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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173章 太寰何樹清
祁連山的幽深空谷之內,一道萬丈之高的無字玉璧直插青雲,橫亙在主峰背面。李枺綾吩咐師妹玄酈去統禦門派弟子,糾集諸人,調往安西,打算讓他們替代投降的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抵抗叛軍,畢竟此刻河西,隴右兵力被抽調走,沙州,涼州已經沒什麽守軍了。

而她自己卻是還未下山,反倒是向主峰深處走去,在這趕赴長安的最後一個夜晚,獨自一人來到無字玉璧前,享受祁連山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份清淨。

自己與那人有多少時日沒有相見了,很久了,足有幾十年罷,久到自己都已經漸漸將他忘卻,不認得他蒼老的樣子,亦不記得他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模樣。此番或許能見到他,或許見不到,擦肩而過,無所謂了。或許幾十年過去,他也應該淡忘了當年的情分。

只是終他一生,終究是負了自己,負了天下百姓,負了許多人,我去見他,還有什麽意義呢。

暮色漸漸籠罩祁連山,連綿起伏的山川與草原化為黑寂,黑色綿延數千裡,馬畜聲安歇,人煙絕跡。李枺綾手指散發出黯淡的微光,那是大成歲星相力的本源真諦,她一生的記憶,酸甜苦辣都冗雜在指端微光裡,倏忽間一指指出,歲星相力注入進懸崖外的無字玉璧裡,昏沉如墨的無字玉璧刹那間光芒大盛,往昔種種在其上翻湧上演,如一卷訴說不盡的煙雨水墨畫一般。

“臨走之時,讓我再看一遍。”

玉壁上有漱漱花瓣飄落,那是一顆蒼翠欲滴的大樹,在宮闕樓閣內迎風招展…

聖歷元年,神都洛陽,武曌大赦天下,這一年李隆基十三歲。

這已經是武曌貶謫睿宗李旦,廢黜他為皇嗣,賜他武姓,自己稱帝建周的第八個歲月了。

自高宗陛下駕崩後的十幾年裡,武曌弑殺李氏宗族,重用武氏外戚,打壓,殺害一眾邊荒將領,任用酷吏,大興牢獄,將權力牢牢握在自己手裡,群臣百姓雖對武氏恨之入骨,卻不得不虛與委蛇,與她附和,無人敢對其暗中議論。

李隆基的伯父,中宗皇帝李顯,被流放到房州,至今過著擔驚受怕,前路迷茫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慈母身邊,以皇子身份侍奉武曌左右。

而李隆基是為相王李旦第三子,雖其幼年時,機智聰慧,冷靜可言,被祖母武曌捧在手心,十分喜愛,可年歲稍長之時,坐李旦之罪,終日被幽禁在洛陽,不可出城,不可與顯要重臣相見。

然而李隆基是為何人,若是甘於俯首稱臣,立於人後,他便不會是將來的大唐真命天子了。

洛陽城內局勢詭異,四處暗流湧動,武三思等人猖獗於世,看似是不等武曌抱病死去,李氏不得重見天日,終日將要活在渾渾噩噩的陰影裡,可年紀輕輕的李隆基卻洞察局勢,看穿了大唐宮廷數十年後的命運造化,知曉宮內還有一人與武曌貌合神離,可以為她所用,便是他的親姑姑,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是為武曌幼女,生得體態豐碩,頗為女帝喜愛,將她視作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平日裡侍奉武曌左右,盡顯孝道,女帝從未懷疑過她會像兩個兒子那般爭奪權勢。

李隆基看得出來隱匿在這朵牡丹花下的荊棘花萼,絕非凡俗女子,只是此間他年幼,什麽也做不了,既不能培植勢力,亦不能逃出宮去,他欲圖與太平公主結黨,所求不過是為了讓她保護自己,不被將來朝廷顛覆時卷起的萬丈波濤所傷。

與太平公主這等女帝身邊的花蕊結黨,自然不是什麽犬鼠都能被她看上眼的,要有一紙投名狀,這紙投名狀,

李隆基固然有,那便是他的父王,曾為大唐皇帝的相王李旦。初秋的神都洛陽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紫薇城內歌舞升平,通宵達旦,則天大聖皇帝喜好變幻無常,僅僅在位八年,年號變了數個,何時厭倦了,或是有人上奏祥瑞,便換一個年號玩玩,然後將中書省改為鳳閣,門下省改為鸞台,雅興非凡,孜孜不倦。有人偷偷告訴李隆基,每次年號變換的背後,看似胡亂無度,實則潛藏著朝堂權力傾軋,必是一番腥風血雨,然而李隆基哂笑道:你高看她了,她只不過是在跟天下人變著戲法罷了。

