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耀被柳青青抓著進了內堂,發現這醫館的內堂挺大,各式各樣的藥櫃和晾曬的草藥堆得滿內堂都是,空氣中飄散的草藥味可比在前堂濃多了。內堂當中擺了四張椅子,兩個軍爺正在椅子上端坐著,身上露出了偏偏刀傷,刀刀皆傷在了肩膀、腰間、後腿等緊要之處,練家子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手所為。而此時的李郎中正在給其中的一個軍爺敷藥,這藥力看來確實有些猛了,疼的軍爺咬牙切齒。
“我說老李頭,你輕點,我沒讓人砍死,可別讓你的藥給疼死啊。”
“哎呀,我說軍爺,這猛藥可以你們要求的,說是要好的快些,莫耽誤了正事,這猛藥治傷才好的快呢!”說著,有一貼膏藥敷了上去。
“疼、疼、疼、疼、疼......”
許耀看到這個情形,趕忙咽了口口水,對拉著他的柳青青說道“這外面還有人呢,不管了,你不會真把人扎死了,好賴帳吧。”
“哎呀,外面那個已經沒事了,裡面那個才要緊呢。你不是純陽弟子嗎?不是行俠仗義嗎?更好用到你。”柳青青說道。
“你可真夠不見外的。”便隨著柳青青拉著他進了內堂的內室,順路還跟李大夫、兩位軍爺打了個招呼。
內室是主人家的內室,也應該是李大夫的內室,對於坐堂的大夫來說,不應該將病人放到自己的內室的。但是這個內室躺的可就不太一般了。
進了內室的許耀,看著內室床上躺著的人,明顯也是一名軍人,跟外面不同的,這個應該是個官位不小的將軍,一身亮銀鎧甲堆放在了床的邊上,一雙快靴也脫了下來,一杆亮銀槍也靠在床頭,槍頭上插著一頂閃亮的軍人頭盔。但是這名將軍此時此刻的卻是情況十分不秒,雙眼緊閉,鼻息微弱,嘴角乾裂,臉色發青,上衣也被撩了起來,胸膛正中釘了幾枚銀針,胸口沒入銀針處,已經發黑,顯然這銀針有毒。
柳青青來到床前,小心翼翼的用旁邊的藥水擦拭著將軍胸前的銀針處,讓藥水慢慢從針孔進入體內。“你看,就是他了,他中了銀針,銀針上伴有蛇毒,如今已經深入骨髓。雖然這種蛇毒在這七河鎮還不算難治。但是,我們在試探銀針的時候發現,這銀針已經深入骨頭,強行拔出來的話,針頭恐怕會斷在他的體內,所以需要一名有內功的人將他胸前的銀針由內至外逼出來,這樣我們才好給他解毒。否則,直接解毒的話事倍功半,還會留下後遺症,明白了嗎?”
這種救死扶傷的事,許耀自然是樂得其所乾的。但是,他也是第一次下山,用內功逼出銀針這種事還真沒乾過,所以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雖然練過內功,但是這種用內功逼出銀針的事,可沒有把握啊,真的出了毛病不要怪我呀!”
