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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64章 鳧雁水鳥戲雙鳶
  蘇暖暖如同撞見新鮮事物一般,帶著方霖在洛陽城內閑轉,兩個時辰過去,轉遍大街小巷,也不覺得累,此時雖是除夕夜,除去公務在身的洛陽官員,無論普通士卒,還是百姓,盡皆可以還鄉團聚,不過依然有很多人選擇留在洛陽,或是從四面八方大唐各地匯聚而來,今時之繁華絲毫不減平日。

  此處有賣煙火的,一簇煙火點著,“呲溜”一聲,竄的老高,引得眾人拍案圍觀,有賣糕點美食的,珍饈美饌,色香俱全,蘇暖暖恨不得多長兩張肚子,嘗遍洛陽美味,有梨園唱班,吹拉彈唱,忽悠眾人,說他們曾在太極宮上博得貴妃一笑。亦有行酒令,猜燈謎的,這便是戳中了蘇暖暖的老本行,蘇暖暖興奮不已,搖拳鼓舞,就要踢館,戰遍洛陽一眾才子佳人。

  卻被方霖一把摁住,壓製住蘇暖暖的性子,湊到她耳邊厲聲警告道:

  “暖暖姐,此處是洛陽,行事低調些,可沒有左公明左郎君替你擋槍解圍了。”

  “哦。”蘇暖暖耷拉著臉,意興闌珊,方霖說得沒錯,在揚州城她可以是第一才女,風華絕代,豔冠群芳,卻還能安心賣酒,不為權貴所汙,皆是因那太守之子的三分薄面,而在洛陽,初來乍到,孤苦伶仃,沒有任何靠山,若是蘇暖暖表現得才華橫溢,似女中堯舜,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如何不被人惦記。行事張揚,難免不為自己招來禍端。

  蘇暖暖一直不承認她是蘇定方後人,實是有一個疑點被淨因忽略了,縱使蘇暖暖天資聰慧,敏而好學,然而她畢竟是一個寒門女子,家徒四壁,身無分文,縱使開元盛世,百姓富足,但求學讀書也是一條很昂貴的道路,她是如何積攢得滿腹經綸,博古通今的?

  先入為主,隻知她是才女,只見到她在揚州行酒令時面對眾人閑庭信步,信手拈來的風采,而淨因與方霖都未曾想過蘇暖暖成為才女之前的道路是如何度過的。

  蘇暖暖嘟囔著一張苦臉,上齒咬住下唇,娥眉緊皺,眼神憂鬱,方霖不禁好笑,她竟也會這般表情,不覺得有損才女形象麽。故而方霖打趣道:

  “暖暖姐,我謂你還是以輕紗遮面吧,平日少言寡語,不要把容貌顯現出來,以防賊人惦記,或者易容一番,在這兒,這兒,這兒點一些痣疤,生人勿近,我不在洛陽的日子,你便這樣保護自己罷。”邊說邊在蘇暖暖玉琢的臉上,額頭上手指點點,示意塗抹上一些丹砂。

  “那我不若自焚算了,泡在酒缸裡,一把火把洛陽一角燒了。”要叫蘇暖暖扮醜,當真是難於上青天,說不得真要尋一處道觀,化身居士,不問世事了。

  方霖掩嘴偷笑,要她易容,自然是與她說笑的,不過蘇暖暖說火燒洛陽一角,倒是讓她想起了在白馬寺時,白馬寺方丈告訴她,那可能是薛懷義的黑衣人,曾因失寵,一怒之下焚毀洛陽明堂,惹上殺身之禍的往事。

  三人在洛陽城溜達一圈,終是回到酒鋪,蘇暖暖在小酒鋪子各處點上燭火,又將三人買的幾盞花燈高高掛起,霎時無人問津的酒鋪子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畢竟是守歲時節,煙火氣息重些總歸是好的。

  蘇暖暖喚二人來到裡堂,而後獨自取出硯台磨墨,若說與蘇暖暖常伴的物什有兩樣,一是酒,另一便是文房四寶了。蘇暖暖離開揚州時雖匆忙,卻帶了一個麻布袋子,裡頭七七八八,裝了一方硯台,一支墨錠,幾隻兔毫宣筆,這幾日又在洛陽城內買了幾塊松煙墨,

幾本線裝紙書。  蘇暖暖的藏書,都留在了揚州城外小廬那兒,現在手上一本書籍也沒有,這對於一個才女來說如何忍受,趁著方霖與淨因還在洛陽的日子,便攛掇二人,集思廣益,背誦他們記得的古籍詩句,洛陽紙貴,書更貴,蘇暖暖便靠記憶的法子,自行謄抄書籍。

