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唐上煙雨》第42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蘇暖暖自號暖暖居士,陸遠本以為她是作道姑打扮,一身坤道道袍,手持拂塵,與世無爭的模樣,但而今看來卻不是這般。大唐的襦裙袖口很寬,幾乎拖到膝蓋以下,蘇暖暖擦拭酒嗉子,斟酒的時候,左手倒酒,右手拂住袖擺。不顧面前的吵嚷,靜若處子,面帶微笑,自如的倒酒。額頭四寸青絲,梳成寸寬,留於面額之前,垂到頜下,其余烏發,梳成發鬟,盤於腦後。大唐女子喜愛塗腮紅,點花鈿,蘇暖暖一概不飾,光潔的臉上僅僅塗抹了些許清粉,一片整潔,甚至倒酒的青蔥玉手也無半點粉塵,原本清麗的面容本就不需要庸脂俗粉的綴飾。

  陸遠在心裡想,這位娘子雖身處煙花之地,安樂之都,卻有清塵脫俗之感,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與揚州的粉黛顏色格格不入,但又沒有孤高清冷,冰霜難徹之感,沒有玉仙子緣道惜那般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或許這便是揚州男子對她趨之若鶩的原因罷。

  本以為蘇暖暖是憑借美貌俘獲一眾揚州才俊的芳心,實則他錯了。

  一排十幾盅酒嗉子都斟滿了酒,蘇暖暖站在台案之後,面帶微笑掃視一遍眾人,蘇暖暖的眉目輕柔似水,卻毫無嫵媚之感,令人不忍褻瀆,蘇暖暖聲音柔和,開口道:

  “揚州的諸位郎君,娘子,今日暖暖在蘇氏酒鋪月例推行酒令,和酒而歌,以詩為樂,頌我大唐百年平樂安康,祝我揚州風調雨順,百姓幸福,暖暖在此謝過諸位。”

  蘇暖暖的酒令雅俗共賞,既有猜謎,也有賦詩,皆以押韻作為勝負手。規則大致便是,願意與蘇暖暖比試行酒令的人,出一串“開元通寶”為酬勞,與蘇暖暖對台比拚詩賦歌謎,勝了,才女自罰一杯,敗了,便是來人自罰一杯。何為勝敗呢?便是來人出題考蘇暖暖,考倒了,便勝了,蘇暖暖答出來了,便敗了。

  陸遠杵在一側,眸子裡異彩連連,心道這蘇暖暖推的行酒令竟是要錢的,才女靠賣酒,每月慣例行酒令,在揚州城大肆斂財,竟還能被一眾才俊追捧?陸遠為之甚為不解。

  與蘇暖暖比試之人不乏布衣平民,本就囊中羞澀,卻還花費一貫錢幣,自罰一杯,隻為博得美人一笑。陸遠對此心中鄙夷了許多,不過,鄙夷歸鄙夷,但這蘇暖暖卻當真算是才學無量,來時方至辰時,此刻快巳時了,蘇暖暖沒有罰一杯酒,盡皆讓揚州人為她頷首低眉,陸遠感慨,在心中盤算這一日蘇暖暖能掙多少錢,能這般掙錢也是需要才華的。

  這行酒令上沒有多大規矩,只要是古今典故,史冊,詩賦,都能向蘇暖暖發問,不過蘇暖暖不會武功,武學方面的她是不知的。從前的行酒令,贏了的人也要付那一貫開元通寶,如今蘇暖暖改了,若是勝了,她自罰一杯,且奉還酬勞,不過這仍舊沒什麽區別,左右揚州城的人已經被她的滿腹經綸折服了。

  有一個道觀的道士手持一貫銅錢,以《列子湯問》向蘇暖暖發出攻擊,問及“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裡,有五山,是為何山?”蘇暖暖微笑沉吟,假裝思索片刻,說道:“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道長你當自罰一杯了。”

  那道士大駭,原本心知蘇暖暖精通詩賦,便問她這般神話奇書,未曾想到她連這也看過,不禁甘拜下風,拿起酒嗉子自飲一盅。旁邊圍觀之人卻是大為哂笑,言道《列子湯問》乃戰國名書,蘇暖暖豈會不識。

  陸遠覺得大為有趣,沒想到蘇暖暖竟這般厲害,

無所不知,有些連我也捉襟見肘的問題,她卻應對自如,陸遠不禁想到同樣經天緯地的方霖,不知霖兒的才學與她相比,孰強孰弱,不過霖兒不僅汗牛充棟,也是武學奇才,比起這蘇暖暖還是更勝一籌的。  又有一個未曾弱冠的十八九歲青年,受身旁一眾人慫恿,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上前,來到台案邊,笑嘻嘻的對蘇暖暖拱手道:

