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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205章 揚州雨霽
內河的水涓涓細流,即使天寒地凍,也不曾結冰,方霖摟緊了身上黑色輕紗,踏橋過去。

快下橋時,突逢巨變,黑暗中一支冷箭嗖的一聲,射向自己,方霖來不及逃避,只能伸手去擋,卻發現鎮星相力早已乾涸,冷箭穿透**,扎穿手臂,讓她劇痛不已,咬牙忍住疼痛,腳底白光一閃,想也不想向南逃去。

“是她,快追,快稟告將軍。”

一連數十將士從橋下樹木間竄出來,個個凶狠,提刀去砍方霖,方霖仰仗太白相力,腳底抹油,左右擺動,逃脫出去,根本不想與這群“寧可殺錯,不能放過”的叛軍硬拚。

遠在一裡外的崔乾佑接到消息,哈哈一笑,覺得高官厚祿就在眼前,立刻策馬向東追去,藏在暗處的陸遠一驚,緊緊追上。

方霖沒命的奔逃,今夜接連受傷,又蠢貨般的施展了一次等星移,連療傷的辰星相力都沒了,如今傷勢太重,內力隨著血液流個七七八八,腳下白光也沒有那麽迅速了,竟始終甩不開後來喊殺的追兵,一炷香後,視野愈發模糊,就要昏睡過去了,然而崔乾佑從西側殺來,一馬當先,提著丈許長槊,用力一甩,插進前方石板地裡,方霖竟然一時恍惚,不曾縱身躲避身前長槊,被它絆倒在地,渾身劇痛,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哈哈哈哈,你逃啊,你再逃啊,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裡去,也要看看,那個人的弟子是不是如她一樣,武功蓋世。”

渾身是傷,無力抵抗的方霖在崔乾佑面前,便是一樁寶貝,讓得他十分興奮,騎馬圍著方霖轉,執長矛指著方霖頭顱,冷笑連連。

只是如今方霖一臉慘白,左胸火燒般的疼,癱倒在地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看她一動不動的模樣,崔乾佑罵了兩聲,甚覺無趣,便要刺破方霖手腳經脈,廢她武功,將她擒拿。

此等危機關頭,方霖幾乎放棄了抵抗,感覺冰冷的泥土將她身子抓的很緊,瘋狂地攛掇她身上為數不多的溫暖,讓她變成一具屍體,彌留之際,眼前似乎出現了陸遠的身影,一如當年初次相見,一身布衣,十分青澀。

眼淚滑落,方霖苦笑一聲,知曉自己死期將近,眼前幾乎生出幻覺了。

可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不僅將方霖從迷離之際生生拉回來,也讓崔乾佑執戈的手一抖,心頭狂跳,頭皮發麻,不敢再對方霖下手,抬起長戈便向身後刺去。

“天定!”

烈陽當空一般,一道灰衣身影從幾丈高的坊市高樓上一躍而下,千墨星劍在陸遠手中泛著強烈白光,隱隱顫動,攝人心魄,而陸遠更是目眥欲裂,見到方霖跌倒在地,毫無血色,幾乎將渾身內力與憤怒凝聚於劍刃之上,要將崔乾佑斬為兩半。

崔乾佑眉毛狂跳,見那兵刃生寒,來者內力四散狂湧,根本不敢去接這一劍,將長戈一扔,使出渾身力氣對著馬鞍一拍,拍的精壯的馬兒吐血,而他借力用力,高高躍過方霖,向後逃去。

一劍落下,將長戈與壯馬斬成兩截,鮮血濺了一身,崔乾佑見他這般狂躁,不禁瞪圓了雙眼,又驚又懼,喃喃道:“怎麽當今年輕人都這般生猛…”可是陸遠不想放過他,左手一道清微掌,右手一記天定劍訣,向他逼來。那劍氣與掌力洶湧澎湃,隔空襲來,避無可避,崔乾佑抬掌去迎,卻如同碰上一塊烙鐵與一片刀刃一般,慘叫一聲,墜落進身後胡同裡。

不知崔乾佑傷勢如何,總之將他打跑了,陸遠也便不管他,而是半跪在地上,輕輕將方霖抱起來,靠在自己雙腿上。

“霖兒,霖兒,你怎麽樣了。”

“子遷,真的是你啊…”

好一會兒,方霖緩過神來,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陸遠棱角分明的俊俏臉龐浮現在眼前,心中一動,一泉熱淚湧出,浸濕了鬢角。

“是我,霖兒,是我…”

陸遠本想責怪她,不告訴自己,獨自一人殺來洛陽,可是看見方霖這般憔悴模樣,卻什麽也說不出,只是抱著她,為她送去溫和內力,將她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讓她安心。

