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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216章 為歡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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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幻夢。

 一曲臨陣倥傯,蒼天下墜的幻夢。

 眼前有一座長長的橋,橋用枯廢斑駁的烏桕木拚接而成,有的地方腐朽萎縮了,橋板之間看得見手臂粗細的巨大裂縫,縫隙幽黑,仿若無數個深淵,被人執畫筆一般,潑灑油墨,緊緊貼在橋上,遙遙遠去,數不清蹤跡。也有的木板臨淵重生,長出了嫩芽,竟然緊貼著深淵散發出生機。

 橋的兩側闌珊上,每隔五步系著一口漆金鈴鐺,整座橋隱沒在濃重的霧氣中,仿若霧中有風一吹,鈴鐺震動,便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在此等看不見天穹,看不見腳下,一片白茫茫,不知在何處的境地中,鈴鐺聲顯得何其詭異莫測。

 只是她落在方霖耳朵中,卻有如一曲招魂引一般,讓她神色變得幽深,而那所有鈴聲匯聚的盡頭,仿若有一隻大鈴鐺,靜靜不動,埋藏在霧氣裡,如燈塔一般,散發著深邃淡黃的幽光。

 身上軟銀甲不見了,那是陸遠臨走揚州前放在她枕邊的,方霖醒來後一直貼胸穿著,只需沁著半刻,便暖熱非常,而今重量卸掉了,倒覺得渾身空蕩蕩的。

 身上只有一襲白衣,單薄而絲縷,往常她喜歡白衣,是因為純淨無暇,而今白衣與茫茫白霧混在一起,倒是十分淒涼,讓她不適。低頭一看,青絲垂下來,披頭散發的,連根簪子,絛帶都沒有,何時這般落魄模樣了,腳底傳來柔軟卻又針刺一般的痛癢,不知踩在什麽地方。

 打著赤足,向橋上走去,步履蹣跚,幾乎失神。

 “舊來誇戴竿,今日不堪看。但看五月裡,清水河邊見契丹。”

 稚嫩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方霖定住神,偏頭望過去,霧氣順聲退卻,露出五六丈清晰視野,卻見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扎著雙鬟燕尾辮子,穿著一件粗麻布帛,包裹住脖子以下,至膝蓋,俏生生地站立在橋邊上。

 那粗布上繡著花紋,一塊一塊的,如巴掌大,有的是不知名的鳥兒,有的分辨不出來,總角女童雙手搭在身前,睜著銅鈴大的眼眸望著方霖,眸中似乎有蹊蹺與疑惑,轉而又什麽也看不見,茫然一片。

 “你是鄉裡百姓的孩子嗎?這裡是在幽州嗎?”

 方霖踏著步子走過去,那一曲民謠她聽過,就在河北時聽見過,有自范陽向南逃難的普通百姓留著眼淚,口誦這曲民謠。

 誰知方霖離她兩步時,女童伸出一隻細嫩的攔住她,方霖本想將她抱起來,安慰她莫要懼怕契丹的騎兵,姐姐帶你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可女童卻很淡定,不似遭遇戰火,無依無靠的模樣,讓她十分訝異。

 而後小姑娘伸出另一隻手,在身後虛晃一掏,掏出一塊黑糊糊的鐵皮盤子來,看那凹陷模樣,依稀看得清是一塊遮住半張臉的面具,兩側還有孔洞,系著一根牛筋帶子。小姑娘將它遞到方霖面前。

 “給我的?”

 “是的呀。”

 方霖目露疑惑神色,伸手接過,只見那塊面具雖薄卻入手沉沉,面上坑窪不平,有斑駁痕跡,看起來煉鐵的技藝不是很好,只是這看似普通的鐵面具兩側臉頰上,各自鑿刻了一行大字。

 左側刻著“俠義”,右側刻著“罪人”。

 方霖盯著面具上那入鐵三分的字痕看了足有數息,面具很涼,這無關緊要,但那薄如指甲蓋的鐵皮卻很沉重,幾乎將她五指壓塌,明明不曾戴在臉上,卻仿若遮蔽了她的呼吸,讓她喘不過氣來。

 許久之後,方霖抬起頭來,強自一笑:

 “小姑娘,我不喜歡這個禮物。”

 “可它是你的命格啊。”

 總角女童咬著手指,十分不解地望著她。

 “帶上這塊面具,可以保護你上橋,不被瘴氣侵蝕。”