  “揚州,齊伯康。在下不才,喜好詩賦,便自賦七言詩一句,問及…暖暖娘子。”

  陸遠問一側的人,這個穿著用度頗好的青年是哪家的權貴子弟,有人告訴他,這齊伯康是揚州城別駕參軍大人的兒子,身份高貴,別駕是揚州太守的上佐官,輔助太守,官至從四品,俸祿優厚。

  齊伯康似乎還是未諳世事的少年,被狐朋狗友慫恿出來,有些臉紅,還未作詩,便從台案上拿出一支酒嗉子,搖晃了片刻,斷斷續續道:“一輪圓月照金樽。”

  此時是巳時,大白天,沒有圓月,也沒有金樽,僅有青瓷酒嗉,蘇暖暖沉吟片刻,微笑道:“金樽斟酒月滿輪。”齊伯康點頭,蘇暖暖對的確實不錯,眾人以為齊伯康敗了,未想到他還有一句:“圓月跌入金樽內?”蘇暖暖掩唇一笑:“手舉金樽帶月吞,齊小郎君吞了這樽酒罷。”

  齊伯康微笑搖頭,願賭服輸,自己兩番上聯都讓她對了出來,便十分豪爽地一口飲下樽中酒,留下一貫五銖錢。

  齊伯康敗下陣來,又有一人,身著白色的綢緞衣裳,腰帶鑲嵌著玉牌,皆是上好布料,男子面色溫潤,目若朗星,手持一柄折扇,向蘇暖暖緩緩走開。

  陸遠見到身旁之人皆給這個男子讓路,不禁問道他是誰,那賣蜜餞的掌櫃對他說:“這位郎君正是揚州太守之子,在揚州城可謂煊赫至極。”

  揚州太守之子來到案前,先拿起一支酒嗉子,對蘇暖暖一拱手,說道:“揚州,左公明。暖暖…娘子,今日公明不為其他,隻為與娘子一訴衷腸。”實則在場之人都認得他,但他還是學著齊伯康的姿態自我介紹一番。這左公明又道:“公明與家父商討多日,父親大人答應公明,在揚州城內建十二所私塾,將流離揚州城的失所孩童接濟到私塾內,讓他們有薄廈避寒,公明勢單力薄,這是公明唯一能為娘子做的事情。”說罷左公明也未與蘇暖暖比拚酒令,便自顧的舉起酒嗉子,將其中酒一飲而盡。

  蘇暖暖一言未發,也拿起一盅酒,在眾人面前飲下,而後對左公明拱手道:“敬公明郎君。”

  陸遠依靠在石獅子上旁觀,有些沒看懂眼前這二人,隻覺得那左公明有些苦澀,飲的不是如先前酒客所飲的甜酒,而是苦酒。陸遠八卦之心頓起,盤問賣蜜餞的掌櫃。

  掌櫃向他解釋:“你以為蘇暖暖賺這麽多錢財作甚?所謂的暖暖居士,實則菩薩心腸,在揚州城外收容了大量的孤兒小孩,這是一筆很大的用度…”掌櫃對於此事欲言又止,卻轉而說道左公明身上,“這左公明麽,是個情種,每月蘇暖暖推行酒令,他都在此處見她,左公明還未娶正妻,便是對蘇暖暖念念不忘,蘇暖暖在揚州這樣的地方,能夠不受權貴之汙,出淤泥而不染,都是有左公明在側保護她。”

  陸遠沉默,權貴豪門子弟也有正人君子,這左公明很難得了,不過他也不能理解,左公明既然癡情於她,蘇暖暖看似也不討厭他,為何不與他結為連理。

  掌櫃搖頭哂笑,一邊擺排店裡的甜點,一邊與陸遠娓娓道來:“左公明是太守之子,蘇暖暖是什麽?不過一個賣酒的丫頭罷了,滿腹詩書又怎樣?門第之見是他們能夠逾越的嗎?何況左公明倔強,要娶蘇暖暖為正妻,沒把太守大人氣死就很難得了。”

  掌櫃看得很明白,陸遠不知該說什麽,心中為蘇暖暖這樣的才女鳴不平,設想當初,隋文帝開科舉先河之時,若立一條:不禁女子,那該多好。不過陸遠又想到,牝雞司晨已經夠亂了,古有呂雉,後有韋皇后,女子該不該有權,是個難以衡量的問題。

