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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武林都想要扒了我的馬甲》三百七十一 好人往往不長命
亢龍有眼力見,瞧著那兩位像是要敘舊的,拉著徐聞就趕緊退了出去。

 松無恙像是害怕李照是夢一般,飛快地用沒上夾板的那隻手握在李照手背上,她眯了眯眼中,感受到掌心溫熱之後,將李照的手貼在了自己臉頰上,笑道:“阿姐居然真的來了,還如此之快……”

 “快嗎?這一路耽擱籌謀,險些讓我釀下大錯。”李照溫和地摸了摸松無恙的頭,轉而有些責備地說道:“我之前就與你說過的,那具劍仆出事也就出事了,你怎麽還敢往裡衝?若是真死了,該怎麽辦?”

 若是真死了?

 其實松無恙當時並沒有想那麽多。

 她只是害怕阿姐被困在樓裡,害怕自己再次眼睜睜地看著要珍惜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她本可以做些什麽,卻什麽也沒做。

 “阿姐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那只是一具劍仆而已……”

 “然而事情發生時,我心裡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只是想著,若能救出阿姐就好了,哪怕是劍仆,我也舍不得阿姐。”

 說完,她歪頭衝著李照呲牙一笑。

 若真死了……

 那就死了吧。

 像她這樣的人,要是死在了某處地方,怕是連哭喪的人都尋不齊。

 李照聞言歎了一口氣,想到來時亢龍說的,松無恙在瀕死時念叨著的阿娘與阿姐,心頭不禁泛酸。她並不知道松無恙的娘是誰,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有關松無恙的故事裡,從來沒有一個娘親的角色。

 “阿姐在想什麽?”松無恙見李照出了神,點了點她手背問道。

 “我在想,好像從沒有聽你說起過你娘親如何。”李照抽回手,把松無恙給按回被子裡,順便掖好了被子,說:“你身上的傷要好生養著才行,外面現在已經安定了,待會兒便讓人把你遷出去好了。”

 松無恙的臉色在李照提到娘親二字時,幾不可聞地變了變。

 “不願意說就不說……我過來是想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不是來逼著你講自己的過去的。”李照坐在床頭,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在被子上,“但是說到娘親……我沒見過我娘……”

 不管是原主,還是她自己。

 在現世界的她雖然有百般疼愛自己的爸爸,但她媽媽是難產過世的,所以自小她就沒有享有母愛的機會,也就格外羨慕那一份得不到的溫柔。所以,後來裴朗明對她溫柔似水時,她幾乎是沒有任何意外地就陷進去了。

 而原主——

 李照在任務支線上看到那個名叫裴愔愔的人,就是與李程頤***好,最終誕下原主的人。裴愔愔在誕下原主後不久,便因為種種原因而被李程頤送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一想到任務支線,李照的眸子就暗上幾分。

 知北遊針對違法穿越者進行撲殺尚在李照的理解能力范圍之內,可為什麽強關聯的人物也要被消滅?就因為穿越者與其有過思想上的交匯?

 可如果是這樣,李照用原主的身體搞革命,豈不是整個端朝都受到她的思想影響,從而連坐成了強關聯者?這裡的不合理性是李照一開始沒有來得及去想的。

 晨時在城牆邊聽到尹香兒念經文之後,她突然間靈光一閃,茅塞頓開。

 這裡面一定有什麽她還沒發現的東西。

 支線任務並不是必須要完成的,它只是作為任務最後評級時的加分項,誘導執行人去做罷了。並不強製,卻又誘人。如果是沒有過多投入過感情的執行人,殺幾個任務位面的相關聯人物,恐怕和殺幾個紙片人差不多。

 但殺戮絕對是有理由的。

 在強關聯者的身上,必定是有知北遊所求!