柳青青回頭看著許耀,拿著小拳頭錘了他一下“你這個人,還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呢,這種救死扶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事不應該是你們這種大俠很願意做的嗎。推辭個什麽勁啊,他都這樣子,在不醫治,恐怕就性命嗚呼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還不趕緊的”
“他還沒死呢,你可比我咒人還快。”
小姑娘一轉身又要舉起自己的小拳頭,腰間的銀鈴發出的聲音“布靈布靈的”很是清脆,許耀也不好意思在調侃她。
“好好好,死馬當活馬醫,那我就試試。”說著把床上這位扶起來,自己則盤腿坐下,雙手交叉,緩緩向上,一股真氣從丹田直衝頭頂,
後匯聚雙掌,這就是純陽的“純陽無極功”,純陽內功講究周天之氣,先天之力。功法練至初級者,周天之氣邊走全身,對於自身的療傷,治療病痛有一定的強身健體輔助作用。集小成者,氣聚雙掌,則千斤之力,氣聚雙足,則日行八百。集大成者,借力化力,萬物無形,可與山川河流融為一體,氣力化消,可將天下武學盡歸於無。 此時,許耀緩緩將雙掌推向中毒的將軍,真氣從雙臂慢慢傳輸到將軍體內。得到真氣的將軍,臉色慢慢紅潤起來,胸前的銀針緩緩的從體內往外鑽。柳青青見狀趕忙拿過一碗水,放到了將軍的胸前,銀針慢慢的全部從體內出來,直接落到了碗裡,碗裡的水瞬間變成了綠色。
柳青青仔細聞了聞“果然是蛇毒,還是五步斷腸,這種蛇毒怎麽會出現在這裡。好奇怪啊。”許耀見銀針已經全部逼出體外,便雙掌外翻,稍一用力,直接拍在了將軍的後背,只見這位將軍猛的一下,口吐鮮血,直接噴到了牆上。這鮮血味帶腥臭,很是難聞。
“看不出,你還懂點醫術。”柳青青一邊調配著解藥,一邊跟許耀搭話。許耀收了真氣,慢慢起身,這是他第一次給他用真氣逼毒,一直處於全神貫注的狀態,精氣神寧於一身,雖然用時不長,但極其耗費精力。
“我呢,也學過一些醫術,岐黃之道,胸口被銀針所刺,久不散去,會在胸口凝成血塊。向他這種還中著毒的,如果不早點講血塊擊散,吐出體外,一樣會有影響的。的、的、咳、咳。”短短的幾句話,就讓許耀有點喘,剛剛確實耗費真氣太多了。
“可以啊。看在你救人的份上,這個就讓你吃一顆。”柳青青從腰間的兜子裡拿出一個小藥瓶,手掌攤開,從藥瓶中倒出一顆藥丸。
“這是什麽,不會是毒藥吧。你不會這麽快就要殺我滅口吧。”
“誒呀,才不是呢,這是我精心調配的凝神丹,是順氣寧神,調息止咳用的。放心吧,吃一粒,死不了。來,啊!!!”
“啊!!!”許耀張大了嘴,柳青青直接將藥丸塞了進去。
藥丸直接進了嗓子,許耀根本沒嘗出什麽味道,而且還被嗆了一下。“你要醫的人,我已經幫你醫好了,我帶過來那個是不是麻煩姑娘也給看一看。”
“你帶過來的那個大牛呢,只是身上有傷,淤血打出來呢,也就沒事了。他啊,平時種田放牛呢,人本來就笨笨的,長得五大三粗的,總是被那個左良欺負,也不知道還個手,今天要不是你呀,估計就交代了。”
“這七河鎮難道就沒有王法了,我聽街坊鄰裡的說,這左良不僅搶了他姐姐,還害死他娘親,如今又把人打個半死。如此糟踐人命、亂殺無辜,官府的人不管嗎,官家的人都死絕了,這七河鎮就沒了王法嗎?”許耀越說越來氣,順手一掌便拍在了內室的桌子上,差點把桌上的茶具拍倒。
“誒呀,你這人,怎麽還義憤填膺的,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地的衙門就是一個個的土皇帝,誰還顧得上平民百姓啊。這七河鎮衙門內的老爺、師爺、捕頭那個不是他左家的人,他左家在這就是土皇帝,就是王法。”柳青青繼續調配著藥。
許耀聽到這也是越想越氣,在師門中,每個人都想成為一名正義的俠士,決不允許欺壓良善、胡作非為,可如今他碰到了不平之事,卻不能多管。
“豈有此理,難道這七河鎮的百姓就不會上告到成都府,再不濟上告到開封府、汴京,難道就沒人治得了嗎?”氣的許耀又狠狠的拍了桌子。
“還敢去上告,這成都府都讓著左家蒙了眼、蜜了嘴、黑了心,要是敢去成都府告狀回來估計不死也要脫成皮。更別說去告禦狀,還沒出成都就死在半道了。”
“難有天理了!”許耀是越聽越氣,高高舉起了右手又要拍在桌上上時。
“住手,別拍了,這李大夫就這麽一個好桌子,就這麽一套好茶具,再拍就讓你拍壞了。你說你這麽個人,你要是有能耐,就去把該死的左善左良都殺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要是不能,就小聲罵兩句,別傳的左鄰右舍都聽見。你走了倒好,回頭,他左良在找著李大夫麻煩。”
“好好好,我不拍了,這天殺的左良,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親手宰了他。”這句話,許耀說的挺小聲的。柳青青抿嘴一笑。“嘻嘻,你這人識逗的。行啦,你在這也礙事。估計你帶回來的大牛也該醒了,給你這個,凝神丹,給他也吃一顆,順順氣血。”說著從腰間拿出小瓷瓶,但是跟剛剛拿出的明顯不同。許耀有些急了。
“你這凝神丹裝了幾個瓶子,怎麽都是凝神丹?”