至於什麽與女兒太平公主共用面首“蓮花六郎”,自稱彌勒轉世,大興佛寺,藏汙納垢,諸如此類,意猶未盡,洛陽人是見怪不怪了。

“越是繁華興盛,陽光普照之地,越是汙穢橫流,見不得光。”李隆基皺起眉頭,稍顯稚嫩的臉龐上露出老氣橫秋之色,若是讓人撞見,幾乎怎舌。這一日他趁著武曌去白馬寺拜佛,偷偷溜出閣中,要去找姑姑密謀商議大事。

於是他站在恢宏樓閣下,見得公主府大門居然緊閉,不似尋常那般大張旗鼓,思索片刻,還是扣響了銅環。

許久之後,一道淡黃色裙角露出門縫之外,蔥蘿五指搭在紅漆門板上,透過門縫裡傳來的黯淡燭火光,隱約可以見到這人半邊模糊的側臉,眼眸如琉璃婉轉,臉頰似璞玉白皙,應是一副上好的底子,只是俏生生的,似性子怯懦,藏在門後不敢隨意見人。

“臨淄王殿下,公主殿下不在府上,今日宮中大興盛會,西域諸王前來朝拜,你怎麽不去參會呢?”

小宮女居然知道通天宮裡的集會,膽子不小啊,可是她又是如何一眼識破自己身份的。

“你怎知我是臨淄王?”非是李隆基大驚小怪,而是他作為廢帝李旦子嗣,幽居閣中多年,朝中大臣怕是多有不認得他的,更何況公主府上的一介宮女,這令他尤為不解。

誰知小宮女一手捂住唇角,躲在陰影裡思索片刻,竟是向他問道:

“殿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李隆基驚疑不解,什麽宮女,竟這般說話,面對王子殿下,豈有說假話的,不過宮女的稀罕表現渾然不似自己府上那些死魚臉一成不變的懦弱奴婢,頗是欲拒還迎的模樣,讓得李隆基玩性大發,想看看她要耍什麽花樣,於是說道:“先將假話說來與本王聽聽。”

“殿下真稀奇,竟想聽假話…”那宮女低著眼瞼,面露搖擺不定的神色,讓得李隆基幾欲抓耳撓腮,心中大氣,怎會有這樣大膽的宮女,明明是她向本王擺譜,卻還要聲稱本王稀奇,本王可是什麽稀罕貨色?正要負手挺胸,板著一張臉,教訓宮女一頓時,卻聽到宮女婉轉如啼的聲音說道:“假話便是,公主殿下打點過奴婢,說今兒有貴人來府上,是十幾年前,上陽宮出生的楚王殿下。”

李隆基曾經的確冊封楚王,只不過李旦自降身份後,他也跟著降為了臨淄王。

“這是假話?”李隆基被她搞得有些暈乎,年僅十三歲的腦子有些阻塞不通,平日裡自比召公久矣,今日竟然被一無名宮女誆得團團轉。難道不是太平公主指使她在此處等我的麽?

“那真話是什麽?”

誰知那黃鸝一般婉轉的宮女又和他扭捏起來,捏住身下碎花裙角,竟向門內縮了縮身子,聲音細潤如絲:

“奴婢不敢說真話,因為奴婢誆騙了王爺殿下,這是死罪,奴婢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這…”李隆基幽居深宮十幾年,能以聰慧著稱而不收斂性子,定是有著常人不及的才能,他雖年幼,自己的屬官卻鮮少有感拿捏他的,皆知他善思多疑,怕被他看破。誰知今日確是栽在一介宮女手上,隻好搖頭允諾:“罷了罷了,本王恕你無罪,今日你但說無妨。”

“殿下當真不問奴婢罪麽?”