“走,霖兒,我帶你離開這裡,此地不宜久留。”

趁著洛陽四處嘈雜,火光衝天,百姓被十萬叛軍折騰得雞犬不寧時,陸遠抱起身受重傷的方霖便向南逃竄。完美無瑕的八卦乾坤步發揮至極至,南城稀疏松散的士兵只見到一道黑影晃過,隻當是夜色昏暗下自己花了眼,全然不知,太子殿下苦苦找尋的女賊已經被高手救走了。

又是一年寒冬臘月,洛水上結了薄薄的冰層,隱約可見不懼嚴寒的三兩魚兒在薄冰下穿行,偶爾扎一個猛子,欲圖刺穿冰層,躍出水面透一口氣,可是那指薄冰層對於魚兒來說卻是堅固壁壘,猛衝半日,未見一起裂痕,徒勞無功。

洛水河畔的風一吹,響起“嗚呼”之聲,透過戎裝,連陸遠的深厚內功都覺得十分刺骨,低頭一看,方霖小臉紅撲撲的,身子微微起伏,眉目舒展,在自己懷裡睡得香甜。

於是解下李光弼賜給自己的軟銀鎧甲,披在方霖身上,又解下厚實毛衣,將她卷了個嚴實,伸手一摸,手腳恢復了三分溫熱,才放下心來。

可是陸遠看著江面,眸子裡閃爍著幾分迷茫,這茫茫萬裡之內,都是雪白一片,杳無人煙,偶爾還有燕軍四處巡邏,陸遠不禁在心頭問道:霖兒,我們該去哪兒呢?

河南之北都被叛軍侵佔了,方霖的畫像估摸著會被燕軍掛滿城池,四處通緝,而她傷勢嚴重,沒有十天半個月無法恢復,並不合適帶她回到軍中…

腦中靈光一閃,突兀想到,江南叛軍已然蟄伏,燕軍被官兵阻擋在河洛,不得南下,那揚州應是安全的,那裡土地富饒,糧食豐富,靠近沿海,十分溫暖,利於霖兒養傷,主要是,還有一位故人在那裡…

於是陸遠抱著方霖,用絨毛大衣為她遮擋,迎著無邊無際的茂密風雪,連夜奔襲上千余裡,向東南而去。

兩日之後,陸遠趕到揚州,此地一派祥和,百姓出城勞作,尚且見得到稀疏的商賈,來往於寬敞官道之間,東風和煦溫暖,大運河的水緩緩流動,不曾凍結。雖然時臨戰火紛飛,天下大亂,揚州也有神色緊張的官兵在此戍守,往來巡邏,只不過比起河北,此處太過平和了。

一身戎馬,征戰數年,多久沒有看見這般寧靜的模樣了,這裡與河北仿若便是兩個世界,隔著千裡江山,一片是地獄,一片是桑田。揚州的暖風輕輕一吹,拂過陸遠鬢角,也帶給他緊繃多日,劫後余生的疲倦感。

唉,但願江南地大物博,叛軍平復得早,那裡也像揚州這般祥和,沒有戰火。

蘇暖暖果然還在那間酒鋪子裡,只是與他設想的不同,此地已經變換了模樣。猶記得當年與她初識時,揚州才女風華絕代,驚豔世人,揚州城無數煊赫為她的才貌所傾倒,而今那車水馬龍的巷道變得蕭索寒酸,酒鋪子面前門可羅雀,牌匾都被收掉了,除了那關帝廟前偶爾還有尋常百姓來點燃香火,為民祈福,街坊四處望過去,無比冷清。

陸遠扣了扣門環,許久無人,隻好抱著方霖,踢開木門,走進院內,院子窄小,庭院前卻十分乾淨,不見雜草,料想她是在這裡住的,仿若聽見陸遠沉穩的腳步聲,內裡響起了蘇暖暖平淡如水的聲音:

“寒舍不賣酒了,施主請回罷。”

施主…陸遠心頭嘀咕了一聲,徑直走向此地唯一一間廳堂,幾盞燭火照不亮昏昏的內室,跨過門檻便聞得到濃鬱的煙香味,與關帝廟的香火並無二致,仿若這裡的香火燃了已有數年了。

“暖暖,是我…”