 命格…

 方霖上前一步,與女童並列,披散的長發遮蔽住了臉頰,即使女童轉過身來,也看不清她的冷笑。方霖五指間真氣氤氳,蔥白手掌發紅滾燙,熒惑相力使出來,將面具融成一灘鐵水。

 只有在夢境之中,鐵水握在手心,才不會將她灼傷,可是紅赤鐵水流過指縫,依舊很燙。

 “世上沒有命格的,我不信命格。”

 方霖強顏歡笑,轉頭要與小姑娘說道,可是側身一看,那及至自己腰間的女童卻不見了。

 茫茫天地間,又只有自己一人,面對這不知來由的聳峙木橋。

 “嘎吱”一聲,蔥白玉足踏上木橋,腳底的微涼與堅硬還未傳遍全身,刹那之間,額頭上瑩白色光芒大放,一陣轟鳴聲在自己腦海之中激蕩,方霖從未在夢境激發過歲星相力,更未曾見過自主激發的歲星相力這般狂躁,如洶湧波濤般,打得她腦袋幾欲炸裂,天旋地轉,幾乎要原地墜倒。

 手上綠色光芒閃爍,想用辰星相力去安撫額頭中鼓脹的白光,可手卻停在半空中,堪堪止住了,指甲掐進掌心中,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看得見青綠色的經絡,刺骨疼痛傳遍渾身,好一會兒,那幾乎發狂的歲星相力才漸漸隱退下去。

 “師父,你在勸我,不要去看另一頭有什麽嗎?可是這茫茫天地間,哪裡又有另一條道路可以走呢。”

 後背濕透,細密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烏桕木板上,匯聚成一塊水窪,不過片刻,“呲啦”聲響起,汗水瞬間蒸發,化作茫茫霧氣的一份子。

 方霖半睜著疲憊的眼瞼,喘著粗氣,一步一步邁上木橋,嘎吱聲響起,霧氣刮起呼嘯聲,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讓她雙目一閉,再次墜入更深的煉獄。

 夢中有夢。

 “哇哇”聲響起,在一間商賈人家,打扮十分精致典雅的小屋子內不斷回響,產婆按著那啼哭的孩兒腹下一看,雖是松了一口氣,卻又欲哭無淚,怎麽是個不帶把兒的。

 不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落得個母女平安,怎麽也算得上一份功勞不是,於是產婆眼珠兒一轉,抱著繈褓樂呵呵地遞到美婦身前,喜笑顏開道:“娘子,是個晶瑩剔透的小姑娘呢,看她眉上生著俏彎柳,肌膚如同白柔玉,白裡透紅的,長大了定是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如娘子一般好看哩。”

 剛從肚子裡滾落下來的一塊心肝肉,哪裡看得見柳葉眉,豈不是說笑,不過美婦恬淡彎唇,虛弱蒼白的眉宇間盡是感激,在產婆不斷推諉下,給她塞了好幾兩銀子,而後抱著繈褓,輕輕搖動,將孩子哄到稀疏睡去。

 “女娃好呀,女娃挺好,而今天下太平,陛下仁厚,不興戰事,生個女娃,說不定還能陪伴君王側,給我們家帶來福分呢。”大門哄開,穿著華服的官人和一身白色衣裳,胸口繡著一隻蒼勁白虎的高俊身影走進來,美婦望著自己郎君舒展開了愁容,對他笑罵道:“你是將我女兒向火坑裡推啊。”

 火坑?才不呢。而今生個女兒,他倒是真的挺開懷的,只有生個女娃,才能被叔祖輕視,不被堂弟送到紫雲洞裡去灌頂練功,叔祖的心狠手辣他是知曉的,不知幾多不太適合修煉的族中晚輩被他強行灌頂,經脈斷裂而死。

 自己小時候腦袋瓜子硬,方才躲過一劫,倒是頗善經商,也被叔祖看重,將來好生教育女兒,讓她嫁個好人家,怎麽也比跟著叔祖操練那不切實際的北伐大業來的安穩。

 官人坐在榻上,從美婦手裡接過繈褓,看著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眉目之間閃爍過無數複雜神色,這些只有他的娘子看得到,而後官人抱著繈褓轉過身來,送到方杜面前,臉上樂開了花,對他說道:“親堂弟啊,沒有你便沒有我們夫妻今日,這個孩子,你給她取個名字罷。”

 方杜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尚是最為狂傲的年紀,看著睡了又醒的小人眨巴大眼睛疑惑瞧著他,心中不免又酸又喜,將這些愁緒拋之腦後,爽朗一笑:“挺好,是個美人,要說兄長嫂嫂二人一路風風雨雨走來,屬實不易,便叫她‘方霖’罷,取自《嘯賦》‘動商則秋霖春降’,希望這個孩子將來長大成人,能夠替你們遮風擋雨。”