 松無恙看李照沉默了好久,以為她是因此而生了芥蒂,便連忙說道:“其實不是不和阿姐說,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我阿娘……我阿娘她是頂好的人,只是好人往往不長命……”

 遇到李照之前,松無恙一直覺得,這世上只有她阿娘是最美好的人。

 而在遇到李照之後,她心裡多了一個視如珍寶的人。

 “我阿娘是江南水鄉養出來的美人,可惜遇人不淑,遇到了松玉清,有了我……”松無恙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什麽悲傷的神色,似乎只是在說一個不痛不癢的故事,“松玉清是個混蛋,不會管女人如何,自然也就不會管孩子,阿娘一個人帶著我,日子著實難過。”

 一個女人尚且難以度日,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拖油瓶。

 也是到了很久很久之後,松無恙才知道,那時阿娘白日裡將她托給鄰家的盲眼嬸嬸照看,自己則在屋門口掛條紅綢子,是要做什麽。

 她並不以此為恥。

 她的阿娘仍然是她心裡最美好的人。

 “那日,阿娘穿了她最喜歡的煙羅織金長裙,甚至簪上了玉簪……”

 講到這兒時,松無恙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些情緒的裂痕,她在悔恨,恨得不是那個回憶的對象,是她自己。

 “我滿心歡喜,因為白日裡總算不用去那看不見東西的嬸嬸家裡玩泥巴了,阿娘將我打理了一番,帶著我上了街市,買了果脯和飴糖。”

 “我當時並不知曉阿娘要帶我去做什麽,我只知道阿娘臉上一直掛著笑,我便也跟著笑……果脯好吃,飴糖很甜……”

 烏墩鎮的河太多了。

 那些河連通大街小巷,兩岸通常會有許多婦人在閑談、漿洗。

 “阿娘帶著在鎮裡走了很久,最後繞出了鎮,好不容易才尋到一處沒有人煙的碼頭。”

 李照隱約猜到了故事的走向。

 就聽到松無恙喉間哽出半聲低泣,臉上卻始終如常地繼續說道:“阿娘在抱起我之後,我喂了她一塊糖,向她保證說,往後再不調皮,問她什麽時候能再帶我上街玩。”

 抱著松無恙的女人伸出去的那隻腳已經碰到了河水,寒冬臘月的天裡,河水冰冷徹骨,若是跳下去,不消多時,便會喪命。

 “阿娘落了淚,說好……然後就把我放了下來。”松無恙的眼神一點點放空,其後,說話有些斷斷續續,整個人像是墮入回憶了一般,“我看著阿娘一步步踩著碼頭的石階下了水,我叫她上來,她卻說要下去找東西,讓我在上面等她回。”

 從白日等到月升,松無恙的掌心死死地捏著那最後半塊飴糖,捏的糯米紙化開了,糖融了些許在手心。

 “抱歉……我不該讓你陷入到這種痛苦回憶中。”李照摸了摸松無恙的臉頰,將她鬢角的碎發撥到腦後,說:“你叫我一聲阿姐,往後我便會對你負責,隻盼你……所求如意,心生歡喜,不必執拗於虛妄,不必手中只剩刀劍可握。”

 這些話李照不知道松無恙能不能聽進去,但松無恙好歹給了回應。她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衝著李照說道:“阿姐願意接納我,我便心生歡喜,阿姐不願我手染罪業,我便放下屠刀。”

 “滿嘴胡說八道。”李照沒好氣地伸手頂了頂松無恙的腦門,起身道:“我出去讓他們將你遷到外邊去,這裡面待久了不通風,也有礙你傷口愈合。”

 “好。”松無恙單手捏著李照掖過的被角,乖巧地應了一聲,將整個人頭埋到了被子裡,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李照從鏢局出來,便撞上了匆匆往這邊走的薛懷。

 他腳下走得快出殘影了,與李照擦肩而過之後,又連忙提袍倒了回來,口中氣喘籲籲,手裡遞了一封信過來,說:“長安來信了。”

 “怎麽這麽急?這裡面有什麽?”李照接了信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陳為仁。

 信封很重,打開之後,裡面放著一枚玉佩。

 “老大說,歐陽宇不日就會率大軍開向長安,世家們一半站在了趙頊的背後,一半站在了歐陽宇的背後。可即便如此,趙毅手上尚有十幾萬的大軍,他必然容不得歐陽宇如此放肆,幾方爭奪之下,長安城怕是要變天了。”