此處哪裡還見得到琳琅滿目,擺滿樓閣的大酒壇子,哪裡還有意氣風發,婉約動人的才女,只有背對著自己,灰色百衲衣,盤起長發,一頂毗盧帽,皈依佛門的小尼姑。

台上一尊二尺銅佛像,左右文殊與普賢,一張寒酸蒲團,一口斑駁木魚,便是蘇暖暖回到揚州後,度過的清貧歲月。

蘇暖暖雙肩有一刹那的僵硬,而後轉過身來,依舊是當年那般明眸善睞,淺顯梨渦,只不過隔著朦朦朧朧的古刹香火,看不見蘇暖暖眼睛裡面有什麽波動,看不見她的眼裡是否還有往昔歲月,仿佛世間一切,已經被她埋進了消失不見的苦酒之中。

河東河北的戰事愈發吃緊,揚州作為富庶之地,雖然戰火未曾波及這裡,稅收那是讓得百姓叫苦不迭。往來的百姓多神色匆匆,面有菜色,偶有謾罵,不知是罵叛軍還是罵朝廷。陸遠從一家木匠處買了一口大木盆,抗在肩上,又買了數匹絹帛,一些針線,套在脖子上,結帳之時,足把陸遠惡得心頭髮苦,膽汁翻滾。

“怎麽這麽貴,我便是吃上一年好酒好菜,也花不掉這麽多銀子罷。”陸遠嘟囔不滿,十分不樂意地掏出半年餉銀,交到掌櫃手上,想當年仙居龍虎山的太平日子,有啥吃啥,銀子花也花不完,多麽自在,如今一去不複返了。

“嘿,而今天下動蕩,你以為還是開元呐,逃到揚州已經不錯咯,至少餓不死你。”

身在軍中一年,那是真的餓不死自己,至少河東軍營中有的是好酒好肉。而今來到揚州,才知道所謂的富庶之地已經不堪重負了,原來朝廷發給自己的餉銀這麽不值錢。

“揚州…賦稅很重嗎?”

“五稅一,你說呢。”掌櫃比著手指搖頭冷笑道。“莫要說,這些錢財,又有多少能夠真正充到軍中去。”

“還要給回紇人每年送絹帛喲,百姓往後的日子更不好過。”

陸遠歎息一聲,握著那匹絲綢的手有些僵硬,心頭很不是滋味。但是那掌櫃眉毛一挑,注視了陸遠兩眼,笑罵道:

“你這般壯實,人高馬大的,何必逃難,做別人府上家丁呢?不若從軍去,早早將那群叛軍平定了。”

陸遠搖頭一笑,沒有說什麽,留下一句祝他好運,扛著木盆絹帛大邁步離去了,隱約聽見那掌櫃嘲笑聲:“現在的後生,貪生怕死…”

陸遠回到不知該稱作酒鋪還是尼姑庵的院落內,見房門緊閉,便輕敲門框,蘇暖暖的聲音從內裡傳出來:

“誰啊?”

“是我。”

“進來罷。”

陸遠有些腹疑,不知她在裡面幹什麽,推門進去, 卻見得昏暗屋子裡點著一盞銅燈,地上鋪著一床寬敞棉絮,棉絮上是一條厚實長毯,方霖渾身不著寸縷,躺在上面,而蘇暖暖正半跪著為她針灸。

一刹那,陸遠隻覺得頭暈目眩,手足無措,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哐當一聲,將木門拍上,背靠門框,喘著粗氣,手心都是汗,不停眨眼,仿若自己褻瀆了高堂上的那尊佛祖。

內裡蘇暖暖捏針的手停滯在半空中,目露疑惑望著窗紙外的朦朧身影,那人僵在那裡有片刻了,如一尊雕塑一般,蘇暖暖不禁古怪問道:

“你們還未成親?”

“沒有。”

“你們相識這麽多年了,怎麽還不成親?”

陸遠沉默半晌,喉嚨咕咚道:

“叛軍未滅,何以家為。”

揚州城內挺溫暖的,蘇暖暖的密實庭院更是沒有一絲涼風,陸遠更加覺得溫暖了,胸口砰砰直跳,喉嚨乾澀,額頭都是汗珠。

許久之後,陸遠冷靜下來,將木盆洗刷乾淨,推開一絲門縫,將木盆與熱水送進去,還有一些新衣裳,足夠她二人穿上年余。門裡依舊靜謐,隱約聽得見蘇暖暖舀水的聲音,只是蘇暖暖始終不曾開口說話,仿若對自己熟若無睹,陸遠心頭有些忐忑,害怕自己說錯話了,愈發焦急起來,想開口問她兩句,卻不知該問什麽,隻好挨著門框坐下,抱著雙膝,守護二人,不住發呆。

庭前風起風平,枯葉盤旋,聽得撲通一聲,下水的聲音,門框上滲出了騰騰熱氣,終於傳來了蘇暖暖一聲平淡的聲音:

“子遷,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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