 縱使在這世上,女娃名諱如白紙一般低賤,根本記不進宗廟族譜,如武曌一般,她一死,生前的名字便被開元皇帝從大唐錄本中生生抹去了。

 可是這又怎樣呢?官人與美婦已經下定決心了,要護佑她生老病死,護佑她找個好人家,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

 官人曾經當了五鬥米大的官,不如意,便辭了,下海經商,宗族給了他助臂,自己亦有超常頭腦,在廣州府混的風生水起,沿海地帶的商賈之中,頗有三分名望。因而自己有個與眾不同,鮮為人知的祖宗,給了宗族生的念想,卻也讓得宗族提心吊膽,官人經歷得多,多少是把人世滄桑看開了。

 他隻想守著妻女,安平一生,相伴到老。

 只要女兒知書達理,嫁個善待她的人家,生而不用為尊卑貴賤而沉淪,老來不用為米祿穿住而發愁,哪怕丈夫死了,改不改嫁也由得她,見到她笑著走完一生,自己便也死而瞑目了。

 有這樣一位好爹爹,方霖本是會過得比大唐九成九的女子都要幸福的,可是一切卻在不過半年之後轉變了。

 淅瀝瀝的雨夜,一道白衣身影如神女下凡一般,不見絲毫聲響,降臨廣州府方家村,踏進婦人的閨房之中。

 那一刻孩子尚在她懷中喝奶,娘親的直覺告訴她今夜有壞事發生,暗自在枕頭下藏了一柄匕首,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如何在五星相力大成的李枺綾手中翻身,匕首都未拿出來,便被她搶走了孩子,淒厲的喝聲還未出口,便被她一指點昏。

 李枺綾眉頭緊皺,掀開繈褓,將細如絲線的一縷五星相力融合進指尖,化作一道本源白光,注入幾個月大的小方霖胸膛之內,霎時屋子內泛濫著絢爛光芒,將李枺綾的臉映得五光十色,那女娃醒了過來,卻不啼哭,倒是徜徉在內力大海中,手舞足蹈,伸手想要去摸李枺綾的頭髮。

 李枺綾淡淡一笑,放下了心頭大石,伸手在她臉上一撫,屋子裡光芒一黯,小方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她邁步離去時,身後傳來一聲呢喃,那細不可聞的聲音如同蛛絲一般,生生纏住了她的身體。

 “孩子…”

 李枺綾感覺心頭被割了一刀,若是大成歲星相力的演算預言不準確,自己那一指下去,懷中繈褓的粉雕玉琢就被震成一灘模糊血肉了。

 幽幽一歎,李枺綾多少有些愧疚,轉過身來,一指點在婦人眉心,注入濃烈的歲星相力,又為她把脈,為她經脈之中送去足夠滋養一個凡人身軀一輩子的辰星相力,而後再不留戀,轉身離去。

 烏桕木橋上,霧氣再次籠罩過來,將她包圍,已經走到不知何處了,身後看不見回去的路,清涼之氣透過口鼻,墜入胸口回旋打轉,方霖抬頭望天,眼中滾燙,淚水打轉,終於溢出了眼眶,漱漱落下,那滋味流進心腸之中,不知是何等難受。

 “師父啊…”

 蒼天之上,白霧籠罩,看不見那張自己仰望了一輩子的清冷面孔。反倒是歲星相力自腦海中再次激蕩,將她生生震醒,而後腳踝上傳來無緣無故的一抹透骨寒冷,還有掐的她骨頭幾乎斷裂的緊握感。

 低下頭來,卻是看見讓她終生難忘的淒慘一幕。

 無數沾染血腥,殘破不全的手,從四周霧氣中爬出來,將烏桕木橋拖拽成一座血橋,一隻瘦骨嶙峋的血手扣住了方霖赤裸的腳踝,白玉化為血玉。

 “反賊還我命來,狗賊還我命來…”

 “你這女賊人啊,你害死了無數百姓啊…”

 方霖分不清那從霧氣中傳來的聲音是來自江南百姓,還是河北百姓,亦或是叛軍百姓,總之那淒厲無比的聲音,和身前無數沾血的雙手,讓方霖憔悴的神經再也繃不住,墜倒在木橋上,哭著搖頭,不斷後退。

 “啊…啊…不是我,不是我害了你們啊…”

 霧氣從四面八方湧來,方霖隻覺得眼淚無法乾涸,腦袋一暈,向後一倒,昏死過去。為了方便下次閱讀,你可以點擊下方的"收藏"記錄本次(第217章 為歡幾何)閱讀記錄,下次打開書架即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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