  雖說方霖與淨因對四書五經,詩文史冊的記憶還不如蘇暖暖深刻,但二人踏入武學修煉多年,對於佛道二教經典倒是記得滾瓜爛熟,諸如《華嚴經》,《般若心經》,《楞嚴經》這等長篇典著,淨因不說通篇背誦,也可以背個七七八八了,而方霖對於《道德經》,《南華經》,《列子》皆能記憶一二,甚至《素書》,《陰符經》這種不常見的典故也可道出幾段,結合蘇暖暖自己的記憶,倒是將道家經文補齊了許多。

  這對蘇暖暖而言是個意外之喜,雖說她不可能要求二人將武學秘籍說與她聽,但能謄抄下佛道典籍也是極好的。

  方霖使了個小心思,在幫助蘇暖暖謄書的時候,自己執筆,偷偷寫下了幾段《道藏》,《黃帝內經》之中的養生篇章,留給蘇暖暖修煉,雖對於武學修為無甚提升,但卻可以強身健體,去血活絡,甚至可以幫助蘇暖暖微薄的內力增長三分。

  如此,也不算破例,強逼她習武了。

  “暖暖姐,你不若將《五禽戲》謄抄一遍吧,每日聞雞起舞,飲酒修煉,好歹活個長命百歲,得道成仙。”

  方霖嬉笑打趣,蘇暖暖倒是附和她:

  “最好再去尋那李太白,在深山老林中焚爐煉丹,長生不老,活成烏龜。然後我的霖兒妹妹青春永駐,美貌動人,與子遷小郎君雙宿雙飛,而我已成了不死的老太婆,無人問津。”

  蘇暖暖說罷抱住方霖,提筆向方霖光潔的眉心上點去,直言“霖兒莫動,我為你描個花鈿”。

  花鈿豈有墨水點飾的,可惜蘇暖暖修為遠不及方霖,被她抽身躲開,方霖卻抓了一把還未湮開的墨水,抹在蘇暖暖臉上,頓時清麗淡雅的一張臉成了黑面人,方霖十分開心,似乎報了蘇暖暖喂她吃花椒殼的一箭之仇。

  “金釵頭,銀篦子,不若水墨胭脂容。”方霖搶過六寸兔毫宣筆,按住蘇暖暖的腰帶,就要在她臉上作畫,“暖暖姐莫動,我為你上個濃妝。”

  濃妝焉有潑墨凝脂的,蘇暖暖自然不從,可惜修為遠不及方霖,閃避不開,被方霖按在台案上,動彈不得,那軟毛兔毫便在蘇暖暖臉頰上左右揮舞,悉得蘇暖暖一陣癢麻,不禁笑罵道:“呀,野丫頭,子遷小郎君焉知你這胡攪蠻纏的性子。”

  方霖咯吱咯吱地笑,欺上身,騎在蘇暖暖腰上,左手按住蘇暖暖下巴,右手拈著兔毫沾了墨水便提到蘇暖暖面前,蘇暖暖不像那些個雍容貴婦,平日裡不施粉黛,墨水淌在她臉上便像著了宣紙一般,不會湮開,方霖妙施巧手,太白相力凝於五指,持兔毫揮灑,片刻之間,便在蘇暖暖的嬌嫩桃腮上描了一座青山,一彎綠水,一位浣溪女,儼然便是一副玲瓏仕女圖。

  “唔,吾不及顧愷之也,工筆不如他細膩,仕女不若他傳神,但我有暖暖助興啊,悉知筆墨雖好,不若美人一笑,這幅《女史箴圖》配上暖暖的傾城容貌,足以迷倒洛陽城的才子佳人,便是那河南府尹來了,也要為你神魂顛倒。”

  大唐設二京之地為京兆府與河南府,故而洛陽城最高長官為河南府尹。

  方霖一本正經評論自己的傑作,還故作搖頭歎息,難比顧愷之的姿態,惹得蘇暖暖又氣又笑,打又打不過她,翻又翻不了身,隻得動嘴皮子:“你豈是顧愷之,你是那潘安,你是那衛玠,你是慕容衝,專欺我這弱女子。”

  一絲鎮星相力壓住她身子,一絲太白相力拈於指端,揮毫作畫,一幅《女史箴圖》躍然臉上,將蘇暖暖治得服服帖帖,幾分狡黠的笑意浮現在方霖臉上,絲毫沒有對普通人出手的內疚,原來內力修為便是這樣用的,遠比上陣殺敵來的有意思。

  此間蘇暖暖左臉已有一幅《女史箴圖》了,方霖不盡興,摸摸蘇暖暖細膩的右臉,打算繪上一副《洛神賦圖》,也算將顧體之傳神融為一人,集後晉畫派所長了。

  方霖認真的左看右看,上下比劃,細細琢磨,將毛筆在自己面前晃悠,墨水沿著兔毫滑落,滴在蘇暖暖領口下凝脂般的肌膚上,沁得她一陣冰涼,滴在她淡黃色的襦裙衣擺上,湮開而成一朵朵玄墨牡丹花。