  蘇暖暖明眸皓齒,這一個時辰下來,除了自飲的那杯酒,沒人能敗她一回。一個時辰到,此處的眾人卻是突然安靜下來,陸遠不知道要發生什麽,那蘇暖暖卻是說道:

  “按照慣例,行酒令一個時辰後,是暖暖選一位郎君答賦的時刻。”

  原來蘇暖暖為了助興,還定了一個規矩,此前一直是揚州才俊主動上去請酒,一個時辰到,便讓蘇暖暖反客為主,自己挑選一人與他比試,揚州人雖心知被她挑中也是送錢罰酒,然而非但沒有退縮,反倒是熱火朝天,主動請纓,要蘇暖暖選他。

  面對諸人的熱情,蘇暖暖掩嘴一笑,柔和道:“暖暖謝過諸位郎君的青睞,不過麽,諸位雅興頗豐,即使暖暖不選你們,你們也要與我會酒,於是暖暖偏要選一位對這酒令心如止水,興致索然的客人,幾丈外倚在甜點鋪子門前石獅子上的那位小郎君,可願賞面暖暖,勞駕前移,品一品暖暖的酒釀?”

  陸遠一愣,這蘇暖暖反其道而行之,竟然選了自己。在場的諸人都看向他,甚至讓出一條道,陸遠無奈,若是拂了這揚州第一才女的面子,還不被揚州才俊的唾沫星子淹死,隻好跳下台階,向前走去。此刻有人看穿了陸遠是個窮小子,心生嫉妒,冷嘲熱諷道:“錢呢?”陸遠摸摸包袱,沒想到蘇暖暖選自己也是要花錢的,自己哪來的一貫通寶,隻好攤攤手,以示沒有,眾人頓時哄堂大笑。

  左公明喊道:“拿去。”便拋來一串銅錢,為他解圍,陸遠接住,拱拱手,目光道謝。陸遠走到案前,將銅錢放到案上,學著先前二人自我介紹道:

  “南靖,陸子遷。”

  蘇暖暖打量了陸遠一會兒,笑道:

  “不知陸小郎君要考暖暖什麽問題,武學不答,庸俗不答,其余皆可。”

  陸遠在心中琢磨,這蘇暖暖通曉古今賢文典故,若是她問自己一些偏門的,自己恐怕要輸十回合不止,但是這規則卻是讓我提問,如此一來…想到身負的《穰苴劍譜》,《穰苴劍譜》是劍法秘籍,以此為問,則破壞規則了,劍譜問不了,那便問田穰苴的另一本著作《司馬法》罷,此為兵書,應該不算越界。

  左右也是一問,陸遠已經做好了罰酒的準備,也沒想過能贏這位才女,便挑了《司馬法》中一句刁鑽的發問:

  “古者, 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軍容入國,則民德廢;國容入軍,則民德弱。故…”陸遠說道此處,便停了下來,等蘇暖暖接下去。

  陸遠本以為蘇暖暖抱玉握珠,應是對答如流的,手都伸向酒嗉子了,卻沒想到,蘇暖暖皺眉不語,手指捏在下巴上,久久未言,竟是一時想不起來。

  陸遠一驚,怎會這樣,原來她也只是個普通人啊,自己幾把她當做神人了。案台下人聲摶動,交頭接耳,似乎在議論什麽。陸遠無奈,他並不想當這只出頭鳥,就欲低聲向蘇暖暖傳音,告知她答案,沒想到蘇暖暖卻是灑脫一笑,對他說道:

  “陸小郎君學富五車,汗牛充棟,暖暖慚愧,才疏學淺,竟也會有黔驢技窮的一天,一時想不起來這是出自哪本典籍,暖暖該當自罰一杯。”

  說罷蘇暖暖便舉杯一飲而盡,還把那一株銅錢原數奉還,這是蘇暖暖第一次因失敗而罰酒,這一刹那,陸遠感覺到了腦後寒風徹起,似有刀光劍影,令人膽寒,陸遠知道,那是一眾揚州權貴子弟嫉妒與不安好心的眼神在盯著他。

  陸遠無奈,隻好退回,將那串銅錢還給太守之子左公明,希望他不要降罪。不過一路走來還是能感受到揚州才俊的眼紅,皆是低眉斜眼睨視著他。不過陸遠卻是聽到了一句熟悉而又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好,彈指之間竟能勝揚州第一才女一盅酒,果真有些門道,臭小子,本王看好你,如此瀟灑寫意,果真有本王當年睥睨揚州各處坊市的影子。”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