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夫妻頓時面子有些掛不住,但又苦於對方的身份,只能黑著不好發作,反而賠笑道:
“親家莫惱……親家莫惱,小孩子小打小鬧,不必當真……”
尹白霜冷冷開口道:“不錯,爹爹不必當真,這場婚禮,是女兒答應進行的,自然不會逃脫。可是在這之前,我與鬼門少主有過一個約定。”
“閉嘴!”鄭司閻哪裡想得到她竟然敢在婚禮上這麽鬧。
她就不怕……
尹白霜視線微斜,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席坐之上一人獨坐的那位天璽劍宗之主,堂內燭火映照著她美麗的眼眸,熠熠生輝。
她淡淡道:“為何要我閉嘴,既是約定,你自然便有履行約定的義務,你給我解藥,我同你成親。”
尹渡風豁然起身,怒目道:“荒唐!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尹白霜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側首神色漠然到了極致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語氣冷得可怕:“人命關天,又怎是兒戲!”
尹渡風面色有些難看:“閨女,你就別繞彎子了,是不是這小畜生給你下毒了你才急著要解藥的?若真是這樣,老子今天給給你滅了這鬼門。”
若真的喜事變喪事那可就好玩了。
鄭司閻面色頓時變得無比驚恐,不可置信地看著尹白霜冰冷的俏臉。
心想她不應該如此破罐子破摔才對啊?
難道她真的不擔心那小子的性命了嗎?
尹白霜沒有理會父親的怒語問話,她緩步向前,帶著一絲逼人的氣勢逼近鄭司閻,冷冷地道:
“你許我解藥,我同你成親,可你解藥尚未給我,我如何同你成親?”
看到她這副模樣,鄭司閻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
聽她的語氣,顯然還是極為在乎這個約定的。
如此說來,她只是不放心自己事後反悔,不肯交出解藥。
鄭司閻不去看尹渡風愈發恐怖的神情,
心想他反正沒有對他閨女下藥,即便要發作,也得等婚禮結束。
反正米已成炊,拜完天地洞完房再與他多做解釋好了。
他勉強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婚禮結束,我答應你的東西絕不反悔。”
此言一出,更加坐實了他卑鄙的性子。
而尹白霜正是看準了他心急坐實生米煮成熟飯的想法,繼續逼近說道:“我說了……給我解藥,這場婚禮才能繼續。”
“還繼續個屁啊!跟老子回家,這堂不拜了。”
尹渡風頓時氣急敗壞,都中毒了,還成個屁的婚,這女婿,還能要?
“父親你給我閉嘴乖乖坐下!”尹白霜眼底一片猩紅戾意,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頓認真道:“如果你還想要我這個女兒的話。”
尹渡風何曾見到過自己閨女這副恐怖模樣過,頓時駭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鄭司閻已經全然被對方的氣勢所攝,不由連連倒退兩步,忙道:“你可是信不過我,那我向你保證,甚至可以發下心魔大誓。”
尹白霜漂亮的眸子微微眯出一個誘人好看卻又不失鋒利的弧度,眼眸幽深得好似萬丈深海一般,她薄唇微啟道:“是個好主意……”
鄭司閻心下大喜,正欲說話,卻又被她冷冷打斷:“解藥給我,我在此立下心魔大誓,若我在得鄭司閻解藥以後,不履行諾言與其成親,必遭心魔噬體而亡!”
鄭司閻全然愣住。
這起誓起誓……怎麽就成了你起誓了。
尹白霜眼瞳之中似有火星四濺:“這下……滿意了嗎?”
鄭司閻楞神辦響,心想結果貌似沒有什麽不同的。
被連番氣勢逼壓之下,鄭司閻頭腦有些迷迷糊糊,也並未往更深的層次裡多加細想。
他一心隻想將這位令他魂牽夢繞多年的少女娶回家好生疼愛一番,一想到她立下心魔大誓與自己成親,心頭便一陣火熱。
在尹白霜冷冽氣勢的逼迫之下,鄭司閻也不再多說什麽廢話,伸手入懷,很快就掏出一個烏黑柳木製作而成的盒子,遞給了她。
尹白霜漠然接過黑木盒,避開他的手指,似是連觸碰都無比厭惡一般。
看到她這副冷面厭惡的模樣,鄭司閻心中非但不惱,反而大覺暢快。
小娘皮!看你現在狂什麽狂,有著心魔大誓的限制,你遲早被我壓在身下承歡!
