抓起,一把按在牆上。
“啊!”嫪物兒一聲痛呼,毫無準備的她,
臉被壓在牆上撞得生疼。比起疼痛,最讓她驚懼的是自己竟然在家中不慎落入賊人手中。立刻反手從袖中飛出一把飛刀,向後射去,同時掙扎起來。 顧新側身躲開飛刀,欺上身去,用另一隻手架在嫪物兒後背,將她死死得按在了牆壁上。
“誰?”嫪物兒此時被人抓著後脖頸,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心中恐懼,生怕來人是采花賊。
顧新沒想到這事能如此順利,甚至都沒準備好說辭。沉默半晌,顧新緩緩開口問出了纏繞自己四年的問題:“為什麽要害我?”
“什麽?”嫪物兒全然不知後面那賊人在說什麽。
“少裝蒜,四年前你誣陷我輕薄你,你們物倡門追得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將我困在渺無人煙的山谷足足四年!為什麽!為什麽要要害我!”顧新說著說著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怒吼起來。
“是你!”嫪物兒雖然看不到後面,但腦子裡卻又回想起了顧新的面孔,那是四年來噩夢的開始。
“是你!是你!你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嫪物兒突然發瘋似的吼叫。
“什麽?怎麽是我不放過你?”
“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
“你胡說八道什麽!明明是你們誣陷殘害我!”顧新被嫪物兒一通汙蔑,大為光火,手上不由更加使勁。
“啊!”嫪物兒一聲痛道:“好啊,殺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什麽意思,當年為什麽害我?”
“害你?哈哈哈哈哈······”嫪物兒大笑,笑著笑著哭了起來。
“稍不滿你們意,你們就殘殺我夫君,就連我心愛的師兄都背你一刀抹了脖子,痛苦而死!”
“什麽?”被他抹了脖子的物倡門徒,他倒是有印象,但他夫君的死怎麽和他有關系了?
“如今被人婚禮送鍾,我這輩子也算毀了,王家和威虎鏢局定然不肯放過我們,你可滿意了?”嫪物兒哭著質問道。
顧新被說得一頭霧水,怎麽好像是他對不起她一般,她瘋了不成:“少耍花樣,不然讓你苦不堪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來折磨我的,就像每次夢裡夢見的一樣!我再也不會讓你如願!”嫪物兒大呵,一手迅速從腰帶中掏出一物塞進嘴裡。
“你吃得什麽?快吐出來!”顧新阻止不及,那東西已被嫪物兒吞了下去。顧新以為嫪物兒是想毀滅證據,立刻一拳打在她腹部,想將東西打吐出來。
嫪物兒被一拳打在腹部,疼得蜷縮在地,乾嘔不止。但此時卻“咯咯咯”地笑著:“你想折磨我,再也不可能了。”
說著,嫪物兒就一口鮮血噴出。
顧新向邊上一跳躲開,看著地上正盯著他瘋狂笑著的嫪物兒,隻覺背後一陣冰涼,這人定是瘋了!
“哈哈哈······咳咳······”不一會兒嫪物兒咳血越來越厲害,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死了?”顧新看著倒在地上的嫪物兒隻覺一陣荒謬。對方那死都盯著自己的怨毒眼神,顧新一瞬間都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當年做了傷天害理事情的其實是自己?
看著嫪物兒的屍體,顧新呆立良久。
“哼,嫪物兒死了,還有嫪向天!”顧新心中發狠,本來覺著自己沒本事質問嫪向天,所以就挑了個有點把握的嫪物兒。
如今嫪物兒死了,說的話如同瘋子一般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許多顧新不知道的秘辛。顧新得不到線索,只能下定決心鋌而走險去會會嫪向天。
心亂如麻的顧新顧不得收拾嫪物兒的屍首,匆匆就回到了前院。
此時前院熱鬧非凡,顧新越過人群看去,此時院子裡除了一口大鍾,還多了一口棺材。
棺材老舊肮髒,不像新打的,倒像是土裡挖出來的。顧新暗道。
“姓嫪的,你還有什麽話說?”魏幽蘭的聲音傳來,“從屍骨上已經看得很明白了,這人是被人一拳擊碎胸口,打死的。”
嫪向天看著周圍向他望來的賓客,後背漸漸濕透。此時騎虎難下的嫪向天心中不住地盤算著。
要是將當年的事情說出,恐怕這蛇面人報復。但是這恐怖的蛇面人已經有一年沒有露面了,如今事已至此,若不給個說法,這王家和乾坤山莊定然不會把事放下,恐怕今天就難了。不如就把事情說出來,讓乾坤山莊去對付他。