“你若令本王開心,本王自然不問你的罪。”

“那奴婢說了…”宮女隔著門扉小聲道:“殿下衣著打扮告訴了身份,普通大臣公子,是不能這樣的,殿下定是那皇室血親中的一位,而現在宮裡,年歲十三十四,又生得…生得雄偉俊麗,少有倜儻,應非臨淄王殿下莫屬了。”

此女不同尋常,此女絕對不同尋常,李隆基暗中揣摩,非是察言觀色,富有學問的宮女是做不到這樣的,想到那追隨武曌左右,掌宮中製誥的上官婉兒,便是這般自小聰明伶俐,辯論口才,莫非這宮女是太平公主手裡培養的心腹?

“而且…臨淄王言談隨和,爽朗大度,非是一般皇子所能比擬。”

李隆基略一思索,心頭便有了計較,拉攏姑姑她老人家不易,可拉攏她身邊一介心腹卻要容易得多,宮女無非便是要權力或是金錢,自己許以恩惠,不怕她不開眼,於是當即定下了一招長久之計,揚起眉頭,昂首挺胸,噙著笑意,對門後之人說道:

“你出來說話,躲本王作甚。”

“非是…躲著殿下,實乃皇城內耳目眾多。”小宮女清秀的面龐隱沒在黯淡門縫內依舊白皙可人,一對眸子流淌著洛陽城內長明的燈火,熠熠生輝,此刻左瞧瞧右望望,看看街上有沒有什麽可疑之人,這般模樣惹得李隆基十分不耐,佯怒說道:

“你呀,自作聰明,從本王這裡騙去了一番饒恕,這誆騙之罪可以赦免了,可這一炷香的交談時間,竟將本王堵在門外,忍受風寒,這不敬之罪,要本王怎麽饒恕你。”

“呀,奴婢該死,公主殿下不在府上時,奴婢不敢放人進來的,可卻忘了,來者是臨淄王殿下…”

小宮女看似受到驚嚇,終於是將府上木門掀開一角,側著身子跨過門檻,拈起裙角,抬步出來,站在臨淄王身前。

“你是守門的?還是為姑姑傳話的?”

“皆是…”

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人兒本是讓李隆基有些急促不耐的,可當那宮女亭亭玉立站在洛陽的搖曳燈火之下時,卻是讓小王爺一時間移不開眼,青石地板上有一個如玉如琢的人兒照亮了公主府前的三尺門扉,那人身穿淡黃九褸彩襦裙,頭梳雙發鬟,僅有一柄樸素桃木簪子,卻有三千青絲如雨滑落,臉有三分精致七分自然,明眸皓齒,恰到好處。紫薇城的火樹銀花不若她耀眼,神都裡的胭脂梨花不如她緋紅,那襦裙褶子上胸前的一抹玉白令人遐想連篇。

李隆基一時間竟有疑惑好笑之感,她長得這般好看,在這深宮內,不會惹得那華冠加身,卻年長色衰的姑姑心生嫉恨麽?

“那你在公主府內,權勢很大咯?”好在李隆基年歲尚幼,於閨房一事半隻半懂,這宮女雖與常人不太一樣,卻還不至於將他魂魄勾了去。

“一介低賤奴婢,怎敢稱權勢…”宮女正要跪拜告罪,卻被李隆基伸手扶起來,見到身份尊貴的王爺竟然這般,宮女慌慌張張,退後兩步,與他錯開半尺位置,籠紗衣袖觸及指尖,細膩柔順,竟讓李隆基心頭生出些許失落。

“我看你不低賤,姑姑應該喜愛得你緊,賜了你許多寶貝與權力才對。”

“哪有…”

那萬歲之下,受武曌寵愛,掌宮中製誥,權傾朝野的太平公主今夜未曾見著,卻是見著了公主府上一個伶牙俐齒的出色宮女,李隆基堅信,今日有所斬獲,並未白跑一趟,與姑姑勾搭上,替父王與自己尋求黨羽的時候指日可待。

“來罷,既然你死活不肯請本王進府上喝口茶水,坐上片刻,那你陪本王出宮走走,通天宮內燈火通天,可卻不讓本王去見識它的通天,本王只能探尋坊市,體恤民情了。”

聽他說著,宮女嚇得又要跪在地上,稱自己有罪,其罪當罰。竟然冷落了王爺殿下,將他堵在府上門口,那本不是她所意,宮女正要尊請臨淄王入內歇息時,卻見得李隆基已經大袖一揮,轉身走向洛陽城的萬家燈火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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