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杜荷,李靖笑著對契苾何力說道:“契苾將軍,杜荷給你添麻煩了,這個小子乃是已故的杜仆射之子,被陛下給寵壞了,有什麽不當之語,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這是真把契苾何力當成自己人了,幾乎沒有懷疑的那種。
不是李靖不夠謹慎,而是大唐早有任命外族為將軍的先例,比如暫時負責安置突厥部落的阿史那思摩,再比如後來投奔大唐的阿史那社爾,以及早早就成了大唐附庸的突利小可汗。
李世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作法使得這些外族將領對大唐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所以在李靖看來,契苾何力歸順大唐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再說杜荷不是也說了這家夥是自己人麽,話說那小子雖然為人有些不著調,但辦事還是挺讓人放心的,他既然認可以契苾何力的身份,那對方就應該沒有問題。
“衛公客氣了,其實真說起來契苾還要感謝杜……小公子的,如果沒有他牽線搭橋,契苾的身份怕是不知要隱藏到什麽時候。”契苾何力違心的說著,心裡已經把杜荷的八輩祖宗都候了一遍。
用屁股想他都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他說自己其實不是大唐安排在薛延陀的細作,而是忠於真珠毗伽的鐵勒部落可汗,杜荷肯定會因此而倒霉,但他自己絕對會更加倒霉,甚至有可能連這座城池都走不出去。
至於真珠毗伽,或許會借此向大唐討要一些好處,但絕對不會因為自己與大唐翻臉,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志大才疏,優柔寡斷,平時總是念叨大唐如何如何,真要跟大唐動手,第一個慫的就是他。
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還是想想以後要怎麽辦吧。
畢竟機會難得,以前契苾何力不是沒想過投奔大唐,只是苦於沒有門路,現在機會送上門了,若是再抓不住,那就活該契苾部落被滅族。
想著,契苾何力正色說道:“衛公,諸位大將軍,其實末將這次過來,主要的身份還是使者,受薛延陀真珠夷男之命前來會知將軍一聲,薛延陀已經應邀而來。
另外,真珠夷男此人似乎對有些小心思,從他平時談吐中,末將以為他對大唐的臣服並非真心,還望衛公早做準備。”
真珠夷男,真珠毗伽可汗的本名,既然是自己人,契苾何力自然不會在李靖等人面前稱呼他的封號,故以真名相稱。
“嘿嘿,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頡利那老小子都兵敗被俘了,他一個小小的薛延陀可汗竟然還敢有小心思,真當我大唐無人不成。”
程咬金唯恐天下不亂,嘿嘿一陣冷笑,大咧咧說道:“衛國公,不如我老程調集三萬邊軍,把那什麽真珠夷男滅了如何?也好絕了後患。”
秦瓊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恨其不爭的罵道:“知節休得胡言,兩軍交戰尚不暫來使,薛延陀本是應邀而來,你若趁機將其滅殺,置陛下顏面於何地,還不一邊待著去。”
程咬金自幼與秦瓊為鄰,兩人關系非比尋常,被他罵了也不著腦,嘿嘿一笑也不接話,自去尋張寶相說話去了。
不過,這倆老貨都是大嗓門,盡管自認已經壓低了聲音,可討論的東西依舊被眾人聽的清清楚楚。
算了,懶得搭理這兩個憨憨。
李靖隻當沒聽到兩人關於如何滅掉真珠夷男的話題,看著契苾何力說道:“契苾將軍既然做為使者而來,想是不便在營中久待,吾等就先不招待將軍了,只是不知將軍帶來的那些從人可能替將軍保守秘密?是否需要吾等做些補救措施?”