  蘇暖暖心道不好,野丫頭還欲使壞,那沾濕墨水黑乎乎兔毫幾乎湊到臉上,這墨水是徽州松煙研製而成,作畫寫字入紙不沾,入筆不粘,是上好的墨水,很是金貴,那撲鼻的松煙味沁到蘇暖暖口鼻之中,令她一陣心緒慌亂,情急之下,左手拍到案台邊的硯台裡,抓了一把還未磨開的墨塊,胡亂塞到方霖嘴巴裡。

  方霖始料未及,心思全在計算《洛神賦圖》的鋪張上,根本沒有想到蘇暖暖竟會反抗,滿身內力來不及施展,被蘇暖暖手持的那塊墨撲了個滿懷,蘇暖暖雖無武功,卻眼疾手快,趁方霖錯愕之間,將手指塞進她嘴裡,頓時方霖咬下半塊松煙墨,如泥巴一樣,嚼而不爛。

  徽州是產文房四寶的重鎮,徽州松煙墨尤為出名,松煙墨便是以松枝燒成灰,加入香料,漆脂研磨調製而成,有入紙不暈,清香濃鬱的特點,但絕不甚好聞,更遑稱吃進嘴裡了,那濃烈的松煙味沁入鼻息之間,令方霖一陣乾嘔,如同吃進一塊釀製半月的乾油,頓覺天旋地轉,胃裡翻滾,比嚼了一把花椒殼還難受。

  “呀,霖兒妹妹,你怎口味獨特,吃完花椒殼又吃松煙墨,這下紅唇染墨,褐喙白膚,像極了一隻丹頂鶴,真倒是一副《鳧雁水鳥圖》了。”

  顧愷之博學多才,不僅善畫人物佛像,也精於花鳥山水,這《鳧雁水鳥圖》便是他的畫跡之一,只不過早已失傳,空留傳說,據說圖上所畫便是數隻丹頂鶴逐水棲息的場景,而方霖唇齒沾墨,映照瑩白的臉龐,頗似一隻丹頂鶴,與《鳧雁水鳥圖》相得益彰。

  蘇暖暖得勢不饒人,勝了一個回合,便唇語譏笑,她在我臉上描《女史箴圖》,我便賜她一副《鳧雁水鳥圖》,你來我往,不弱下風。

  說罷蘇暖暖便伸雙臂覆在臉上,遮住面額,敵進我退,防禦陣地,不讓方霖進攻。方霖吃了一大塊松煙墨, 豈肯饒她,啐掉一口混合墨水的唾沫,口中含糊不清笑道:“暖暖姐,你不讓我在你眉下作畫,妹妹隻好在你鎖骨上作畫了。”

  說罷左手二指拿捏蘇暖暖小腹之下二寸的氣海穴與關元穴,手指注入一股精純內力,捏得蘇暖暖渾身癢麻,如螞蟻上身,不住咯咯發笑,卻不肯放下覆面的雙手。方霖見狀將手按在蘇暖暖腰帶上,五指並攏向上一提,作勢要去解了她的衣裳。

  長袖襦裙松了腰間束帶,軟糯滑下,便是一片春光,蘇暖暖大驚,那淨因和尚還在室內呢,這丫頭怎可行事這般荒唐,迫不得已,隻好松開覆面的雙手,去阻撓方霖的動作,鉗製住她的左手,誰知方霖不驚反喜,非是真要去解蘇暖暖腰帶,而是抬手之間,避開她的雙臂,捏住蘇暖暖雙頜,迫使她嘴唇張開,而後換了一支鬥大毛筆,沾滿墨水,將兔毫插進蘇暖暖口中,旋轉攪拌。

  “呀,暖暖姐,你怎口含油墨,褐唇白首,化作一隻丹頂鶴了呢?莫不是見霖兒形單影隻,煢煢孑立,自化鳧鳥來陪我了吧?”卻見蘇暖暖含著那支鵝蛋大的宣筆囈語不清,口中咕隆,油墨滲出,一臉都是黑慘慘一片。方霖大勝,此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笑得合不攏嘴,才把兔毫拔出。

  “《鳧雁水鳥圖》必是百轉千啼,鴛鴦戲水的場景,隻我一隻丹頂鶴怎麽足夠,暖暖姐這般才女隱士,鶴鳴九皋,與我共鳴,才當得上一幅絕世畫作。”

  這一番較量,卻不知誰勝誰負,隻道是兩隻輕鳶,鳴野食蘋,縐縐和啼之間,卻兩敗俱傷,染了墨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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