嫪向天沉默許久,面對周圍越來越多的質問聲,他仰天一歎,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無法多做隱瞞。只是此事關系重大,我派上線都有性命之危,還請乾坤山莊做主,保佑我派度過危厄。”
嫪向天最後一句乃是對著封不付所說,此時若是能得到乾坤山莊庇護,那定然安全無憂。
“嫪老板言重了。我封不付說過,定然會為此事做主。”封不付見嫪向天這樣子,覺著此事不簡單,但之前說不過的話怎麽能不算數。
“好,王家人聽著。你們三公子是被人害死的。”嫪向天朝著王家的小廝說道。
“你不是廢話嗎,前面我們爭論那麽久,就連屍體都挖出來看了,不就是證明他是被人害死的嘛。”魏幽蘭不滿地插嘴道。
“魏姑娘說得是,只是我要說的是,我贅婿是被魔教中人所害。”嫪向天搖了搖頭說道。
“什麽!”眾人就像炸了鍋一般,喧鬧起來。一些年輕的門派弟子和富商戲子不明所以,周圍相熟的老一輩武林中人紛紛解釋。
魔教早已消聲滅跡二十余年。當年安史之亂,安祿山就是被魔教妖女所蠱惑,漸漸耐不住心中野心膨脹後發動叛亂。最終被官軍配合各路正道武林人士所擊敗。後來眾人發現就連史思明也是魔教的護法長老。當年魔教勢力可謂無孔不入,手眼通天。
魔教高手眾多,當年正道人士在戰後進行清算,也為此付出了許多人性命,才將魔教剿滅。魔教剩余殘黨也紛紛躲入暗處,江湖上再也沒有魔教的消息。
嫪向天有心將禍水東引,將蛇面人拋給乾坤山莊,但心知若只是將當年事情複述一遍,不說能不能找到那人,就物倡門被一人壓製被迫做出恩將仇報的事情,就能淪為武林笑柄,更別提讓人替自己結下梁子了,回頭人一走,誰還管你物倡門死活。
“大家安靜,且聽我說。”嫪向天待大家喧鬧一陣,見火候差不多時,大聲說來。“四年前······”
大家聽到嫪向天開始訴說,紛紛安靜下來。此事事關魔教,茲事體大,如今二十多年過去,老一輩都還沒有忘記當年魔教的可怕。
“當年我女兒外出,在林中遇到一少年正被仇家追殺,我女兒見那少年不過十一二歲,不疑有他上前將他救下。”嫪向天說道。“那少年恐我女兒一走,仇家回頭追來,向我女兒求助。我女兒心善,就將他帶了回來。”
顧新聽到這,不由內火中燒,這嫪向天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
“我們好吃好喝相待,讓他住下。但怎知那小子心術不正,竟然趁夜盜取我門派典籍,被我女兒發現。那廝做賊被發現,不但不知悔改,竟還偷襲打傷我女兒,隨後還欲強暴羞辱她。”
眾人一陣驚呼,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不但偷人武功典籍犯了武林大忌,還打傷恩人欲以用強。
嫪向天趁熱打鐵道:“好在我家管家及時發現,出門呼喊求救。當我率眾弟子趕到時,那小子已經逃走。我立刻派人追趕,自己留下來安撫我可憐的女兒。”
“那壞蛋叫什麽名字?”魏幽蘭問道,這采花賊真是可惡至極。
“顧新!”
“什麽!”魏幽蘭一怔,是他?轉頭去尋顧新,卻沒看到他。
封不付聽到名字,不由看向角落中的顧新皺起眉頭,此時他正低著頭,握緊拳頭全身發抖。
嫪向天說得激動,沒有發現魏幽蘭的異常,接著說道:“就在門人追出去不久,我梨園內就來了個神秘人。此人自稱聖人門徒,說那小子是他徒弟,現在要替徒弟教訓我們。那人端的厲害,我不是對手,就連我那贅婿都被他一拳打死。 ”
“什麽?”那王家小廝上前來問道:“那人叫什麽?”
“我不知道,他從頭至尾沒有說自己是誰。他身披一件鬥篷罩頭,面帶蛇形面具。身形和聲音都極為普通,但他生性殘忍,我那贅婿被他活剮了七八十刀才被打死。”
魏幽蘭問道:“那你為什麽撒謊?若不是如今眾人逼迫,看你還不肯說。”
“哎。”嫪向天一歎氣:“魏姑娘不知道,那人極其厲害,我僅一招就拜於其手。更何況我門下其余人?那人殺了我贅婿後說了幾句狠話就離去了,我恐魔教事後報復,才絕口不提。加之王家本不是武林中人,我更不願親家被卷入這場旋渦。”
嫪向天一副悲天憫人的做派,倒是讓人動容。就連一旁王家人也不由得放下些敵意。
封不付皺眉心想:本以為此事只是讓師妹玩樂玩樂而已,若這嫪向天所言非虛,這牽扯到魔門,怕是不好收場,還得回去請示師傅才行。
魏幽蘭倒是少有聽到魔教的事情,只是從師兄口中偶爾聽過些。覺著事情越來越有趣:“顧新那廝後來呢?你們怎麽沒有追上?”
“那小子奸詐,滑溜得緊,當時夜深,他逃入北方密林,再也找不到了。逃跑之時還殘害了我一名門下弟子。此事當時動靜極大,大夥兒可隨意去打聽,幾乎整個鎮的居民都被我們驚動了。”嫪向天說得信誓旦旦,不怕別人去詢問,想來當天晚上確有其事,在場眾人信了八九分。
“你血口噴人!”顧新一聲怒喝擠開人群,走到前來。他再也忍不住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