到那時,我看你還怎麽硬氣!
一想到這樣美好的未來,鄭司閻就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忽然覺得讓她拿這解藥去救那天璽劍宗的小子也不是什麽壞事,讓他活著痛苦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成為他鄭司閻的女人。
真是想想都令人無比酣暢呢。
尹白霜低垂著眼眸,緩緩將木盒打開,目光深沉地看著木盒之中懸浮而立的一枚珠子。
那珠子是由碧色的陰火凝聚而成,盒面開啟瞬間,整個席面的氣氛都便冷了幾分。
漆黑美麗的眸子映照著灼灼跳動的碧火,一語不發。
鄭司閻神色躊蹴道:“可以繼續了嗎?”
尹白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合上盒子,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
她振臂一甩,竟是直直的將這盒子扔給一人獨坐的那座席面之上:“劍主大人,想必您對這氣息,應該不陌生吧?”
鄭司閻眼皮猛然一跳,一直被他忽略的東西忽然被他又抓了回來。
要糟!
百裡羽接過木盒,目光幽沉無光地緩緩將盒子打開。
啪的一聲,又立馬合上。
他豁然起身,毫不猶豫地正欲轉身離開。
“劍主大人先別急著走,這裡的好戲還沒開場呢。”
尹白霜微微一笑,這個笑容毫無溫度可言,但也是她從步入禮堂而來,所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笑容雖冷,卻驚豔全場。
百裡羽頓住腳步,微微側目看著尹白霜,素來冷漠無情的眸子此刻卻是盡斂冷意,反而帶著一絲客套之意道:“本座有急事要辦……”
“不論是何等急事,還請劍主大人暫且一擱。”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當今世上,實力最強宗派有三,最強之人也有三。
但若是論其可怕程度的話,不是西方那個笑容如沐春風卻睚眥必報的蘇宗主。
也不是南方這個滾刀肉性格暴戾動不動一言不合就看你不爽滅你全宗的尹宮主。
而是這位冷面冷心,果斷專決、不近人情的劍主大人啊!
千年以來,他已然成為了魔宗之人心中的夢魘,也是正道人士敬仰尊重的存在。
小姑娘你既是再狂,狂到了鬼門九原山中,那也不能找死在這位大人面前狂妄啊。
沒看到你父親的臉色都變了嗎?
結果,令眾人驚掉眼睛的是,那位天璽劍宗的劍主大人神色複雜地低頭看了一眼黑木盒,竟是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樣也好,我需要知曉這是怎麽回事。”
尹白霜滿意地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全然不去注意眾人包括她父親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她舉起纖細的雙臂,取下發間厚重華貴的鳳冠,隨手棄之如履的扔在地上,鳳冠之上串好的明珠碎灑了一地。
青絲如瀑,灑落漸後,黑發秀美給人一種芳澤無加之感。
掀蓋頭,扔鳳冠。
寓意再明顯不過。
鄭司閻一顆火熱的心又再度沉了下去:“你什麽意思?”
尹白霜朝著他緩緩攤開白皙如玉的手掌,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手掌虛握之間,霜氣湧動,凝聚出冰華形態,最終一道細長的冰柱被她握在掌心之中。
他看著對面同樣穿著大紅官袍的鄭司閻,眉眼之中只有凜然純粹的戰意。
她的聲音淡得好似遠山上的風雪:“請君一戰,送君一死!”
新婚之日,禮服都尚未來得及換下,她卻直言要取人性命。
何等諷刺的一面。
鄭司閻面上有著被人戲耍的怒火,他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十分不甘,目光陰沉道:“你答應過我的!”
尹白霜眯了眯眼眸,彎成一個極為好看的月牙形狀,可她面上並無任何笑意,語調微嘲道:“女子說得話你也信?”
鄭司閻憤懣道:“可你立下了心魔大誓,你想違背自己的誓言橫死不成?!”
玉手之中的冰棱裂痕破碎成網,哢哢哢的碎成無數尖銳的碎冰,碎冰並未降落在地上的昂貴地毯之上,而是凌空直至鄭司閻。
碎冰之中,是一把幽寒長劍,名為霜藏。
“我不是你,問心無愧,何懼心魔!”尹白霜冷厲的目光落在鄭司閻那張呆滯的臉上,眼神微諷道:“你覺得你鄭司閻,有這資格成為我心中的心魔嗎?”
