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夠做到摘星呢?或許可以求問下三清和佛陀,還是上一個請求更像人能做到的。
元伊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江陵,但母親的遺墳和生死未卜的父親,都在這裡有聯系。
想到這,好不容易舒緩的眉頭,又生幾許愁然。
“再晚些,就不該是女子在外的時間了,早歸家吧。”
對方終究有人擔心,在這太久,始終會留下流言,三年後就適齡出嫁的人,要是以後因自己而涉及不正之名,那不是他想看見的。
鶯憐聽後盯著元伊一直看,生怕他飛走似,令人好不生自在。
“看我又有何用,尊上要是得知你和我在此地久留,恐怕要將你鎖入房中。”
元伊避開視線,飛雪掠過橋梁,向後方更多的人飄去,河面下已是萬千蓮花燈火,每盞都有各式各樣人的心願。
“我們好像還沒許願,趁現在燈還沒滅,一起…”
“啊…?你…做什麽?”
鶯憐突然擁來,令元伊措手不及,四周的目光傾看,臉有些發燙,正要勸阻對方先開口。
“流言那又如何,我皆不在乎,還有我尊上可不似那樣,願意把所有東西都讓我擁盡,區區一小晚歸,不算事,你得陪我。”
鶯憐將他整個人都抱在懷,順手壞笑的扯掉系在後發的綢帶。
“啊…你這…快給我!”
少年追趕著少女手中的白色,穿過熙攘人群,時間趁著不注意,流逝在那條“星”河裡。
情既所擁而傾盡,
當之為生,亦妄為情
若無人間尋回此心
相似風嘯雲過,席卷殘溫
世非焉悔,只是常夢入時
身至相依,死獨雀鳶
舍誰毅晴陰,斷昶築星
無不暇日於月影。
……
一直到追到烏雲散去,月光穿雲而來,元伊才拿回綢帶,卻不會系,隻得捆成馬尾。
在月光的下的雪地行走,給人一種不似人間的感覺,想必在那蹦跳的鶯憐也是如此。
“這雪整潔,你為何要拿起扔人呢?都讓其失去雅真了。”
元伊被鶯憐氣急敗壞就動手的行為驚詫到了。
“誰知你怎會如反應,竟如脫兔那神速,反應不及時,就被你拿走了”
罪魁禍首似乎不帶有愧疚,甚至有絲責備的意思。
“不過你那綢帶裡面好像有東西,捏著的時候似有內芯,略割手。”
鶯憐湊上前來,滿臉震驚道:
“難道真是情詩?怪不得如此慌亂,大有乾坤。”
內芯?這每天攜帶之物竟然還有這等事,只是目前拆開不合時宜,回府好好整理可能會有新的發現。
“鶯憐,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誒不就在同一街嗎,有何告辭,同歸吧。”
無奈,又得放慢步伐,傾聽天馬行空的想象,偶爾還有一些出言無忌的大話。
月光長影,無人再願回首了。
……
回到易府後,義父已經在大院等候多時了,頓時無言,輕輕從身旁走過,被叫住。
“元伊,有話要和你說,就在此地,過來些吧,你懼冷。”
易桂神色平淡,單手撐傘,為元伊遮風。
元伊倒不是生氣,只是沒有臉面正視義父,如此為自己傷了幾十年和氣,心總該有內疚。
“義父,不是我不回姑蘇,也非賭氣留江陵,您不必這樣把我放在心上,
九日去道觀後,除了特殊日辰,我想我…” 那些話終究說不出口,有時不言,更能顯其意。
易桂認真聽完,沉默許久,蹲下身,摸著元伊臉龐道:
“伊兒,你長大了,有喜歡的人,自己要做的事,甚至那份責任你也能分擔一部分了。”
那飽經風霜的眼眸,眼裡已經有他了。
“義父我無法陪你一生,但還有大姐和二哥,千萬不要自暴自棄,無論如何你回到姑蘇,易府永遠是你的家。”
“易公是個極其自傲之人,但對你會有特殊情感,表面上嚴格殘酷,實則為了考驗。”
“一定要記住,在道觀勿要懦弱,世間有鬼惡,亦有妖魔,可絕無善良,只有人。”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已經是毫不掩蓋的情感。
短暫九年記憶的往事襲來,那最開始還沒桌腿高的元伊,是義父一步步養大,而再過些時日,就要分別了,將是自幼以來第一次那麽長。
那曾經的歡喜,化為淚痕,紅潤的眼睛已模糊不清,正要伸手擦乾,已有絲絹拂過。
“大姐?”
原來易鴦一直在陰影處巡視,就連靠近了也沒發覺。
“元伊,你很礙事,一副被害模樣,無人虧欠於你,但不代表你可遠走高飛,我婚慶若是不來,今生就別想見到廉兒了。”
這席話還似那般威脅,卻不再有隔離與殺意了。
“到頭來,怎會變成我一意孤行了呢?”
元伊哭著道, 竟有些後悔過早解開那武書之謎了,如果那晚不自作聰明,還會似以前一樣嗎?
那這綢帶所隱藏之物,再次打開,會不會又失去什麽。
“義父,那白綢裡有一物,我還未解開,如果解開…結果會有多重?”
“那並不是奇珍異寶,只是一書信,留給以後我不在時,你寄托的物品。”
只是一書信嗎,那棱角與這說辭那樣的不符合,想必還未到時候吧。
元伊輕柔地脫離了那雙手,看向大姐,對方眼裡並無絲毫情感,想來對他是該是如此。
“大姐,我有不在的時候,二哥想我時,能否多陪陪他。”
“你無需教做事,廉兒好不容易離開你,我自會親自指導言行。”
易鴦語氣有些許不善,但從理論上講元伊的目的已經達到。
“伊兒你回房休息吧,已命家仆點好炭火了,還有什麽不適的話記得告知。”
易桂說完,背著手來到易鴦面前,等元伊走後,責備道:
“鴦兒,亭亭玉立如你,怎會此氣勢凌人,再有七月便為人妻,對淵雲好些,他女出嫁都是擔心受苦,偏你為父我卻擔憂女婿。”
易鴦聽後秀眉一皺,倒也沒說何氣言,一句煩人後轉身離去,獨留易桂在大院雪中歎息。
“賢妻,你說你如此溫婉賢淑,怎孩兒就叛逆不懂事,在天有靈,豈不氣頭?”
閉上眼,那秀氣膽怯的女子似乎就在身旁,睜開時,卻只有一望無際黑夜上清冷的星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