“不會啊,就一個瓶子是凝神丹啊,其他都是毒藥呢?誒呀,剛剛給你吃的不會是毒藥吧!”柳青青端倪著手中的瓷瓶,趕忙從腰間的兜子裡拿出剛剛的瓷瓶,“完了,完了,完了,剛剛給你吃的是五毒斷腸丸。”
“這...這怎麽辦呀,有沒有解藥,趕緊給我!”許耀記得直跺腳。
“這解藥還沒調配呢,完了完了,你趕緊用內功看看能不能逼出來。”
許耀不敢耽擱,趕緊運氣,試試體內有沒有什麽不好的反應,再用真氣運轉周身,看看能不能試著逼出來。但是越著急心越慌,加上之前給中毒的將軍運功逼毒,導致精氣神虛耗太大。再次調動真氣,有點自身調理不順,直接在胸口嗆了幾下,如同打飽嗝一般。
“哈哈哈哈,你這人真的好逗啊!也好笨啊!”這時的柳青青看著許耀打了好幾個飽嗝,突然大笑了起來。
“你還笑,都怨你。拿毒藥給我吃。”許耀一邊喘著氣,一邊埋怨著柳青青。
“哈哈哈哈,你這人,好笨啊,那個大夫沒事總把毒藥放在身上。嗯呐,瞧,這個你剛剛吃過的就是凝神丹,順氣寧神,調息止咳用,這下好了,全讓你打飽嗝給打出來了。這個呢是內服的金瘡藥,那個大牛被打的那麽重,想要快點好起來,這金瘡藥只能內外均服。我這只有內服的,外服的你去找外面的李大夫。”
這玩笑開的,讓許耀頭暈腦脹的,平時他都在山上煩悶慣了,也沒個人跟他開玩笑,最大的樂趣也只是去找柒月小師弟一起讀書。如今被這邊陲的小丫頭開玩笑,一時間竟沒有緩過神來。
“一點都不好笑。這真的是金瘡藥?這回可別再開玩笑了呀。”許耀嚴肅一點點的說道。
“嘻嘻,沒開玩笑,真的是金瘡藥,去吧!”柳青青看到許耀並沒有生氣,笑的也就更燦爛了。
許耀像個悶聲葫蘆一樣出了內室,看到兩個軍爺東倒西歪的,坐沒個坐像,許是李大夫的藥膏敷在身上太疼了,他倆找個不太疼的姿態坐著。
“李大夫,您有外服的金瘡藥嗎?”