他可沒有那分量!
手腕微轉,劍鋒‘輕輕’敲打在一道碎冰之上,碎冰頓時化作一道利箭,嗖的一聲疾馳而出,穿出一道白色氣流。
鄭司閻眼皮一跳,頓時頭髮麻得發緊。
尹白霜昨日破境開元,而他至今仍是求道九品之境,兩者之間的實力,相差的絕非一星半點。
不敢有絲毫大意,一根漆黑短小的羌笛自他寬大的袖管之中滑入掌心,將那道疾馳而來的碎冰敲打偏離。
無法擊碎,只能偏離。
可力道仍是輕了幾分,偏離的軌跡不甚明顯。
尖銳的碎冰擦破他肩上的衣衫布料,頓時一怔鑽心刺骨的寒疼,讓他半邊身體全然麻痹,動作也不由僵硬了幾分。
“欺人太甚!”
嘭!
鬼門門主夫妻二人見到兒子受傷,勃然大怒,一拍茶案桌面便要暴起拿下尹白霜。
尹渡風目光微動,然而還問等他來得及出手。
嗡然的雷霆奔馳而來!
滋啦啦的雷光火焰閃爍,一杆銀色長槍斜斜地插在鬼門夫妻二人前方,蒼勁的雷紋遍布整個槍身,鋒利的槍頭不斷噴薄這雷火。
神槍雷吳!
眾人認出這杆槍的來歷,頓時下意識的看向那方。
只聽得百裡羽的聲音冷冷響起,其中殺伐意味不加以掩飾:“本座奉勸二位還是不要擅動為好,本座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百裡羽黑紅劍袍無風狂舞,漆黑的眼眸折射出冰冷的鋒芒劍意:“心情不好到……也許會殺人。”
冷薄的嘴唇無情掀起,場面內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鬼門夫妻面面相覬了片刻,亦是被這大宗主的氣場以及冷如霜雪的目光所震懾。
生生止了腳步不敢前進。
心中卻是焦急萬分。
兒啊,你究竟是做了什麽孽啊,要娶這個女人回家。
現如今好了,人家不惜立下心魔大誓也要殺你,那邊那個殺神也不知發了什麽瘋,居然從中插手。
你這要我們如何出手保你性命才好啊!
“今日,沒有人能夠救你。”尹白霜冷冷說道。
鄭司閻又氣又悲道:“我一心愛你,憐你,你就這麽想殺我嗎?”
尹白霜輕聲嗤笑,美眸冰涼:“你於我而言,形如陌路,可因為你的愚蠢與自私,今日我讓他傷心難過了,所以你,必須死!”
鄭司閻心中嫉妒與怒火一下被點燃,面色漲紅道:“又是他!又是他!那小子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一個修行廢物,也值得你為了他殺我!”
百裡羽深深皺眉,看向鄭司閻的目光如同看一個死人。
“你也配與他相提評論!”尹白霜注意到了百裡羽的目光,不再多說廢話,左手捏訣一掌推出。
凌立於他們二人之間的數十道碎冰嗖然橫立,噗噗噗地激射而出。
光是一道碎冰便足以讓鄭司閻的半邊身體凍麻僵硬,如今這鋪天蓋地的密集攻勢,他沒有理由能夠撐過三息而活下來。
“是你逼我的!”
手中漆黑羌笛飛速送入口中, 單手飛快吹奏。
“嗚~~~~~~~”
尖銳刺耳的羌笛之聲猶如鬼爪抓撓鐵門的聲音一般刺耳難受,更奇怪的是這道笛音給人一種極其邪惡反胃之感。
即便是雙手捂耳,依舊能夠清晰的傳遞至耳朵之中。
一些修為稍弱者,直接狂嘔不止,瘋狂地撓抓著喉嚨,宛若失去意識一般。
光燭平靜不動,而鄭司閻身後的影子卻毫無征兆地隨著羌笛之聲被斜斜拉長,然而好似邪魔一般的瘋狂舞動起來。
四隻猩紅的豎瞳從他漆黑的眼瞳之中閃爍不定。
“咯咯咯……”
詭異的嬰兒笑聲響徹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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