 “陳鏢頭不打算撤?”李照沒拿玉佩,她抖開信箋之後,一往下看,這眉頭就已經皺到了一起。

 陳為仁在信中說自己並不打算離開長安,夢生等人也是如此。

 這一段時間,借著沁園的力量,他們已經在長安城組織起了相當可觀的一部分文臣。照陳為仁的意思,若是他們能趁著這一波東風,沁園他日在端朝,便當真是參天大樹,不可撼也。

 家國危矣!隴右道形勢緊急,長安亦如此。

 “老大看了新刊,大為震撼,覺得其中不少文章振聾發聵,發人深省。”薛懷順了順氣,說:“如今第三刊的發行已經被秘密安排進了長安一份,這也是長安許多文人想要促成的。”

 “趙頊在查?”李照將信看到底之後,看到陳為仁在末尾處寫了一句話。

 “小照,國將不國,然山河百姓無辜。”

 的確無辜。

 做皇帝的想著保全自己的龍椅,做王爺的想著如何爬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做臣子的各懷鬼胎屍位素餐,端朝落到今日境地,屬實活該。

 但普通人是無辜的。

 “不是,是趙毅在查,趙頊最近被長安城大街小巷流傳的一首童謠給逼得快瘋了,抽不出空來管新刊的事。”薛懷回答道。

 李照挑眉看他,問:“什麽童謠?難不成是他身世的?”

 薛懷點頭道:“是,但這童謠很是奇怪,前一句是取自詩經,後一句卻是在暗指趙頊……偏偏童謠中隻說了趙頊,並沒有說趙毅,所以趙頊只怕是在懷疑這童謠是趙毅散播的。”

 鳲鳩在桑,其子在梅。

 玉勝在頭,轉眼落水流。

 “不,不會。”李照否認道,“趙頊並不傻,這事怎麽都懷疑不到趙毅頭上去,哪怕這童謠的編傳就是想讓趙頊將矛頭指向趙毅,他也不會去懷疑趙毅。”

 因為趙毅作為趙頊的親生父親,他根本就沒必要將趙頊的身世掀開到世人面前。

 這事於他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就算趙頊可能因為這事被扒下龍椅,但旁邊可還有歐陽宇與張敬忠在虎視眈眈,這兩個人但凡有一個將趙毅在其中的角色揭發出來,趙家的社稷就不穩了。

 “讓他查吧,他許是將童謠與新刊想到了一起,以為沁園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李照將信重新折好,倒著信封,把裡面的那枚玉佩給倒了出來。

 薛懷認識這玉。

 他驚訝了一下,瞪著那躺在李照掌心裡的玉佩說道:“這是駿豐令!”

 所謂駿豐令,便是各地鏢局總鏢頭互相之間串聯溝通的一個信物,如今大光鏢局的信物竟是被陳為仁給送到了李照手上,這豈不是在說,大光鏢局往後便聽李照指揮了?

 雖然薛懷如今是跟在李照身邊做事,但他也著實沒想到老大會如此行事。

 這事……

 總鏢頭知道嗎?

 想來想去,薛懷也只能先給李照解釋了一下駿豐令的由來。

 李照掂了掂手裡的駿豐令,笑道:“恐怕,這事還不是陳鏢頭一個人的決定,那位總鏢頭想必是早就想搭上沁園這趟東風了。”

 即便陳為仁等人瞞的再好, 身為總鏢頭的林德光也絕對能從日常的蛛絲馬跡中嗅到一點端倪。更何況,陳為仁可是隻帶了自己鏢隊的幾個人,就能在風雲變幻的長安城裡站穩腳,這叫熟悉他的人如何不去懷疑?

 “會不會生出事端來?”薛懷第一時間想的還是李照這邊的利益。

 說來也是奇怪,他下意識就將李照擺在了鏢局前頭。大約跟在李照身邊的所學與見識,都讓他不自覺地就分出了輕重來,尤其是他在得知李照的全盤計劃之後,更是半點猶豫都沒有了。

 “沒事,想上船的人,自然是要穩,求前程,又怎會自掘墳墓?”李照將駿豐令收好,與薛懷一道往府衙的方向走,“但的確要小心,沁園如今的實力越來越強,那我就不可能久居幕後,遲早要站到台前去的。況且,也不單單是沁園的麻煩。”

 還有那兩位被她擱置在一旁的大小姐。

 李端和李玉然這兩位姑奶奶在李照隱匿蹤跡的這些日子裡可是一刻都沒有閑著,只怕手上的九龍寶珠都要被她們摸禿嚕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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