“好,好,我給你拿,稍等。裡面的軍爺怎麽樣了。”李大夫從晾好的藥貼中拿了兩貼遞到了許耀的手上。
“銀針已經逼了出來,柳姑娘再給他調配藥,估計應無大礙了。”聽到裡面的人沒有大礙,兩個東倒西歪的軍爺趕忙起身。
“是嗎,趕緊進屋瞧瞧去。”說著兩個人就要互相攙扶著進內室,李大夫趕忙攔住了他們。
“我說兩位軍爺啊,裡面的人還是昏迷中,你倆這有傷還去打擾,對他療傷也不利啊。還是在這外面好好自行療養才是啊。”兩個軍爺一聽也對,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依舊東倒西歪的坐著。
許耀拿著藥貼出了內堂,來到外堂。原本昏迷的大牛已經醒了,算是靠在了外堂的塌上,渾身沒有力氣。看到許耀從內堂出來,手裡還拿著膏藥,便要起身道謝。許耀趕忙過去扶住他,讓他繼續靠在。
“別起來,別起來,這才剛好點,在動的話,你身上的就更重了。”
大牛拱手施了一禮。“謝謝壯士,救命之恩,在此無以回報。只求壯士速速離開這七河鎮。否則,這左良左善兩位兄弟不會放過你的。”這大牛還算仁義,身負重傷還不忘勸許耀趕緊逃離這是非之地。
“我說兄台,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看看你渾身是傷,還擔心別人。”說著許耀拿手中的藥膏敷在了大牛身上重傷的位置,又將柳青青給的藥丸塞到了大牛的嘴裡為了他一口水讓他服下。
服下的丹藥大牛也算是理順了一口氣,說話不像剛才那樣氣喘籲籲、有氣無力。便對許耀講道“壯士,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勸你離開也是為了你好,這左良左善兩個兄弟在這七河鎮威霸一方、欺凌百姓。我本名鐵牛,就是這七河鎮的莊戶,家中姐姐鐵蘭在市集買菜中被左良相中,後尾隨至家中,被那左良無恥的強暴了。正好我母親趕回家中,於左良扭打在一起,被他手下打成了重傷。當日,姐姐不堪受辱,隨後上吊自盡,晚上我回到家中,看到姐姐慘死,母親也奄奄一息,告訴我發生的一切。”
聽到這許耀狠的直咬牙跺腳,天下間竟然有如此禽獸不如的人,真恨自己,剛才在市集上應該直接抹了這左良的脖子。
“我葬了母親跟姐姐後。今日早早就去衙門告狀,被這左良的哥哥,當地的捕頭,左善逮個整著,狠狠的打了我一頓,便將我趕了出來。左良氣不過,便跟手下的打手緊隨著我,今天要不是碰到了壯士,估計我現在已經沒命了。”這鐵牛說的很慢,許耀聽得也真切,但是這心中的氣卻是越聽越大。都怪自己當時的顧慮太多,還不如直接行俠仗義了。
“壯士聽我一言,趕緊離開此地,逃命去吧。左良是本地的潑皮,終日帶著打手,遊手好閑,沒什麽本事。但是他的哥哥左善卻是用刀的高手,在本地可以說數一數二。雖說你也是個練家子,但是在這七河鎮,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兩拳難敵四手,為了自己的性命,還是逃命去吧。”這鐵牛一個勁的勸許耀趕快逃命,說的許耀更加心生可憐,心想道“我要是走了,估計你鐵牛十有八九是活不過今天了,再說了,我也走不了啊。我現在還是戴罪之人,要發配成都府服兵役的人。我要是逃了,就得下海捕文書了,天下追捕了。哪裡還用得到這左良左善來找我。”
許耀見鐵牛不在說話,便給他遞了口水。
“其實,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我本俠義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說了,我是純陽宮弟子,他左善即便是高手,估計也並未我的對手。而且,我要是走了,你今天估計可就要交代了,那我不是白救你了嗎?”
這下鐵牛可急了,也不顧身上的傷,使勁推挪著許耀,“誰要你救了,你趕緊走,我家裡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今天就是死了,也與你沒有關系,你趕緊走。免得街坊鄰居閑言碎語,說我鐵牛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看不出這漢子還真是有情有義,真心不想連累別人,哪怕性命頃刻之間,也要一力承擔。許耀看他如此,怕他使大了勁身上的傷再更加嚴重了,便不再理會鐵牛。
“這內堂還有幾個病人,需要我去幫忙,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去內堂看看。”說著不在理會鐵牛,就往內堂走去。
“你這人,好不知趣。”鐵牛急的乾瞪眼。
正在這時,醫館的外面幾聲馬的嘶吼的傳來,之後便是幾個人下馬的聲音。因為醫館的門敞開著,所有許耀跟鐵牛都聽得真切。許耀不知何事,猛的一轉身,往醫館外望去。就聽到醫館外有人高喊,“那個不知死的,敢來這七河鎮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