到底是身份不一樣,說話就是好聽,盡管意思與杜荷一樣,可李靖的話聽在契苾耳中舒服多了。
“衛公不必擔心,那些隨從都是我契苾部落的勇士,對部落十分忠心,就算知道了什麽,回去了不會亂說的。”
“如此就好,那就這麽定了,將軍一會兒就出城,見到真珠夷男可以把你在城中所見全都告訴他,不必有什麽負擔。”
“諾,末將領命。”
李靖隻做自己該做的,既然契苾何力自認對屬下有足夠的掌控力,他就不再枉做小人,一聲令下,被控制起來的那些個契苾部騎兵全都被放了,武器什麽的也都還給了他們,順帶還給真珠夷男帶了些小禮物回去。
一行人順著大開的城門原路返回,不多時便回到了薛延陀大營,契苾何力先是安排弟弟契苾沙門帶著隨行之人回去,嚴加看管,自己則是去了中軍大帳。
此時,真珠毗伽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接二連三的問了好幾遍契苾何力是否回來,等見到他本人歸來,這才故作鎮定的問道:“契苾何力,此行可有什麽收獲。”
“回大汗,此次唐軍城池一行,末將幸不辱命……”契苾何力吧啦吧啦把自己在城池中見到的一切說了一遍,除了被誤會成大唐自己人那一段,其它沒有任何隱瞞。
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麽太大的秘密,就算他現在不說,將來真珠毗伽也會知道,更不要說李靖也沒有讓他隱瞞的意思。
只是,聽完他的講述之後,大營裡卻一下子炸了鍋。
“你說什麽,對面那城真的是石頭築的?這怎麽可能,唐人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築起這麽大的城池。”
“數百架八牛弩?八牛弩什麽時候這麽不值錢了,當初突厥人跟唐軍作戰,就算太原城也只有不足五十架八牛弩,這裡怎麽可能會幾百架。”
“契苾將軍,你見到李靖了?他是不是跟傳說中的差不多,長了三頭六臂,十二隻眼睛?”
“秦瓊和程咬金還有張寶相也來了?大汗,他們,他們該不是想要第二次北伐,拿咱們這些人開刀吧?”
議論紛紛,眾說紛紜,大帳中亂成一團,說什麽的都有。
說實話,真珠毗伽此時也有些坐力不安,有些後悔這次來的過於草率,奈何木已成舟,這年頭兒又沒有後悔藥可買,只能咬牙硬撐,總不能讓一群下屬看出自己怕了大唐。
“好了,都給本汗嘴閉,一個個都是震懾一方的部族首領,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呵斥了慌張的眾人一句,真珠毗伽因吹死挺:“我們這次過來是應了大唐天可汗的邀請進行軍事交流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其它的國家會過來,你們覺得大唐會不顧面子向我們發起進攻嗎,糊塗!”
好吧,多少有些慌張的眾人面面相覷,也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如果大唐真的想要滅了他們,根本不用廢這麽大的力氣,直接出動大軍碾壓就好,何必搞什麽聯合軍演。
等到眾人都閉嘴了,真珠夷男定了定神說道:“契苾將軍,你再好好想想,在那邊還看到些什麽,不用擔心,本汗知道你並不是危言聳聽,說說吧,多知道一點我們也能多做一些準備。”
“這個……”契苾何力皺了皺眉,故做沉思狀,想了好久才緩緩說道:“大汗,屬下在唐營中倒是聽到了一些傳言,只是並不知道是真是假。”
“說說看,不管真假,本汗自有判斷。”
“是!”契苾何力應了一聲,繼續說道:“屬下聽說,這次軍演大唐似乎並不會讓李勣、程咬金等老將出場,這次軍演的真正意義在於鍛煉年輕人,所以除了衛國公李靖,他們下面領軍的應該都是年輕一代。”
“呵呵,這是好事!”
真珠毗伽頓時輕松了不少,打著哈哈說道:“本汗不得不佩服大唐皇帝的膽色,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派年輕人上場,呵呵,看來這次長生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啦!”
“大汗何出此言?”有人疑惑的問道。
“何出此言?你們啊……,平時本汗就讓你們多讀些書,你們就是不聽,現在一個個就知道問為什麽。”
真珠毗伽搖了搖頭,失望中帶著得意:“年輕人上戰場,你們知道年輕代表著什麽嗎?莽撞,衝動……,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真是,如果大唐皇帝派李勣、張公瑾等人領軍,本汗或許沒有太多戰而勝之的把握,但是年輕人嘛,不是本汗看不起他們,憑他們的能力就算本汗出動一半的人馬,也足以打的他們大敗虧輸。”
眾人面面相覷,聽上去似乎有很有道理啊。
大唐的年輕人又沒上過戰場,他們知道什麽啊,真以為看兩本兵書就能上戰場了?
等到戰陣之上刀光四起,血流成河的時候,他們還有沒有勇力來指揮軍隊?
在真珠毗伽的鼓動下,原本還有些驚慌失措的眾人迅速變的樂觀起來,紛紛討論起年輕人的不足之處。
草原騎兵聲威赫赫,以前突厥之所以會戰敗那是因為接連數年受災嚴重,再加上國內連年征戰,各部落之間矛盾重重。
但是現在,薛延陀已經統一了草原,眾志成城,大唐騎兵就算再怎麽厲害,又豈是草原騎兵的對手。
甚至別說是騎兵作戰,就算是攻城戰,就算唐軍有堅城可守,薛延陀又有何懼。